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行人也少得可怜。
想必是普通百姓经过这一场狂欢之后,都回家休息了。
苏旭走过空荡荡的街道,寻找着仙缘台的入口。
对于低境界的修士而言,这事有些难度,故此他们通常都由师长带领。
不过她已经轻车熟路,没费多少工夫,就感应到广场上方传来一股奇怪的灵力波动。
那广场上有一座高达十数丈的巨大灯轮,周围燃着数十座披挂彩灯的花树,如今内芯皆已黯淡下来。
她轻飘飘地跃到灯轮之上。
前方蓦地一阵灵力波动,空气中荡漾开水似的波纹,一道透着光芒的裂缝赫然浮现出来。
苏旭走入裂缝之中。
前方豁然开朗,露出一片商铺林立的长街,来往修士络绎不绝。
远处更有一片巍峨耸峙的高阁,四周云雾缭绕,气象万千。
裂缝已悄然闭合,将烟火落尽的凡城隔离在身后。
仙缘台这座浮空之城,其实与下方的千灯城面积相近,然而无论修士还是凡人,在地面上都无法真正看到它。
据说八派里的掌门或宗主,都有一个不可推卸的责任,就是定期来维持仙缘台的阵法。
因此,八派弟子也有权力在其开放时进入,并八派试炼的最后一环打擂,也定在了问剑塔。
苏旭向着那座最恢弘的高塔投去遥遥一瞥。
路上也有许多修士暗中打量她。
鉴于她是独身一人进来的,没有带领,显见修为不差。
“大师姐!”
苏旭转过街角,抬起头时,正望见一座酒楼三层的某间窗口处,挤着几个向她挥手的年轻人。
她向前走进了酒楼。
仙缘台里的所有人都是修士,哪怕酒馆伙计也有个练气境。
而且都十分乖觉且有眼力。
伙计向她行礼,引着她走向三楼的客房,刚到楼梯口,前面灵压骤然逼近。
一身白衣形貌昳丽的美少年,如同乳燕投林般向她奔来:“大师姐,你没事吧。”
伙计已经悄悄离开了。
白晓扑过来抱住她的胳膊,低声道:“你那信简直吓死人了,姓韩的怎么干出这种事,将你骗到古魔的嘴边——”
苏旭摸摸少年的脑袋,“所以我也把他推进埋骨之渊了,算扯平了吧。”
后者扑哧一声笑出来,眼中顿时冒出几分快意,“当真?我可否期待他被摔死呢?”
他们都猜到他是魔族,故此哪怕跌入魔瘴海中,也不会因此受难。
不过,白晓知道姓韩的对大师姐颇有些好感,若是被她亲手推下去,而那家伙还未必清楚自己是魔族,那他必定要难过死了。
他想到这里禁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兴许会摔个半身不遂——”
苏旭不可置否道。
“毕竟魔族可没那么容易死。”
范昭抱着手靠在客房门口。
又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走出来。
她声音略有些低沉,带着一丝磁性。
“师姐。”
她生得冰肌玉骨,发丝却泛着罕见的深金,脸容深邃冷艳,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目光锐利,透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倨傲气质。
不过,苏旭却很清楚,自家三师妹并非是高冷冰山美人,她只是不善言辞而已。
两人短暂地拥抱了一下。
“一年不见了,最近过得如何?”
苏旭揽着她的肩膀,低声问道:“吃饱了吗?”
楚晗微微摇头,比了个四的手势。
她们勾肩搭背地走进重重结界封锁的客房。
穆晴和邱昀站在桌边,他们都知道大师姐和三师姐许久没见,故此都没急着上来说话。
“才吃了四个,”苏旭颇有些心疼,“平均仨月逮到一个?这年头魔修竟如此难抓了?”
楚晗面露无奈,“有人看到我了,我去追他们。”
“有人看到你——看到你吃人了?”
苏旭顿时意识到问题所在,“你找到他们了?”
