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成为妖皇之时,她的寝宫就从首旸山搬到此处,连带着一群手下兼情人都跑了过来,闹闹哄哄地住在一大片浮空楼殿之中。
她照例去瞅了一眼发蔫的劫火,又去和调试法阵的妖王及其属下打了个招呼,顶着他们鄙视的目光公然旷工。
当她回到自己的寝宫正殿时,一群正在吃喝玩乐的妖族正聚集在云台上。
他们挤在围栏之前,个个伸长脖子向远方眺望。
天宫里弥漫的雾气尽数散去,依稀可见妄城的繁华盛景,鳞次栉比的楼阁之外,是郁郁葱葱的苍翠山林,再向北就是暗红的火山。
在那群峰之间,一道缠绕着烈焰的火色光柱拔地而起,如同利箭般直入云霄。
那一瞬间,整个大荒仿佛都为之撼动。
天际阴云震荡碎裂,如同漩涡般围绕着光柱,隐隐形成了黑洞般的深坑,无尽的火光宛如溪水入海般汹涌汇流,源源不绝地没入其中。
然后,一阵如有实质的灵压,宛如拂面而来的热风般,从每个人身前掠过,又奔向远方。
苏旭抱着手倚在立柱上,感受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
“陛下”
有人在身后唤她。
七尾狐慢悠悠走到一边,桃花眼水光潋滟,眸色却宛如冬雪映月。
苏旭伸出手攥住他的胳膊,两人灵力一触,部分记忆悉数灌入后者脑海中。
当然,仅仅是她想让他看到的那部分。
银笙微愣,旋又轻笑一声,“陛下若是想要开始,我自然随时奉陪。”
苏旭摇了摇头,“那是开玩笑的任谁能一边看着亲娘在那边飞升,一边还有找乐子的心情?”
狐妖不置可否地挑眉,“我本想说陛下太看重妖族之间的亲缘情意,兴许有许多人做得出这种事来,然我又想到妖族当中也没有谁能飞升,千万年来,也唯独只有离火王一个罢了。”
苏旭叹了口气,“早在她说当你要成仙时就明白了那句话,我就隐隐约约有些预感。”
她停了停又道:“妖族在修行一道固然得天独厚,却也被此所限,情缘淡薄,更是让他们难以历练心境,而修士历经百折终究看破世情许多最终破碎虚空的,都曾是重情重义之人。”
银笙耐心地听完,微微偏了偏头,“修士当中想要成仙之人,也应当比妖族更多。”
苏旭露出个愿闻其详的神色。
狐妖正色道:“陛下曾与冥夜那老东西交手。”
他对自己的父亲言语上并无尊敬,“他的卜算神术得天独厚,我敢说你今日当上妖皇,也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从未想过脱离此世,盖因他对自己的命数并无不满。”
苏旭却听出了另一重意思。
这世上能领悟到飞升成仙的真谛并非不老不死而是摆脱此世规则的人,寥寥可数。
纵然有人给解释,寻常人或者妖族也很难理解。
修到这种境界的妖王和大妖们,兴许也不再执着于命数,并非只是魑灵王一人如此。
“正如陛下所说,妖族亲缘淡薄,牵绊所系极少,强者不外乎两种,一是追逐力量权势,二是安于现状。”
苏旭了然:“前者进入外世虚空等若放弃现今所有的一切,后者则是不需求改变,自然也不愿飞升。”
事实上,所谓飞升也没那么简单,折损在雷劫中的人不计其数,还有许多度过天劫却又自身走火入魔的。
所以很多人也就止步不前,那所谓打破命数枷锁,对他们而言也并不重要尤其是相对代价和风险而言。
“只是我不喜欢这样。”
苏旭叹了口气,“我现在都无法分清,倘若我做出某个选择,究竟是我自身的意志,还是天道所规划,亦或二者本就是一种东西”
“是否越想越头痛?”
