她满眼慈爱地看着这女孩,觉得她哪里都讨人喜欢。让丽蓓卡惊喜的是,安娜只是言语粗鄙,举止却颇有教养,完全没有贫民窟出身的人身上的陋习。
她却不知道,安娜一开始跟头小母牛似的野蛮,后来虽然有所收敛,却仍然让谢菲尔德和雅各布头疼——这两个男人对她都几近溺爱,舍不得教训她。
最后,是罗丝像个严厉的母亲一样,带她去上形体课和芭蕾课,督促她改变了粗鲁的作风,把她变成了现在的安娜。不过,即使是罗丝,也只是在正事上管教她,私事上和谢菲尔德一样纵容和宠爱着她。
为了给足他们俩面子,安娜在外人面前总是表现得十分乖巧,规规矩矩地使用餐具,吃掉所有不喜欢的食物,两条活力十足的腿也不再胡乱抖动。
只是,外人离开后,她又会暴露本性,恢复粗俗散漫的一面,把脚放在茶几上,或是叮叮当当地搅拌红茶——当然,这一切都是被谢菲尔德和罗丝默许的。
用完晚餐,谢菲尔德照例去花园抽烟。安娜倒在躺椅上,懒散地翻看罗丝为她挑选的电影剧本。
这时,丽蓓卡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凝视着她漂亮的蜜色脸蛋儿,轻声问道“你和他在一起幸福吗?”
安娜声音轻快地答道“很幸福,怎么啦?”
丽蓓卡摇了摇头“当然是怕他对你不好。”因为谢菲尔德从前完全称不上一个好丈夫。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怕安娜觉得不高兴。
安娜却放下剧本,直起身,主动问道“丽蓓卡阿姨,你能跟我说说柏里斯年轻时候的事吗?听罗丝阿姨说,你和他结婚的时候,他还非常年轻。”wWW.ΧìǔΜЬ.CǒΜ
丽蓓卡愣了一下,笑着说“是比现在年轻不少,但也不算年轻了。他和玛莎——也就是他第一任妻子结婚的时候,才叫年轻,还不到三十岁,可惜玛莎已经去世了,不然我们四个人聚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说,也能叫他难堪。”
安娜却面露迷茫“为什么要让他难堪?”
丽蓓卡叹了一口气“因为我很讨厌他,也可以说是嫉妒。其实,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发现,上帝对他是如此眷顾,他的人生是这样顺遂。不了解他的人,可能以为他奋斗了一辈子,才有今天的成就,实际上他不到三十岁就已经名利双收,四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世界金字塔的顶端。我一直以为像他那样的人,只能在事业上取得成功,注定孤独终老,遇不到真正的爱情,谁能想到,他居然在暮年时期遇见了你……”
她苦笑一声“这个人几乎把世界上所有的好处都占光了,这让我怎么能不讨厌他,怎么能不嫉妒他。”
安娜却还是有点儿迷茫,她一直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布朗女士的行情时好时坏,客人时而阔绰,时而吝啬,这直接导致她的零花钱时少时多——少的时候,只有几美分;多的时候,能有十几美元。
布朗女士抛弃她后,她独自生活没多久,就遇见了谢菲尔德;虽然后来自己住校了一段时间,但当时有雅各布帮她规划金钱,按时给她零花钱,再加上学校里总有人送她礼物,她根本没什么地方需要用钱。
再后来,帮她规划金钱的人变成了罗丝,她更没有地方需要用钱了,所以直到现在,她对金钱的概念都很模糊,只知道谢菲尔德很有钱,却不知道他有钱到什么程度。
现在,听见丽蓓卡这么说,她意识到谢菲尔德可能是个百万富翁。
百万富翁多有钱呢?
