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第 99 章 神代:反求诸己(二)
  3

  裴沐第一,根本没认出他是谁。

  小时候的经历太微小,况且她连年征战,脑子里早已被大量的战争、血火塞满。

  她只是隐约觉得他熟,继而就像小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一样发现青年十好看。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姜月章都是她心最好看的一个人。

  当他长成为青年,轮廓更褪去了少年时期的柔和、稚嫩,整个都冷峻疏离起。如让裴沐形容,她说,姜月章像一颗方方正正、棱角明的月亮,缥缈清冷出尘,却又有着皓月没有的压迫感。

  她坐在石床上,低头看看自己,重点看了看被包扎好的的前胸和腰腹,再撩起被子,看看自己同样被包扎好的大腿。

  整个程视姜月章于无物。

  青年也很淡定,还捧着药走,跟着看看她的身体:“我了最好的药,你的伤好得很快。药物和医疗的报酬,也一并计算。”

  裴沐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片刻后,她露出一个诚恳而真挚的笑容:“少算点?”

  青年一动不动,只眯了眯:“为何?”

  裴沐掐了掐自己没有一丝赘肉的腰,挑眉问:“谁给我上的药?”

  “我。”青年不为所动,“医者,你和路边一头熊没有区别。”

  裴熊熊:……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把被子一掀,大字型躺床上,说:“可是我好看啊。你看了如此绝美的我,难道不应当付一点报酬?”

  “不应当。”青年的神古井无波,说得理所当然,“而且我比你好看。”

  “不可能!”裴沐精神一振,又勾唇一笑,“除非你让我看看。”

  青年:……

  他无表情:“沐风星君头戴旭日冠、身披万缕千丝寒玉甲并毕方火羽披风、足踏回雪流风轮、腰悬紫气化一剑,更是执掌天庭精锐白雾军,竟然还能付不出报酬?”

  裴沐沉思片刻,恍然拍手:“哎呀,我跟人抢军队俸禄抢惯了,都忘了自己有钱了。”

  她似真似假地调侃一句,神陡然锐利起:“对我打听得这么清楚,你又是谁?”

  他静静看了她一儿,突然将手里的药往前一捧,淡淡道:“既然这么精神,就自己换药。之后还有内服的汤药,自己煎。”

  裴沐不解药,笑眯眯地:“不说话就认为你心虚咯?心虚的话……我说不定把你当成敌人,一剑杀了呢。”

  他嘴唇抿出一条浅浅的弧度。她不禁注意到,他实在是很缺乏血色,仿佛一尊冰玉雕像,连唇色都极为浅淡;屋外白雪皑皑,日光也冷了三,照在他身上,更显得他晶莹剔透、冷清精致。

  这样的气质……是不是有些熟?

  她正思索,他忽又开口:“这次不说要给我生孩子了?”

  ……哎呀。

  儿时的记忆忽然涌出。神灵的记忆十清晰,只要抓住回忆里的那一根线头,她轻而易举就想起了当年驾驭飞龙车、衣着寒酸、神态却清冷矜持的少年。

  “姜月章……!”她压住脱口的惊讶,里却止不住浮出喜色,又抱怨,“我当年说的明明是你给我生孩子。”

  “那也要我生得出。”

  他淡淡一句,上也有了些许笑意:“是我给你换药,还是你自己?”

  当然是她自己。

  裴沐谈笑无忌,却一半都是试探。她成年后的五十年,基本都在战场度,早早学了谨慎小心、看谁都先存三疑。

  虽然姜月章算熟人,可当年不一之缘,谁道他现在如何?

  况且……天帝向忌惮神农氏。

  偏偏是神农氏的少主救了她,是巧合,还是谋划?

  裴沐很快换好了药。她床边放得有干净的新衣服,虽然摸起料子一般,但也算轻软舒适。

  换好衣裙,再胡乱抓几下头发、就当梳理完毕,裴沐走出房屋。

  扑而是寒冷的雪风。她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距离山顶不太远;前方有个平台,开辟了一小块田地,神力温养着,是唯独不积雪的地方。

  云浪层层涌动,推无尽冰雾。饶是裴沐也算上天入地的人物,却也觉得这里未免太寒冷。

  姜月章正蹲在田地边,双手细致地埋土。

  裴沐走去,也蹲在他旁边。他在埋一块一块的黑色的种子。她问:“这里是烈山?”