黑发拂过耳畔,有人从身后凑过来揽上她的肩膀,抖了抖一对毛绒绒的尖耳,红榴石般的眼眸闪亮无比。
“早年王上曾说过,这些是不能硬想的,那只会越想越难受。”
“也是。”
苏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犬妖的脑袋,暗搓搓地捏了一下耳朵,后者被熟悉亲切的人触碰,本能地晃起了尾巴。
某只七尾狐将一切尽收眼底,默默地转过视线,“有几个人想见见陛下,我将他们安置在偏殿了。”
苏旭看他的反应莫名有些想笑。
狐狸们似乎都不太愿意像狗子一样欢快摇尾巴,尽管她是见过他们被摸到打滚的。
事实上她自己也有一身皮毛,而且从不顾忌什么妖皇应有的威严,被顺毛的时候一样会开心地扑腾翅膀。
当然一不小心喷火又将人烧伤这种事,如今已经渐渐不再发生了。
苏旭倒是感应到几道灵压,有的陌生有的似曾相识,她稍微惶惑了一下,接着意识到最熟悉的那人是谁。
银笙在旁边帮她整理发髻,扶好歪斜的珠钗,又低头系好少女腰间松散的绣金丝绦。
狐妖收敛了利爪,修长的手指灵巧翻动,他本就是常年浸淫温柔乡之人,这些动作再熟稔不过,“陛下修为又增进了,自焚熔山出来,身上竟全然无损。”
苏旭知道他说的是衣裙首饰,“修为涨了不假,但若所有本事都是为了和人同归于尽的,那也没什么意思。”
她出现在偏殿里时,一抬头就望见熟悉的身影。
“……”
慕容遥立在露台上,此时也若有所觉地回身。
他下意识想开口,却又停住,不太自然地道:“陛下。”
“叫名字也行。”
苏旭随意地道,不由仔细打量他。
后者长身而立,气质一贯冷峻肃然,脸容也依旧俊美无瑕,鸦黑发丝间却生出一对青蓝龙角,嫩笋般寸许长短,顶端隐有分叉,只是尚未长开。
慕容遥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头上,也不意外,“我寻得了生父。”
“暗咒邪窟的龙族?”
苏旭收回视线,她其实还是有些意外的,毕竟她从来没想过这家伙能是个半妖,虽然看样子对方也是近年才知道。
“你以前竟然从未露出原身。”
慕容遥摇头道:“我并不晓得,母亲似乎对我用了某些封印手法,莫说是妖身,我自小无论遇到怎样的险境,也未显露过一鳞半爪。”
苏旭记得那位慕容夫人是回天宫弃徒,因为莫名有孕而被赶出门派的。
“这种法术我都闻所未闻,恐怕并不简单,令堂当是个极有天赋之人,那些蠢货却因一些与他们毫无干系的缘故将人逐出门墙”
她忍不住目露鄙视,“也是,仙门当中,心思通透之人都去潜修了,唯有些迂腐顽固之辈或伪善小人执掌权力罢了。”
“娘亲她一直自愧有辱师门,后来我才明白,不仅是私通之故,我生父是个妖族也有干系”
“私通这说法本就可笑,慕容前辈尚未婚配,愿与谁相好与他们何干,还是他们回天宫门规里写明了弟子未经许可不能随意与人或者妖族相恋的?”
