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行九,你可以唤我小九。”
苏旭想了想还是没说出自己真名,毕竟对方大概只以为她是长于中原的妖族,若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就会有些麻烦。
两人手牵手在街上漫步,此处还是闹市边缘,周围人声鼎沸极为热闹,焦岩城里民风开放,大街上男女老少皆有。
此时,又有一群穿戴相似的年轻人经过他们身边。
他们皆穿着大翻领的革质短衣,领口和绣边缠绕着银饰花纹,手腕上套着一串串雕镂精致的银环,不论男女皆露出大腿,踩着长筒兽皮靴,那皮子质地极为光滑。
苏旭感觉到他们身上皆有灵压。
双方擦肩而过时,几个少年毫不掩饰地向她投来注视,又望见一旁的赤翎,眼中精光一闪,随即露出失望之色。
“走了走了,那男的是妖怪……女的九成也是。”
“什么?怎么又是妖怪,长得好看的姑娘不是妖怪就是师姐师妹,真是麻烦。”
“嘘,那女人连幻术都没用,灵压又深不可测,说不准是大妖呢。”
“快走快走,别盯着人看了。”
他们推推搡搡嘻嘻哈哈地走了。
这些人甚至都没怎么压低声音,而且他们并未像是许多修士那样,见到妖族就喊打喊杀不共戴天。
赤翎饶有兴趣地笑了一声,“你可有领地?”
“自然没有,”苏旭随口道:“所以我还真不是大妖,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是附近的修士,顺着城东的红水河一路向南,有座福地仙岛,唤作金光岛,听说他们就是打那里来的。”
苏旭顿时了然,“原来是怒云坞弟子。”
隼妖诧异地看她一眼,“什么?”
“八派之一,有十二座仙岛,金光岛就是其中之一,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这附近。”
苏旭若有所思地道:“怪不得这城里妖族多却很少出事,原来是有他们在——怒云坞各脉相距甚远,不像是其他门派都在一片山里,我原先以为他们都在兖州南边儿呢。”
妖族并非个个友善温和,吃人嗜血的也不在少数。
赤翎惋惜地道:“这里距离兖州也不算太远,他们那金光岛似乎就在两州交界处了,据说风景很好,我去了一趟,没凑近就被灵压吓回来了。”
那金光岛岛主的修为应该也是灵虚境,寻常妖族感知到这样的灵压确实会觉得恐怖骇然。
两人说着闲话,相携在街上漫步闲逛,时不时从街边买点零嘴,互相投喂几颗梨圈肉干。
不知不觉竟已夕阳西下,夜幕初临,坊市上华灯高悬。
他们转过一处街角,周围行人顿时少了许多,四处商铺装潢雅致,内里卖的尽是丝绸彩帛、犀角玉器,还有些雕工精美的头面首饰。
赤翎讲起这百多年间的生活,还有幼时尚未离开父母族地的趣事。
苏旭也捡着自己离开师门后遇到的奇闻轶事说了几件,两人对彼此的经历俱是听得津津有味。
同时他们还不知疲倦地穿梭在这些铺子里,伙计和掌柜见他们身上的华贵衣料,皆客气招待。
苏旭当真挑了不少东西,只作为送给师弟师妹们的纪念品。
因为许多礼物都并非小件儿,她却随手塞进袖子里,赤翎不由询问了一句,接着就开始对她的乾坤袋感兴趣。
苏旭掏出那枚飞鸟绣纹锦囊,“就是这个,是——”
她想了想,“这东西不算特别难得,但也并非人人都有,你若想要,我下回给你捎来一个,因为它需得用灵石买。”
隼妖愣了一下,“那我当真没有,你也不必捎了,我没法还钱给你。”
他又讲起自己先前在山里杀了一伙强盗,从他们身上搜刮了一些银钱,全换了这身衣服。
——这衣衫里织入了他的羽毛,绣娘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所以那些钱都给她们了。
“若是再来一伙强盗就好了。”
他有些惋惜地道。
然而这东西是在仙缘台锦绣阁里买的,那地方唯有正道修士才有资格进入。
苏旭只能说下回送他一个。
赤翎很坚决地拒绝了,他又说自己只是一时兴起,若非是在情潮时来城里寻人,平日里一年有三百六十日都是妖身,挂着锦囊也太麻烦了。
苏旭也不强求了。
他们又走进一间玉石铺子里,伙计恭敬地迎上来,她看到赤翎总是盯着台上的一块圆石,就随口问了一句。
“姑娘真有眼光,这是精炼的焱髓石,焱髓矿脉本就难得,一座矿里也最多出一块能高度提炼的原石,哪怕三九寒冬,只要将这石头放入火中,屋内顿时温暖如春,且除非这石头烧融尽了,火焰不会熄灭。”
伙计滔滔不绝地介绍了一番,又说这石头足以烧上三五十年。
那石头外表漆黑,打磨得圆润光滑,又蔓延着几道细细的裂痕状火焰色花纹,宛如缓慢流淌的熔浆。
苏旭问了个价格,伙计当即笑开了花,报出一个数字。
“……你们这焦岩城根本没有凛冽寒冬,冬日也可穿单衣出行,不要欺负我外地人。”
苏旭幽幽地道。
掌柜本来在柜台后面算账,闻言赶快跑过来,双方几番讨价还价后,最终以不到先前五分之一的价格成交了。
两人走出商铺,赤翎看向她的目光已经颇为敬佩,“先前以为你是个诸事不懂的小孩子,看来是我小觑你了。”
“从年岁来说,我作为妖族确实是个孩子,我不否认这点,但孩子也未必诸事不懂。”
苏旭笑眯眯地将石头塞给他,“送你,你方才一直盯着这个,就当是见面礼吧。”
赤翎刚要拒绝,她又十分真诚地道谢了一句,“多亏我是遇到了你,若是换成其他人,说不定我被害了都不知怎么死的。”
“既如此,就多谢了。”
隼妖也不再矫情,他高高兴兴地举起了那颗石头,圆石表面缠绕着一圈红纹,恍若燃烧火焰,映着骄阳又折射出斑斓光泽。
那光芒落入他的瞳孔深处,映亮了绽放的笑意。
苏旭忽然也觉得分外满足。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还可以给他买许多许多好东西,只要他能多笑一笑。
“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啊,险些忘了。”
赤翎收起石头,随手在袖子里一拽,扯出一根长而华美的红羽,色泽凄艳宛如泣血,又笼罩着一层烟似的光雾,朦朦胧胧,煞是好看。
“这是我用了五十年炼化的精羽,送你。”
苏旭:“……”
你知道有多少丧心病狂的修士为了这么一根羽毛,可能会杀死一窝的鸟妖吗!