  “嗯。”

  就这一个字。

  她又问:“你在种什么?”

  “药。”

  “什么药?”

  “说了你也不道。”

  “说说看嘛。”

  “冬蓖麻。”他侧头看她一,编成一根粗辫子的灰色长发另一侧垂落、微微晃荡着,“听么?”

  裴沐没听,但她装得好像听,一本正经:“嗯,冬蓖麻嘛,我经常见。”

  他看她片刻,忽然勾唇一笑。烈山是苦寒之地,他也整个宛如冰雕雪成,可微微一笑时,又仿佛春日造访。

  “骗你的,没有冬蓖麻这种药。”他说,“这是岁寒子,性温,可以腹,也可入药。”

  裴沐瞪着他。

  他继续埋他的种子,又说:“报酬怎么付?若是物资,我给你列个清单;若是金玉珠贝,须得拿出我要的成色。”

  裴沐四下看了看。

  这儿实是七月,外头正是炎热的时候。烈山之巅,却是这样苦寒的情况;她站起,走到崖边、放望去,远远见到山腰以下的地方,也覆盖着一块又一块的白雪。

  她回头问:“这么年,你怎么不昆仑山找我?”

  他头也不抬:“忙,没空。况且……”

  他顿了顿:“你也没。”

  裴沐顿时心虚。她想说那时候小么,而且她吵几次要,却都被族长姐姐糊弄去;久而久之,她就忘了。

  她又凑去:“姜月章,你大?”

  “一百六十……”他想了一下,确定道,“一百六十八。”

  “那你比我大十八岁,当然应该你找我。”裴沐振振有词,又疑惑起,“你为什么连自己大都要想想?”

  他反问:“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这么问题?”

  裴沐一点不怵,笑嘻嘻地回答:“可能为我还没放弃让你给我生孩子。”

  姜月章:……

  他不理她了。做完自己的,他擦了手,又往山下走。

  “姜月章,姜月章。”裴沐追上去,山道上的积雪被她踩出咯吱咯吱的响,“我想好了,我给你物资吧。你要什么,要少?一百石灵鹿肉,再加一百石温泉稻,不够的话……”

  “太了。”

  他眉一动,余光瞥一点:“治好你的伤,不需要这么。”

  裴沐一脸严肃:“谁说的,我很贵的。那就再加……一百罐蜂蜜。我们昆仑山的灵蜂蜂蜜很有名。”

  他干脆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冷不丁问:“你在同情我?你觉得我穷,很可怜?”

  “啊……不,也不……”裴沐心虚。想一想,换成是她,如被人同情怜悯,心里一定不舒服。

  谁料他点点头:“我的确很穷,那便谢沐风星君了。”

  裴沐放下心,又笑眯眯地跟上去,神还到处飘。

  “姜月章,难得我烈山,你不带我到处看看?”她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而实际上,天帝警惕神农氏,她作为战神,当然要为天帝忧。

  姜月章走在她身边,走得很快,脚边冰雾飘飞。

  “我很忙。”他说,“如你想跟着我,自便。但是不可以在烈山随意行走。”

  “行。”

  她一口应下。

  结……

  姜月章没说错,他真很忙。

  神农氏居于烈山,然而烈山天寒地冻,族们不得不尽量聚在一起,将神力汇聚起、融化积雪,才好开辟田地、泉水。

  这里的飞雪不同于人间,轻易无融化。裴沐悄悄试了一下,发现凭她的力量,至也就维持十亩地的温暖。

  年的苦寒,造就了神农氏的族们寡言而坚毅的性格。他们人人都在劳作,遇到姜月章就点点头,有就简短地交谈几句;看见裴沐,他们也只是看看,不问。

  姜月章不停地做。解决冻土、泉水引流,到药草不长、小孩生病……他什么都要管。ωωω.χΙυΜЬ.Cǒm

  裴沐忍不住问:“你不是少主吗?族长呢?”