她讽刺地道:“那些人既不知道另一人是妖族,却还将她赶出门,九成是嫉妒她天赋,或者与她有旧怨借机发挥,所有冠冕堂皇的借口,都只是在掩盖私心罢了。”
慕容遥微微一震,显见没怎么想过这些,最终长叹一声,“可惜我们不曾早些认识,若是当年能有这样一句话,兴许娘亲也不会那么难过了。”
他旋又说起先前在陆家,他们曾说给他下了药,但他的灵力不受影响。
“那时我就有所怀疑。”
慕容遥低声道,“直至那日你去了斩龙峰,你随几位师叔前往观天楼之后,有个人找到了我。”
苏旭顿时了然。
为了避免修士们直接嚷嚷着斩妖除魔冲上来干架,除却整日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之外,她还特意带了许多的大妖撑场面。
那些大妖部分来自中境,部分是其他妖王们的友情出借,还有的是主动报名,只当是万仙宗一日游前往观景的。
当中似乎也有极少数的龙族。
慕容遥简单讲述道,当时他在静心殿的人群里,眼见着她们离去之后,修士们和妖族对峙着,他忽然听到一道传音,让他找个僻静无人之处叙话。
对于大妖而言,传音这种法术并无难度,然而他们大多仍然不会,只是因为他们没学过也不愿去学罢了。
只有曾经与修士交好或者至少相识的妖族,才有机会接触到法诀。
慕容遥常年和魔修战斗,没多少机会得罪妖族,自觉问心无愧,也就趁着人们不注意悄然开溜了。
然后他就见到了自己的生父,后者为他解开了身上的封印,问他接下来可有打算,有无需要襄助之处。
慕容遥最初有些震惊,惊后又是茫然,因为母亲从不提及当年发生了什么,而他不知内情也不想冒然出言评判或是指责。
两人相安无事地讲了几句,对方见他并无所需,也就告辞了。
“我后来也才知道,关于飞翼这剑”
他苦笑一声,“纵然妖力被封印,剑灵也依然能感应到我的气息,那铸剑所用的龙骨,来源于我生父的仇人,它本能地抵触我。”
苏旭听着不由对他同情起来,妖族血脉似乎没有带给他更多力量,反而让他多了些麻烦和压力。
“如今正好抛却那劳什子神剑,”她一把拍在对方肩上,“我们也不需要了。”
“不错。”
慕容遥慨然道:“当年我将飞翼留在宗门,只身前往大荒,一晃又是五十年过去,如今修为小成,想来见见你。”
他似乎想说声陛下,却不知怎么想的,话一出口,莫名多了几分亲昵熟稔。
“只是”
青年微微一顿,有些疑惑地道:“我也看到许多道行更高的妖族想求见你的,如今都在排着队等待谒见。”
苏旭不由失笑,“银笙了解我,他知道我会愿意先看到谁。”
慕容遥一愣,眼中涌起几分说不清的失落情绪,接着又释然了,“你过得极好那就好。”
苏旭却想起自己这些年没怎么牵挂对方,先前在静心殿里惊鸿一瞥,知道他并未在里界遇难,就也不再多惦记。
她听出慕容遥是真真切切记挂自己,不由有一点愧疚,“如今你有领地了么?若是没有想要长居之处,倒是可以留在妄城或是万翼天宫。”
“倒是有想要约战之人,若是赢了,他的领地就归我了。”
对这个邀请,慕容遥没有立刻拒绝,他沉思片刻,“届时说不定当真会再来叨扰陛下。”
“乐意之至。”
苏旭和他告别。
慕容遥离去之后,她立在偏殿云台上看了会儿风景。
此时云雾消散,妄城万千楼阁和繁华街市一目了然,熙熙攘攘的人流涌动,人影和灯光都渺小微弱如尘埃,却是一派生机盎然。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两个黑发雪肤的女子并肩走进来,身姿轻盈柳腰袅袅,宛如一对清丽的并蒂莲。
左边那人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倚靠在露台栏杆上,玉容含笑道:“你惹上大麻烦了。”
苏旭暂时没理她,目光落在另一人脸上,不可置信地道:“沈姑娘?”
五十年前,她在凌云城会见秦家家主,后者愿意将前任家主游记借出,只是要让她去驱逐邪崇。
棠王镇上如同幽魂怨鬼般的年轻女子,先遭人迫害又被父母失手打死含恨而终,最终化作了魔族。
沈翠儿也有些意外,她那张娇柔美丽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诧异,“陛下竟然还记得我?”