打个比方,服装厂女工的时薪是9美分,一个月的薪资大概30美元;她之前在高级餐厅打工,一个月的底薪是60美元,但她们并不靠底薪生活,而是顾客留下的小费,一般小费加上月薪,一个月能拿80美元左右,甚至更多;朱莉曾告诉她,她的爸爸年收入在10万美元左右……所以,一个百万富翁,相当于一个女工不眠不休地工作一千一百一十一万多个小时,她不吃不喝地在餐厅工作一万两千多个月,朱莉的爸爸十年不还任何贷款的积蓄。
安娜有些蒙了。
她第一次知道谢菲尔德原来这么有钱。
送走丽蓓卡后,她满脸纠结地问罗丝“罗丝阿姨,我现在能赚多少钱?”
罗丝想了想,说“看票房,现在大家都去看电视剧了,电影行业没以前那么繁荣,但《不朽的爱情》反响不错,票房分成下来,你拿到了12万美元左右,再加上这两年来,其他零零碎碎的收入,我给你办的那张银行卡,已经存了15万美元。怎么了,小家伙,忽然问这个,是想买什么东西了吗?”
15万美元!
要知道,在她以前生活的地方,一家六口人能拥有1万美元的存款,就是人人艳羡的富裕家庭了!
安娜眨巴眨巴眼,忽然发现她也算一个小富婆了。
虽然比起谢菲尔德,还是差了很远。
跟罗丝告别以后,安娜盘腿坐在沙发上,咬着自来水笔的笔帽,算自己还要拍多少部电影,才能赶上谢菲尔德的资产。答案是至少要拍九部《不朽的爱情》那种级别的电影。
然而,一部电影从筹备、拍摄、剪辑、配乐、重新制作声音再到发行上映,至少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她要花二十多年才能赶上谢菲尔德,并且这期间,谢菲尔德必须一分钱不赚,在原地等她。
安娜有些郁闷地丢下自来水笔,胳膊肘儿撑在膝盖上,两只手托着脸颊发呆。
谢菲尔德从花园进来时,刚好看见这一幕。
他眉头微皱,还以为是丽蓓卡对她说了什么丧气话,走过去,拿起她腿上的纸张,却只看见一串意味不明的数字。
“这是?”他有些疑惑。
安娜垂头丧气地说“这是我未来二十年能赚的钱……怎么办,”她仰躺在沙发上,哭丧着脸说,“我好像不管怎样都不可能比你赚得多。”
她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谢菲尔德没能跟上她的思维,愣了一下才说“为什么要比我赚得多?”
“丽蓓卡阿姨说你人生顺遂,四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站在那什么塔的顶端……如果我想变得和你相配,不应该也站在那什么塔的顶端吗?我现在已经很有钱了,可是距离成为百万富翁还差好多钱……”
谢菲尔德还是很迷惑“为什么一定是百万富翁?”
安娜却更迷惑地望向他“你不是百万富翁吗?”
谢菲尔德懂了,安娜特殊的经历让她对金钱一直没有明确的概念,还像十几年前的人一样,认为有钱人就是百万富翁,实际上对他们这种资产早已过十亿的人来说,百万美元的身家根本称不上富有。不过,没必要说实话打击他的小情人。
他想了想,答道“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
“你不能这样比。”他在她的身边坐下,面不改色地说,“我比你大了四十多岁,这样比,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你应该跟二十岁的我比,那时候的我存款只有6万美元。”
他没有骗她,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是只说了一半的实话。他没有说的是,时代不同,美元的购买力不同,1924年的美元比现在的美元要值钱太多。
如此拙劣的安慰,他的小情人却深信不疑“这么说,我已经赶上你了?”
谢菲尔德点了点头。
“以后我们结婚,也不会有人反对,说我高攀你?”
她原来在顾虑这个。他失笑,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头发,说道“是我高攀你,我的安娜比我要优秀太多。”
安娜倒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辛烈却清冽的气息,整个人像一只被主人抚摸的小猫,软绵绵地摊开手脚,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我哪里比你优秀呀?”