  他淡淡说:“不要随便打听,否则将你赶出去。”

  “哦,好凶。”裴沐耸耸肩,也闭嘴了。毕竟,她确实能算居心不良。

  但是不久,有人叫姜月章,让他去族长那里一趟,还特意强调:“……族长也想见见沐风星君。”

  姜月章的神凝了凝,但到底没说什么。他只问她:“你去不去?”

  “去。”裴沐也想见见神农氏的族长。

  族长住的地方和别人差不,只是田地稍微大一些。

  一进门,这名身材高大、胡须有些杂乱的男人,就指着姜月章,呵斥道:“跪下!”

  裴沐一扭头,却见青年已经走上前去,直挺挺跪在冰冷的地上。他脊背挺直,神情淡漠、毫无惊讶,似乎早有预料。

  族长拿起一条小孩手腕粗的鞭子,“呼啦”挥响,接着“啪”一声,鞭影重重落在姜月章脊背上。

  青年一声闷哼,却不求饶、不辩解,也不妥协。他仍是跪得直直的,待第二鞭……

  没有第二鞭。

  为裴沐抓住了那条鞭子。

  “您这是打给我看呢。”她似笑非笑,“行了,我看见了,不非得继续打他。”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下,不辨喜怒:“沐风星君,这是神农氏的家。”

  裴沐还要说什么。

  “沐风星君。”这一次开口的是姜月章,“请退下。”

  裴沐看他片刻,放了手。

  他吃了一顿很狠的鞭子。一边挨打,还要一边听他父亲的骂。

  “让你去救天帝的走狗!”

  “你对得起年死去的族吗!”

  “看看烈山的样子,想想你是谁!”

  这顿鞭子终于结束,他背上已经血肉模糊。神灵的伤通常好得很快,神力越强、好得很快,但那条鞭子是神农氏所剩不的宝物之一,名叫打神鞭,让人轻易好不了。

  他踉跄着站起,往外走。

  裴沐回头看了神农氏族长一,快步跟上姜月章。出了房门,又走了一截路,她左右看看,都没见有人扶姜月章。明明他们遇到了好几个族,还是刚刚才受姜月章帮助的,可他们都只是看一,又冷漠地走开。

  问都没问一声。

  她心渐渐起了怒气,忍不住一步上前,强行把他扶起。

  “……我又没有打你们神农氏!”她烦躁地说,“烈山的灾害,也不是我的管辖范围。至于为你救了我就这样吗?我又不是不付报酬!”

  他却摇摇头,气息不稳:“我……母亲死在一次灾害。他人也……少少……他们平时无处发泄怨气,能留在烈山,我已经很感激他们……”

  “你还感激,感激什么啊!”裴沐恨恨道,“你干嘛不出去一个人生活?你神力很强,哪里不能去?要不然,你跟我回昆仑山去好了!”

  他抬起头,脸比雪更白,冷灰色的眉彷如褪色的水墨,又含了一丝笑意:“我是神农氏的少主,烈山就是我的家。何况……跟你回去做什么?生孩子么?”

  最后那一句他说得很轻,比一粒雪花融化更轻。

  裴沐噎了一下。

  “也不是不可以……”

  “嗯?”

  她移开神。天道她为什么突然不敢看他的睛。

  “之后,”她清清嗓子,“物资我亲自运送。”

  “嗯。”

  “还有……我已经跟上头告假了。我打仗打了五十年,想休息一儿。”

  “嗯。”

  他顿了顿:“你打算做什么?”

  “没想好。”

  裴沐忽然狡黠地笑起,加重语气:“本没想好。”

  “……嗯?”

  4

  裴沐暂时卸甲回家,可很快又不停往外跑。

  昆仑山很人都注意到了。族长姐姐还问她去哪儿。

  她总是说:“去找一个朋友!”