苏旭叹道:“自我们上次一别,我始终没有忘记过你。”
棠王镇那一夜之后,她时常会想起这个命苦的姑娘,除却同情之外,甚至还有一些对于魔族的改观。
世情如此,这些可怜的人,若是得不到这样的力量,也只能含冤而死了。
当然,更多人因为古魔的存在而丧命,或是沦为神智全无的傀儡般魔物,届时他们也根本没有复仇欲望,只是出于本能地胡乱杀戮罢了。
沈翠儿算是其中的例外了。
“噗。”
颜风荷在一边笑出声来,转头对自己的同类说:“别误会了,这家伙是个半妖,既不像人也不像妖怪,有时候行事颇为狠厉,有时候却还像个小孩子。”
沈翠儿当然没有误会,因为她也记得上一次相见的场景。
默然片刻道,“你是个好人。”
苏旭问出了自己最困惑的事,“沈姑娘缘何会出现在此?”
先前虽然感受到对方的灵压,但她只以为是某个素未谋面的客人之一,全然没想过会是个魔族。
“我本在里界游走,却忽然感应到熟悉的气息。”
沈翠儿幽幽地看向另一个雾魔,“我也才知道,原来那日从我坟前经过的是颜前辈,她身上的一部分流入了坟墓里,让我数月后得以苏醒。”
里界和现世本就是互相嵌套,实力强横的魔族可以随意进出,也能在距离较近时,感应到一边的强者气息。
沈翠儿游荡了数十年,终于走至大荒中境对应的里界之域。
她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转化关系,故此她虽然力量不足,影响不到其他人,却能对颜风荷生出些感应,甚至主动呼唤对方。
在苏旭疑惑的目光里,后者倒是解释了一句。
“当时我已经吞掉了韩芸娘,那玄火教的人追过来,又在与我交手时逃掉了,大概是那会儿落下了什么东西,被她吸收了吧后来沈丫头差点被你烧死,也是我有所感应,将她拉回了里界,只是那时没心思见她罢了。”
时过境迁,沈翠儿也不像当日那般满腹仇怨,毕竟她也算是手刃了仇人。
这依然保留着少女面貌的魔族嫣然一笑,“多谢陛下那日为我报仇,将那真凶宰掉。”
苏旭摆摆手,“沈姑娘天赋极高不像某人来到现世这么久了,也就这几年才学会收敛气息,将自己的灵压伪装得不像个魔族。”
否则万翼天宫里那么多妖族,必然会感知到沈翠儿这种异常的存在,恐怕早都要炸了。
颜风荷闻言白了她一眼,“还不是我教的。”
沈翠儿抿唇一笑,“自然比不上颜前辈。”
苏旭看着这两个曾经命苦无比的魔族,心中莫名涌起几分欣慰之情,“沈姑娘请随意吧,反正我已经收留了一个比你还麻烦的家伙。”
“当年难道不是陛下求我留下的么。”
被提到的另一个魔族不满地轻哼一声,身姿轻盈地跃下栏杆,伸手拉住被她指教过的晚辈,“本来还想告诉你万仙宗发生了件有趣的事,现在算了吧。”
她展颜一笑,眼神灵动狡黠,还有点娇憨可爱的意思,依稀露出几分曾经那个水乡姑娘的影子。
苏旭一脸无所谓,“难道你不说我就不会掐算或是用显象之术了?”