谢菲尔德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拿起她身边的剧本,随手翻了一页,刚好戏剧冲突较为强烈的一页。他清了清嗓子,低声念出女主角的台词,故意念得生硬造作,不一会儿就被安娜清脆的笑声打断。
他也笑了“这下知道哪里比我优秀了么。”
安娜却摇了摇头,翻了个身,把脸蛋儿埋进他温暖干燥的怀里。
一开始她确实被他哄住了,后来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谢菲尔德是在安慰她,或者说是在维护她的自尊。她对金钱没有概念,只是因为这两年从来没有为钱窘迫过,其他方面却成长了不少。
她曾在片场遇见过非常自以为是的有钱人,他们追求她,给她送鲜花珠宝新鞋新衣,然后用言语贬低她的家世和地位,让她认为被他们看上是一种荣幸。
以前她面对这种人,从来都是直截了当地拒绝,很少细想他们追求她的时候,为什么既吹捧她又贬低她,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们想用这种手段控制她,让她对他们的追求感激涕零。
谢菲尔德尽管控制欲强盛,却从来没有用这种通过打压她尊严的方式,实现控制她的目的。
他总是不动声色地维护她的尊严,就像今天和丽蓓卡用晚餐的时候,她的餐刀不小心碰到了餐盘,发出很大的声响。所有人用餐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她心虚地垂下头,尴尬极了。本以为谢菲尔德会训斥她,没想到他居然若无其事地也用餐刀敲了敲餐盘——只是为了让她不再尴尬。
她生性乐观,再难过再沮丧的事情都可以很快抛到脑后,他却没有消耗她的这种乐观,而是把她当成易碎的珍宝呵护。哪怕有的时候,她连他是怎么保护她的都不知道。
就像现在,要是他刚才没有那么浮夸地念出台词,她可能真的会以为,二十岁的谢菲尔德不如二十岁的安娜。
他对她是那么温柔、耐心,总是在引导她,让她认识到自己的优点。他的学历、阅历和社会地位都比她要高出太多,却从来没有轻率而自大地评价过她的演艺事业,反而告诉她,这是她比他优秀的地方。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好……
与他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她越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爱人。
再没有哪个男人比他更完美了。
她搂着他的腰,听着他结实有力的心跳,想说一些缠绵悱恻的情话,比如“永远爱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永远”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不可说的词语,因为他们的爱情注定没有永远。在一起之前,他就警告过她,他注定先她一步离去。
可是,除了“永远”,还有什么词语能表达她胸腔内汹涌的爱意呢?
没有了,只有“永远”。她闭上眼睛,爱意在血管内汩汩流动,血液、心脏和嗡嗡作响的头脑都在告诉她,她对这个男人的爱意已经超过了身体能承受的极限。
怪不得人们在表达爱意时,总得加一句“永远”,因为不加真的无法表达出那种蓬勃的爱意。
不管他离去以后,她会过上怎样的生活,是否会忘记他,是否会爱上其他人,至少这一刻,她只想在他的怀里待到天荒地老,只想爱他一个人。
安娜没有让自己难受太久,学会表演以后,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管是悲伤还是快乐的情绪。反正他们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没必要现在就因为几十年后的事情难过,真到了那时候再说吧!
想到这里,她抬起红扑扑的脸蛋儿,解开了他衬衫的纽扣,凑过去,轻咬了一下他突起的喉结。
感受到他的呼吸急促了不少,她得意地晃了晃自己圆滚滚的臀,发出撩人的邀约“可以抱我上楼吗?”
谢菲尔德却拒绝了她热情的邀约,将剧本塞进她的手里“不可以,罗丝让我督促你看完剧本。”
她撅起嘴,扔掉剧本,搂住他的脖子,把热烘烘的嘴唇凑到他的耳边,用所能发出来的最柔媚的嗓音说道“不要这么死板嘛……抱我上去,好不好?”
他的呼吸已经接近凌乱,却还是扣住她的下巴,把她娇嫩的脸庞推远了一些,平静地说“下周再说。”
安娜“哼”了一声,悻悻地从他的身上爬了起来,使劲跺了跺脚。
呸!
什么完美的爱人,这老东西一点儿也不完美!请牢记,网址电脑版,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书友群qq群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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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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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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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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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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