楚晗微微颔首。
这意思是都解决掉了。
“恐怕是凌家在搞鬼。”
她嗤笑一声,“果然早就盯上我们了,不过今次我算是弄明白怎么回事了,当年凌榕被杀死,凶手却没遭到重罚,故此他们恨着整个万仙宗,如今凌霄仙尊的弟子当中没有特别顶用的,我们那位好师尊指不定会当上下任宗主,若是将我们的身份揭发出去——”
范昭了然道:“他也会身败名裂被逐出宗门。”
穆晴点了点头,“就算他能留在宗门,但是我们要么被处死要么逃掉,他声名扫地,手边也没有可用的人——”
白晓接口道:“而且出了这种事,宗门在八派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大家面面相觑,却没有谁真正露出忧色。
“我们每个人——”
白晓撇了撇嘴,“都全赖大师姐昔日的援手,如今才有命在,初期修行也都是你来教的,说句难听的,我们都是天灵根,一旦入门了,再由他来指点也不费什么事。”
“并非是我们否认他对我们全无恩情,好歹也师徒一场。”
范昭低声道,“然而他不知什么缘故,骗了师姐不说,又对那魔族百般信赖——”
“这原因我大概能猜到几分。”
苏旭一开口顿时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她想了想,“只是也不够他洗白的,或者说,他完全可以将一切都告诉我。”www.xiumb.com
师弟师妹们沉默地凝视着她。
他们等她说出那猜测,又见她不主动开口,也都十分乖巧地没有追问。
“不过,我也烧了他的碧海阁,并一些颇具价值的珍宝,一码归一码,我不认为他还欠我什么了。”
苏旭淡淡道,“故此我其实不想连累他——不过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一定要连累他一回,也没办法,毕竟早晚有这一天。”
她停顿了一下,环顾自己最亲近的同门们,“我知道这些年你们过得也有些压抑,我总是想着若是离了辕灵山,我未必能护你们周全,然你们早就不是最初的样子,我不该总是擅自作出抉择,现在我想来问问你们——”
苏旭的目光先落在范昭脸上。
仪容俊雅的青年轻抚着扇骨,悠然开口道:“师姐心里早有定夺,而且你焉能不知我如何做想?无论是什么事,我若能帮到你,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们两人认识的时间最久,话说到这份上已极为明白。
苏旭抬手和他轻轻一撞拳,又看向了旁边的三师妹。
楚晗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却没有立刻开口,仿佛正在组织措辞。
“那日我说过,只要你救我出去,只要你别再把我关到笼子里,我愿为你做任何事。”
“而那天晚上我也说过,我希望你能做你喜欢的事。”
“那就是为你做事。”
两人无言相对。
白晓在一旁噗嗤笑出声来,“你们俩怎么还是这样,三师姐最怕大师姐让她自己做决定,大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
楚晗立刻点了点头。
我知道。
苏旭默默地扶额,“我们认识几十年了,我以为总能有些不同——好吧,当我没说。”
白晓颇为振奋地道,“大师姐你终于决定了,先前老七老八给我写信,还一直鼓励我怂恿你去大荒呢,虽然我明白他们只是想经常见到你,反正我觉得呢,你想在哪就在哪,所有事都不必顾忌。”
苏旭揉揉他的发顶,歪头去看一旁的五师妹,“晴晴和昀儿千万别说你与他们一样,我知道你们当中就属你不喜欢打打杀杀。”
“然而我也不喜欢明明能赢却要装模作样被打败的感觉。”
穆晴姿态贤淑地坐在桌边,温温柔柔地道,“大师姐想去哪里,想做什么事,但凡不嫌我碍手碍脚,只管喊上我好了——如今的局势,哪能得安生日子呢,若想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便只能先成为前者啦。”
邱昀也安静乖顺坐着,闻言点了点头。
这看似文弱的少年思索了一下,扬起隽秀清气的脸庞,“大师姐莫要认为我们是因被你救过才对你唯命是从——怎么说呢,确实有一部分原因,然而也并非是看上去那样,你救我们性命,帮我们报仇,了却我们的心结,我们发自内心地想要回报你,或者说自从那些事了结之后,帮助大师姐就成了我们最大的心愿。”
他素日里也是一副内敛寡言的样子,极少说出这么一长串话,却字字说到每个人心坎上。
苏旭猜测他们恐怕已经讨论过这件事,闻言也放下心来,又想起方才穆晴的话,以五师妹的修养,其实很少抱怨什么事。
“你们已经在问剑塔打过了?”