不多时,她又回到了众妖聚集的正殿里。
大家看到沈翠儿也不奇怪。
纵然一时瞧不出这是什么种族,也都习惯了妖皇陛下身边经常莫名多出一些人,还是灵压强劲的高手。
几个师弟师妹率先目露关切地打量她。
他们都知道她和父亲关系极好,而且是极重感情之人,然而苏前辈早早去了,如今离火王也破碎虚空
不过,苏旭似乎也不怎么忧伤失落。
大家心里松了口气。
另一边,亲缘淡薄的土生土长的妖族们,大多没有这些个考虑,此时七嘴八舌地向她汇报起大荒诸事。
九重殿才是正式谒见之地,寝宫中来往的大多是熟人,坐席排列随意,内殿也并无高耸阶梯玉座。琇書網
苏旭倚在寒玉雕琢、铺满柔软皮毛的长榻上,鸦黑云鬓逶迤散落,绯红裙摆铺开如晚间晕染的一片云霞。
她一手撑在脸侧,凝神听着人们接二连三的话语。
那玉榻两侧置了两株高高的红色花树,色泽艳红如泣血,枝叶蕃盛、片片花瓣雕琢精细,细看竟是两座瑰丽的红珊瑚。
苏旭坐在树下,在花枝投落的阴影中,望着殿中那些熟悉无比的人。
师弟师妹们坐在一侧,他们如今皆有了领地,各个都是名声显赫的大妖,再不需要遮遮掩掩,莫名其妙输掉比试,只是害怕暴露半妖血统。
另一边是皆是妖族,那些大妖们来自大荒各处,有些曾经是生死搏杀的敌人,有些曾是仅听过彼此名号的陌生人,如今也都能端着杯子唇枪舌剑互相讽刺。
他们说起那些争端摩擦的氏族,又说起各境内更迭的城主山主,还说起如今有多少新晋的大妖,想要拜见妖皇陛下原因大多只有一个,他们崇拜着后者具有的能镇压古魔的力量,愿意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苏旭安静地听着。
他们也不急于得到她的回答,毕竟大妖们的时间总是很多,等几日与等几年并无本质上差别。
在如今那些流传到九州的故事里,万翼天宫便是神祇栖息之地,那些千里迢迢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妖族,只是心意虔诚的朝圣者,更不会着急。
“对了,险些忘记万仙宗那件事。”
陆晚嗤笑一声,“你猜怎么着,有人带着一群魔族”
他颇为生动地描述了那声势浩大的场景,“点名要那些人将你交出来呢哈哈哈哈哈。”
殿内的妖族们面面相觑,有的举杯掩唇,有的开怀大笑,还有的面露讽刺,先前还有那么几分严肃的气氛,此时荡然无存,所有人都开始拿这件事打趣。
“这是谁呀,寻仇都不会,不知是陛下多少年前得罪的人了,以为如今成了魔族就能耍威风么?”
混乱中有人嗤笑道。
“啊,他还说了一句什么,先前已经寻遍九州之地,以为是被秘境隐藏了灵压,这才找去万仙宗,哈哈哈哈哈哈哈,世间怎会有如此蠢货”
“咳咳,”白晓清了清嗓子,板着脸正色道:“将她交出来,否则你们都要死。”
话音未落,陆晚几乎已经捧腹大笑。
旁边自小出身世家一向风度翩翩的范昭都忍俊不禁了,素日里温婉矜持的穆晴也以袖掩口别过头去。
苏旭近前坐着几个关系最为亲昵的大妖。
媱姬低头喝酒,祸斗懒洋洋地甩着尾巴,银笙若有所思地看向她,似笑非笑地问道:“陛下在想什么呢?”
她倚在靠背上,“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这声音极为轻微,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苏旭望着大殿门口,那里摆着几株晶莹剔透、由白玉雕琢的桃树,两座银白火盆里雀跃着玫瑰色光焰,将那莹润流离的玉叶银花染上灿金暖红。
光线似乎逐渐暗淡下来。
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某种奇异的气息四处弥漫,像是无底深渊中逆卷而上的狂风,沉重又疯狂。
渐渐地,人们的声音变得模糊,周遭一切细微的响动似乎也慢慢沉寂。
苏旭突然感到有些迷眩,旋又意识到这是一种意识上的错觉。
那种力量不断逼近,仿佛越过层层空间,从极为遥远的彼方穿界而来。
雾气苍茫,滚滚翻涌如海。
一身漆黑的男人缓步靠近,火光被雾气吞噬,只来得及勾勒出一片修长模糊的影子。
“你真想知道么?”
那个人开口问道。
苏旭听到剧烈的心跳,甚至还有血液奔流之声。
以及那埋藏在骨血中怒焰,仿佛亟待爆燃炸裂
“不。”
她又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地答道,“我不在乎。”
作者有话要说:沈翠儿剧情在2829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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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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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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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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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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