  也不是说谎。

  有时候,她的确是去找军结识的朋友。她跟同僚关系不错,和下属也都达成一片。她暂时休息,他们还很舍不得她。

  但更时候……她是偷偷溜去烈山,找姜月章。

  这不是太光明正大的情。她生就是天帝一系,而姜月章所在的神农氏和天帝积怨已久。

  不……反正也不打起吧。裴沐暗自琢磨,天帝无对神农氏干涉太,况且神农氏都这样了,难道还能篡位?

  这样那样的理由之下,她时不时就溜去烈山。

  她脸皮厚,人又总是笑嘻嘻的,更重要的是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和神农氏并没有直接结仇。她上门去,总带点吃的、的,还很愿意神力帮忙做做。

  所以慢慢地,烈山的人们也就无对她保持冷脸。

  他们问她为什么跑得这么勤快,她总是严肃回答:“神农氏少主于我有救命之恩!”

  如这话被姜月章听到,他就一脸头疼,说一句:“你付报酬了。”

  裴沐一开始还糊弄去,后听得了,干脆提议:“那这样吧,我给你们物资,你们要是有什么好的药,也提供给我。”

  神农氏精于医道,种植出的药材效也非常好。裴沐是带军打仗的,虽然暂时闲下,却总记得军缺哪些东西。

  姜月章听了,回头找父亲商量了一下,就同意了。虽然族长并不乐意为敌人提供药物,但姜月章说服了他总要为现在的族生活考虑。

  此,神农氏与裴沐为代表的军队,不断进行少量的货物往。烈山上的生活少宽裕了一些,军队里也对这批药称赞不绝。

  为了以绝后患,裴沐还亲自去了一趟紫微垣,劝说天帝:“……您忌惮他们,我明白,但与反复打压,何不把人起?向是忍无可忍才揭竿而起,如吃饱了穿暖了,谁有心思想别的呢。”

  天帝同意了。

  裴沐得了许可,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往烈山跑。

  她总是跟在姜月章身边,能一口气叽叽咕咕一整天。对于所有她不认识的植物,她都要指指点点地评价一番。

  有一回她说:“这是什么?”

  离姜月章的屋子不远之处,她发现了一株没见的植物。这是一株藤蔓,攀附乔木向上生长,叶片上有一层毛茸茸的软刺,开浅蓝紫色的花,一串串倒挂着,宛如无数小型的花瓣瀑布;风一吹,又像许无声的铃铛。

  姜月章走,仔细看了看。

  “是蓝风藤。”他露出惊讶的神色,“这种植物通常需要更温暖的环境,极少能在酷寒的环境生存……还开花了。”

  “很少见?”裴沐戳了戳花朵,“有什么么?”

  他说:“能驱避蚊虫,除此之外并无大。”

  她歪头看了一儿,断然宣布:“好看就是最大的处。”

  他失笑,正要说什么,却又回头望着蓝风藤。他静静想了一儿什么,忽然问:“你喜欢?”

  裴沐点头。

  他也点点头,却不再说什么了。

  那次后,裴沐突然被临时征召,说域外天魔卷土重,需要她镇守天门。

  她匆匆去了前线,只得及托人给烈山那头带个口信。至于他的回复,她没机收到。

  这一仗打了两年。天魔实生于阴阳平衡之道,符合天地则,此永远也打不死的,但它们危害界内生命,所以又不能不打。

  了两年,她战场回。在家里待了几天,她又轻车熟路跑去了东部的烈山。

  但这一天,她又被神农氏的人们拒之门外。

  她开开心心上门,猛一下碰一鼻子灰,还被阴阳怪气地骂了几句,恼得不行,却又有些担心:出反常,必有古怪。

  一不做二不休,烈山不欢迎她,她干脆偷偷翻进去。

  裴沐,战场上无坚不摧、无往不利的战神大人,挖空心思、小心尝试,顺利地烈山后山翻了进去。

  她熟门熟路地找了一条隐秘捷径,跑去姜月章的屋子,探头一看空的。

  这也正常。他是个闲不住、也闲不了的人。烈山上上下下,哪里不需要他操心?