年轻的半妖们闻言悉数点头。
范昭有些无奈,“胜负皆听从师尊的吩咐罢了。”
楚晗眨了眨眼睛,大概是想说自己杀过比那对手厉害更多的魔修,却还要假装败走,终究还是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白晓直接面露不屑,“那些都是什么东西。”
穆晴依然是最贴心的那个,小声为苏旭解释道:“我们已经来了数日,先前就进了问剑塔,师尊让我们五场以内输给和自己境界差不多的对手。”
苏旭沉吟一声,“我先前才知道,其实我们不必拘泥于境界,就像我虽然是金丹境,却能杀死灵虚境的修士——咳,那事晚些我告诉你们。”
师弟师妹们都是怪妖,这意味着他们的真正实力,比表现出的境界要强一些。
而且,她已明白这些境界都是人族的说法。
“所谓炼化元神,魂魄出窍——妖王也做不到。”
苏旭摊开手,“我们永远无法晋入真正的元婴境,然而这不代表人族和妖族间有优劣之分,事实上正好相反,妖族的肉身比人族要强,甚至不需要心**法就能增长灵力,而且灵力对于躯体的强化、并从自然世界中汲取灵力的方式,都是人族修士所不能有的。”
“相对的,修士却能用离魂出窍之法,保全元神,日后也能重塑躯壳。”
范昭点了点头,“人们谈起这些,往往都有些个人情绪,或是人族妖族间互相拉踩,强弱之说都太过极端,只能说各有千秋罢了。”
“不错,”苏旭颔首道,“我先前去了万翼天宫,离火王宴请一众有投效之心的妖族,在席上我见了许多大妖,许多人认为他们对人族有些瞧不起,事实上他们对其他的妖族也同样残酷。”
穆晴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大师姐会发愁如何与他们相处么?”
“倒也不是,只是我曾想过究竟是我错了还是他们错了,后来方意识到有些事并无对错,只是环境和经历所致——”
她想了想,“反正不必太过执着。”
苏旭看着师弟师妹们似懂非懂,心想反正他们很快就明白了,问了声谢无涯如今现在何处。
白晓耸了耸肩,“宗主并没有来,不知去了哪里,师尊暂代宗主,去和另外几位掌门商议魔族之事了,在问剑塔顶层吧。”
苏旭这才想起自己的经历,给他们讲了一遍,“魔瘴海又升高了很多,而且整个白沙城都变成了里界,若非城主和我跑了,那地方还指不定要弄死多少修士——你们绝对想不到城主以前是什么人,嘿,这故事下回再讲。”
她又低声交代了一番话,就直接去找谢无涯了。
问剑塔在仙缘台的正中央。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多宝塔楼,琉璃碧瓦,层层飞檐,仿佛无尽向苍空延伸。
问剑塔坐落在一片辽阔壮观的大广场上,因为有禁空结界,所有人不得御剑,故此地面上人头攒动,越是靠近塔楼入口,人流越是密集。
修士有的背负长剑,有的手刻剑纹,一眼望去就能看出这里的人十有**都是剑修。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衣袍都有些相近,显见是出自同一门派。
能来问剑塔打擂,无论如何也是经过了前面几环试炼,而那些试炼内容里许多都与战斗相关,所以此处剑修居多也在常理之中。
不过,大多数人都在广场停留徘徊。
只有零星几个修士在问剑塔入口处排队。
苏旭不想惹事,就走近过去排到最后,等了半天才轮到。
那守门的弟子似乎已经有些疲倦了,无精打采地看着手边的一堆名册,“门派,名字。”
苏旭依言报上。
那人一愣,迅速翻到万仙宗的名册,眼神已有些不一样了,“你竟只经历了两环试炼。”
所有八派试炼参与者,都没有固定的任务数量,是由负责的长老们进行考量,假如他们抽到了单个较难的任务,总任务次数就会减少。
那人低声嘟囔了几句,万仙宗这册子上大多数都是经过五六个任务的,少数四个,极少数三个,只过了两个任务就进入问剑塔的,唯有两个。
“另一个人不会来了。”
苏旭瞥了一眼。
那人眼神微变,意识到这所谓不来,并非是弃权,而是真真正正来不了了。
同伴死了,这苏仙君脸上却没有半分悲痛。
他心中暗惊,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块刻有数字的玉牌,恭敬地递了过来,“仙君你的第一次比试在申时,三百七十八层。”
按照规矩,参与者在开打前并不知道自己对手是谁——这是防止提前下黑手,类似的事也并非没有出现过。
每一层同时只能有一场战斗,比赛是向上递进的,赢了就会分到更高的层级,谁在九百九十九层赢下比试,谁就夺魁了。
不过,并不需要真的打几百次,每赢一场差不多就能向上几十层,而且第一场也未必从一层开始——这取决于先前试炼的任务和表现,据说有专门的长老为此打分并做出分配。
苏旭其实不是很关心这个,因为她没兴趣在这里打上几十场。
后面有人发出了呼声,“第一场就在三百层?!”
“什么?怎么可能?!”
