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惊喜的是,这只大猫并没有呲牙或躲闪,它懒洋洋地盯着安娜,湿润的鼻尖一直在耸动,半晌,用头顶了顶安娜的手背。
薮猫的主人揉了揉它的脑袋,笑着说“猫的头上有很多气味腺,只有碰见喜欢的人时,才会用头蹭对方。”
挥别薮猫和薮猫主人以后,安娜回到了谢菲尔德的身边。罗丝已经离开了,她的冰淇淋还没有被碰过,安娜很自然地把吸管插上去,咕噜咕噜地吸了起来“罗丝阿姨有说什么吗?”
谢菲尔德摇了摇头,拿走了她的冰淇淋杯“每周只能喝两杯,明天再喝。”
安娜一撅嘴,倒没什么意见,跟这老家伙在一起,总得付出点儿代价,比如限量的冰淇淋、样式陈腐的上衣、超过膝盖的裙子……被他管束着,她其实乐在其中。
她喜欢被人在乎的感觉,尤其这个在乎她的人还是她钟情的人。
这时,她忽然感受到了夕阳的温度,于是握着塑料椅子的扶手,把椅子转向公路对面的树林,两只脚无所事事地在地上挪来挪去。ωωω.χΙυΜЬ.Cǒm
她对黄昏没有特别的感想,也没有联想到自己的爱情上,只是觉得这太阳——真大,真热,看着都晃眼。
“柏里斯,”想到罗丝的话,安娜学着那只薮猫,懒洋洋地眯起眼睛,好奇地问道,“你真的不贪图我的青春和美貌吗?”
谢菲尔德侧头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贪图么。”
“不知道。”安娜想了想,诚实地说道,“但——我好像真的是因为你的长相,才喜欢上你。”她咬着小指头,有些羞耻和赧然地说出了从前的经历,“那天,我本来是去找你旁边那个人的,但他长得太难看了,不仅秃头还有些发福,而你——hon,”她得意又充满柔情地哼了一声,“我到现在都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
谢菲尔德无奈地摇摇头,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牵起她的手“小傻瓜,该回家了。”
安娜握住他的手,跳到地上“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真的不贪图她的美丽吗?
那肯定是假的。他已经为她心醉神迷,她在阳光下会变成褐色的浓墨色头发、长着雀斑的小脸蛋儿、妩媚的长睫毛、鲜红的嘴唇……都能引起他体内最卑鄙的的回响。
但同时,他又希望她是一缕黑烟,一缕灵魂,没有柔软的躯壳,寄生在他的手指上,只有他能看见她,亲吻她,占有她。这样他们就不必受时间的制约,世俗的审判。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对她来说,也太不公平。
谢菲尔德将手掌放在她的头上,轻拍了两下“我也觉得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他停顿了一会儿,“之一,还有一个是我的母亲,只可惜她很早就去世了,没办法跟你比美。”
安娜用喜悦、饱含柔情的目光看他一眼,嘻嘻哈哈地挣脱了他的手,朝之前停车的地方跑去。他慢条斯理地跟着她,看着她的背影,炽热、橙褐色的光影在她的身上闪动,她融入了黄昏,成为了一个橙褐色的小仙女,似乎下一秒就会长出一对透明翅膀,飞向苍然的天空。
这一刻,他的思维失去了理性,感性地想了很多,想起溘然长逝的玛莎,想起几乎视他为陌生人的儿女,想起为安娜怒斥他的罗丝。
安娜带给他的,远远不止爱情,还有对过去的审视,对生命的虔敬,对未来的憧憬和畏惧。
他给予了她爱情,而她几乎回馈了一切。
走到后座边上,他打开车门,侧身坐进去,还没来得及坐正,就被两条汗津津的胳膊搂住了。
身后传来一丝微弱的咸味,不是汗水的气味,是泪水。
安娜哭了。
谢菲尔德没有回头,一只手放在车门的把手上“怎么了。”
“我后悔了……”她紧紧地搂着他,紧紧地,炽热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进他的衣领里,“我后悔了……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除了你,谁都不要。我想和你躺在同一个棺材里,葬在同一个墓碑下,分享同一个墓志铭……除了你,我不想要别人,再好都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
她的泪水越流越多,也越流越烫,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皮肤。他听见她的鼻子被汹涌的泪水堵住,嗓音因上颚酸涩而模糊不清,到最后,她几乎是在打呃似的抽泣。似乎觉得这样抽泣有点儿丢脸,她把脸埋在他的背上,颤抖着,试图止住扑簌簌的眼泪,但很快,他衬衫那一块儿就湿了。
谢菲尔德轻叹一声,转过身,将她揽进怀里,用手帕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他有千万种言语安慰她,让她不再伤心,但那些言语在她真挚的感情前,是如此虚伪,如此乏力。
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重复擦眼泪的动作。
这一瞬间,他所有的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不再想独占她,也不再肤浅地希望她是一缕灵魂。他希望她能平安地长大,直到正常地死去,甚至希望她能将他当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爱人,把他们的感情当成一次冒险,一次历练,结束以后,不要过多的怀念,直接开始下一段感情就行。
他希望她能在他去世以后,周游世界,去欧洲的教堂,去各国的沿海城市沐浴阳光,去美丽的东方,去攀登山峰,看完所有充满奇迹的景观,好知道爱情根本不算什么。他希望她未来可以得到更珍贵和更美妙的爱情,可以过得更好。
离世之前,他会嘱托所有认识的人为她保驾护航。他知道,他的少女是个粗心的小家伙,一个人可能保管不了他的资产。他会为她解决一切后顾之忧,好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健康快乐地生活下去。
他曾狭隘地希望她只是他一个人的,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她身上的美好,然而这一刻,这一刹那,他居然希望所有人都能看见她身上的优点,都能喜欢上她。
这样的话,她难过或悲伤的时候,不至于无人关怀。
——
安娜的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哭完后,她嚼了一颗巧克力糖,按下收音机的开关,又露出了明艳的笑容。
“对啦,”巧克力糖的坚果粘在了牙齿上,她一面用舌头顶出来,一面含糊地问道,“我同学让我周末去她哥哥那里尝试走秀,你会陪我去吗?”