  裴沐又避开旁人,四处找了起。走着走着,她却觉出不对:烈山太安静了。

  她终于摸到族长那头,听见此起彼伏的幽幽哭声,才明白:原族长去世了。

  她藏在草木之间,悄悄探出头:人群最前方,姜月章神情极为肃穆,长辈手里接了象征族长的手杖,并高高举在头顶。他仍是万年如一的素白宽衣,而本人比衣服更白;寒风烈烈灌满他的衣袖,本也是高大挺拔的青年,忽然显得形销骨立。

  下头有族人抱头痛哭,哀悼老族长,有人还愤愤地说,说不定老族长的死和裴沐有关。说不定就是天帝下旨暗害老族长。

  说实话,裴沐可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但是……

  她静静看着那个满身苍凉的人,心里浮出一个疑问:他也这么想吗?

  裴沐没有露,就收敛气息、藏在影子里,安静地看完了这场族长交接仪式。之后的一切琐,她也都看完了。

  姜月章仔细处理完所有,又安抚好人们的情绪,这才独自往山顶走。他住的地方在烈山最高处,那里最冷;他说为他的神力最强大,所以最苦寒的地方,他。

  往上走,植被越越少,裴沐能躲着的地方也越越少。

  她顺着积雪的阴影前行,还屏息凝神探头,想去窥探他的神情。

  他却已经侧头,准确地看向她的方向。和在人前的冷肃不同,他上是一抹显而易见的疲色与哀伤,还有一缕讶色。

  “……阿沐?”

  裴沐眨眨:“你叫我什么?”

  他一直叫她“沐风星君”,刻板守礼,无声地维持着疏离。

  他一怔,神色闪一抹慌乱,改口说:“沐风星君。”

  裴沐解除了隐匿术。她正蹲在一块不大不小的岩石上,恰好能平视他的睛。

  她伸出手:“拉我一把。”

  他迟疑片刻,才握住她的手,神色慢慢柔和下:“沐风星君是什么时候回的?”

  “前几天。”裴沐说,“你……节哀。”

  姜月章摇摇头:“我并不意外。父亲身体一直不好,近几年已经油尽灯枯……”

  他忽然侧头,声音哑了几:“……抱歉。”

  裴沐假装没听出他喉咙里滚出的一声呜咽。

  她也没有放开他的手。

  “姜月章。”

  “……嗯。”

  “你直接叫我阿沐吧。”她说,“我实不太喜欢沐风星君这个称号。”

  实她是不喜欢天帝。而且,这两年里她也遇到了一些。

  青年手里一紧。他皮肤比她冷,握起仿佛一块玉;但不凉。

  “……不太好。”他却拒绝了,也将手抽出,神情恢复了冷淡克制,“今日烈山务繁忙,沐风星君还是暂时请回。”

  裴沐却看向了另一边。

  他们已经到了他住的地方,就是她最初醒时候的崖边。他的屋子实际不是山洞改造的,也只有崖边那一小块药圃兼粮田。

  她真是再也没有见比他更寒酸的神灵了。

  她记得很清楚,在他的药圃旁边,原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但现在,在她目光所及之处,却竖起了花架。

  纤细的草木扎出的花架,上爬满了蓝风藤。神力药圃那一头了一部出,作为给蓝风藤的温养。

  不是开花的季节,更不是开花的环境。冰天雪地、长风不绝,但花架上藤蔓轻摇,更有无数华美的花瀑一同摇荡。

  “……那是什么?”她轻声问。

  他沉默片刻:“蓝风藤。”

  “为什么在这里?”她回头看他,“为什么这么?”

  青年紧紧握着木杖,一个个指节都突出。他嘴唇抿得也很紧,仅有的一点血色也像被风吹没了;灰色的长发垂在他身侧,也像蓝风藤一样轻轻摇摆。

  良久,他才轻声说:“阿沐,我拥有的东西只有这一点。我只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一点。”

  他自嘲地笑了笑,冬夜星辰般的睛凝视着她:“我痴心妄想,对不对?小时候第一次见你,我就道,你不是我能接触到的人。”

  裴沐叹了口气。

  “可是姜月章,接触又不难。”

  她搂住他的脖子,迎着他惊讶的眸光,轻轻吻在他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对劲,怎么还有一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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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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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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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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