那人说话时并无遮掩,周围修士都耳聪目明,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无数震惊的目光投了过来。
“她甚至不是个剑修——”
“是那个万仙宗的——”
“金丹境又如何,我师兄也是金丹境,还是从六十层开始的,谁知道她是怎么回事,穿成那副样子——”
“她凭什么——”
“凭我先闯进有几百个魔修的玄火教地宫,又从遍地骷髅魔族的白沙城里杀了出来。”
与古魔肉搏,与妖王谈笑风生。
苏旭风轻云淡地扬起声音,“我不知道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反正我觉得我比较了不起。”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几十个修士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不知道该震惊她的遭遇,还是该震惊她的自夸。
倒不是说她不配自夸,而是通常有着本事的人,似乎要么高冷要么低调,像这种直言自己了不起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苏旭说完这句话就趾高气扬地走进问剑塔了。
她在万仙宗几十年,还从未如此嚣张过,此时颇为神清气爽。
塔楼正中有一道旋梯,由一层向上看去,能望见阶梯扭曲出数百道螺旋,层层叠叠向上方延展,让人有些眼晕目眩。
她身影一动,如同一阵风般掠上旋梯,手中玉牌不断发出亮光。
在进入三百七十九层时,玉牌忽然震动起来。
两道人影迅速出现在她面前,其中一人伸手挡住她,“这位仙君止步,需得打赢之后方能向上。”
“啊,原来如此。”
苏旭拱了拱手,“恕我失礼。”
两人本以为她要回头,没想到话音一落,这红裙少女鬼魅般消失在原地,刹那间就冲向了顶楼。
他们方要阻拦,却硬生生比她晚了一步,眼见着她跨入一千层的大殿之中。
苏旭进来之前,正感觉到几道极具威胁的灵压消失,意识到恐怕是八派的掌门宗主们散会了。
玉砌朱阑的殿堂空空荡荡,所有玉石座椅都空了,稍远处露台之上,谢无涯按着栏杆,正与另一个人说话。
那是个看似年轻的女子,身上灵压虚无缥缈,穿了一席面料华贵的道袍,衣袂扬起时,手腕上的剑纹光华流转。
女子背对着入口方向,一头松松束起的乌发随风轻扬,微微侧过头时,露出秀丽天成的脸廓。
苏旭漫不经心地走过去,路过那人时停顿了一下,“两位仙尊可谈完了么?”
谢无涯似乎有些头疼,“小九,你尚未见过天机宗宗主。”
苏旭不由有点意外,因为传闻中此人废掉了私奔的弟子,大家都会下意识将她想成一个严肃古板的样子,不过那样的人说实话也未必能成为仙尊。
“碧游仙尊。”
她向那女子点了点头,“我杀了你的小徒弟。”
谢无涯眉峰微动,饶是他知道苏旭做了什么,大概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开场白。
碧游仙尊也向她颔首,“苏仙君——是否很快就要改称君上了呢。”
苏旭挑眉,目光在他们俩中间转了几转,“师尊要不与我说实话吧,若是中原仙界人人都知道我是个妖族——”
“仙君莫要误会。”
女子淡淡道,“她终究是我的弟子,若非她早已被魔气所污,我也不会允许你杀了她,不过尽管如此,我总要看看她死前经历了什么,方才知道,仙君神焰之强毫不逊于那万翼天宫之主。”
“允许?这话说得,”苏旭讽刺地笑了笑,“仿佛仙尊当真能阻止我一般。”
碧游仙尊也不生气,“来日何妨一试呢?”
说罢又向旁边的沧浪仙尊颔首,“谢兄方才所言极是,不过仍要当心,他们未必有你所想的那般理智。”
说完就消失在原地。
谢无涯眼神微动,旋即看向一旁的徒弟,“小九近来可好?”
苏旭抬眼看着他。
这语声语调都一如既往的熟悉,仿佛他们之间仍然像是过去的数十载,像是许多年前那样无话不说亲密无间——然而那些终归都是她的自以为是罢了。
“我很好,我见了离火王,方知大人物并非都像师尊你一样,说话时遮遮掩掩故弄玄虚。”
她忍不住夹枪带棒地道,“她对我有问必答,说得十分清楚,也不会打着‘为我好’的名号,去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谢无涯轻轻叹了口气,“你怎能将我和她一处比较。”
“为什么不行呢?”
苏旭摇了摇头,“我以为你我既是师徒,又是朋友,有指点教化之谊,也该互相信任,至少别用那种低劣的承诺又毁诺的方式,强迫我做出什么选择——”
“我并非此意。”
谢无涯轻声打断了她,“人们并不知道,这一千多年来,里界封印多次松动,数次皆由离火王出手镇压,否则现世早已生灵涂炭,她是盖世英雄,我如何能与她相比?我只是个懦夫罢了。”,,网址m..net,...: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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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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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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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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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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