“你想我陪你去么。”
“当然。不过我跟她说,你是我的叔叔,到时候肯定……”她眨了眨迷人的大眼睛,忽然间离他很近,一只手举起来,冷不防打开了前后座的隔板,刹那间收音机的音乐飘荡在整个狭长的车厢。
“炎热酷夏,女孩,请穿上鲜红色的裙子……”
尽管知道司机经过训练,不会好奇或关注他的私事,谢菲尔德的身体还是有一瞬间的紧绷。
“炎夏酷夏,女孩,你是如此……”
黄昏已经沉没,天空变成了轻盈的紫蓝色,路灯在绿橡树的枝叶间闪闪颤动。她纤细的手指和收音机里低哑的女声一起走到了他的膝盖上。黑暗掩饰了一切,除非司机回头,不可能看见她在做什么。因此,她调皮、热乎乎的手指越发不知羞耻,几乎要走到他的终点。
“一起沉醉于爱情,沉醉于爱情……”
谢菲尔德扣住她的手,低声警告“安娜。”
“和爱人沉醉于这夏日……”
安娜用手指甲挠了挠他的手心,凑到他的耳边,像那只薮猫一样,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耳朵,说出后半句话“……到时候肯定有一种偷情的感觉。”
毫无疑问,她被谢菲尔德惩罚了。
——
转眼间,星期五到了。
安娜有些闷闷不乐。
她想象中的热恋生活,是她和谢菲尔德躺在同一张床,房间里没有开冷气,她浑身都是热汗,而他轻轻吻她的耳垂,像杂志上写的那样,吻去她温热的、湿漉漉的热汗。
现实却是,在一起以后,他的控制欲变本加厉,不允许这儿不允许那儿,监视着她不许吃糖,口香糖被没收了,普通糖果每天只准吃一颗,巧克力只有在表现好的时候才有,最过分的是,储存冰淇淋的冰柜被他让人搬到了地下室去,而她没有地下室的钥匙。
安娜不高兴极了,那两天都板着脸,粗声粗气地讲话,时不时踹一下椅子。两天后,她偶然在校园小报的科普栏目上,看见吃糖过多的坏处龋齿、粉刺、肥胖,甚至会加速衰老。
安娜还是第一次知道,吃糖有这么多坏处——会导致虫牙,她知道;会引起粉刺和加速衰老却是头一回听说,怪不得以前冰淇淋吃得越多,玫瑰色的疹子就越难消下去。
安娜有些埋怨谢菲尔德不跟她解释,忽然想起来这两天,她看见他就跺脚,故意把电视或收音机的音量开得很大,根本没想过听他说话。
回到家,她推开花园的玻璃门,灰溜溜地给谢菲尔德道了个歉,然后抽走他手上的报纸,坐在他的腿上,咕哝着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剥夺了我人生两大乐趣的之一……总得补偿我一下吧?”
谢菲尔德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掸了掸烟灰“两大乐趣?还有一个乐趣是什么?说说看。”
安娜笑嘻嘻地说“不说,我要你猜。”
谢菲尔德思考了一下,问道“演戏?”
“这个是我的事业。”
“音乐剧?”
“我只喜欢音乐剧那些露大腿的漂亮姐姐。”
“……漂亮裙子?”
安娜的眉毛蹙了起来,抱起胳膊“我的好上帝,你真的了解我吗?我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可能把漂亮裙子看得这么重要——我穿什么都好看。”
“……”
谢菲尔德只好继续猜,试了很多答案,都不正确。
这时,安娜伸出手,摊开手掌。
他没有办法,从裤兜里拿出一颗巧克力糖,放在她的手心“下不为例。”
安娜收下糖,垂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轻快地说道“老傻瓜,我另一个乐趣当然是你,只要你在我的身边,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开心。”
说完,她低下头,双唇微张,含住了巧克力糖和几根飘起来的发丝。谢菲尔德把那几根发丝从她的嘴里拿出来,俯身过去,闻了一下,都是海水一样的咸味。他忍不住说道“安娜,你该洗头了。”
安娜嘀咕“我明明前天才洗过。”她用胳膊肘儿撞了撞谢菲尔德的胸膛,“你还没回答我呢,打算怎么补偿我。”
谢菲尔德无奈地问道“你想我怎么补偿你?我邋遢的小姑娘。”
安娜眨巴眨巴眼睛,咬着下嘴唇,有些傻气地坏笑起来。她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上,用妩媚、甜蜜,却带着点儿紧张的声音说道“很简单,我想和你再做一次。”
话音落下,谢菲尔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搂着她的手臂的肌肉也收紧了一些。她看着谢菲尔德的眼睛,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以为今天有希望和他一起睡觉,却听见他答道“不是不行,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下次考试,拿到两个b。”
安娜睁大眼,十分粗鲁地打了他一下,控诉道“你是想这辈子都不和我上床吗?!”
谢菲尔德“……”请牢记,网址电脑版,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书友群qq群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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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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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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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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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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