“太贵重了,我只是花了一点点银子。”
“这是见面礼呀,”青年歪头道:“贵重与否又怎样呢?心意应当是相同的吧。”
苏旭心中一动,想再辩两句,又觉得对方的话也有道理。
“那我就收了,你哪日还想要回去的话,我随时都可以还你。”
反正她也不会拿这个去炼制法器。
两人谈话间,苏旭忽然感到一阵黑暗气息袭来。
她极为敏锐地看过去,灵力在眼周汇聚,捕捉到一道人影在幻术的遮掩下,正急速掠过街角,没入巷中的阴影里。
那人身形迅如闪电,周围来往的行人愣是没有谁注意到异常。
魔修!
这略有些熟悉的气息,像极了王长老院外的玄火教魔修!
她想也不想直接展开身法追了过去。
……
白桐巷里,王大贵提前从铺子里完工回了家。
他让想要凑热闹的小女儿回到屋子,将长女喊到身边。
男人犹豫了一下,然后神情复杂地道:“云儿,你娘去得早,有些事我本不方便说,只是如今不得不讲,那位陆大仙的身份你可知道?”
王云儿茫然道:“我知道,他似乎是一种神木,只是看着像海棠罢了,他说人族和寻常妖族有时会生出怪妖,就像他一样,因此他当年被修士刺了一剑也没死——”
“我不是说这个!”
王大贵恨铁不成钢道:“我那铺子里的孙管事,女儿就拜在了苍火派,今日我向他暗中打听了几句,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何昔和陆晚的大名在前些年传遍中原仙门。
万仙宗地位超然,数千年前就堪称正道魁首,历任宗主都是剑仙般的角色,如今的凌霄仙尊更是击败过数位妖王、战无不胜的人物,被九州修士所景仰,宗门地位也一升再升,隐隐有八派之首的意思。
万仙宗唯有两位仙尊,除却宗主之外,就是桃源峰首座沧浪仙尊。
那两人本是沧浪仙尊爱徒,年不及弱冠而筑基,理应有大好前程。
谁知他们一夜间残杀同门数十人,而且事后逃得无影无踪,万仙宗那边只能宣布将他们逐出门派,又发令通缉。
若他们伏诛也罢了,然而,在接下来的十数年里,他们几乎杀尽了想要领那笔赏金之人。www.xiumb.com
偶尔有几个对付不了的高手,他们也总有办法逃脱并藏匿起来。
这两人太有名了,许多门派还将之视为万仙宗的污点,故此随便一个小派里的弟子,都能说出他们的故事,并回家讲给长辈,然后又引起一番唏嘘和痛骂。
王云儿先前还皱眉听着,最终忽然掩唇笑道:“曲山君和太山君都是妖族,百分百是逃去大荒了。”
也有许多人族修士敢进入大荒,然而他们也只在边缘徘徊,意图狩猎妖兽或是一些修为低微的妖族罢了。
若是敢孤身深入大荒,恐怕也得是灵虚境以上,这些人自恃身份,又不稀罕那赏金灵石,最多是偶然遇见而顺手斩妖除魔——不远千里去特意追杀两个筑基境修士,恐怕没有谁会这么做。
再者,谁又能想到他们逃去了大荒呢,还各自占领山头成了大妖呢。
“云儿,你!”
王大贵跌足道:“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这妖族行事诡谲,性子也不稳,陆晚的父母皆被害死了,他铁定是恨毒了那些仙人——修士!”
“苏仙君还救了他呢,”王云儿辩道:“他对苏仙君极为尊敬,一看就是知恩图报之人!”
“那是两码事!”
王大贵犹豫了一下,又道:“他们救了你,是我们王家的恩人,这我知道,但是云儿啊,你虽有些天赋,能看到那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终究还是凡人,陆大仙讲的故事,那花匠和海棠树妖,你们小姑娘听着自然美好万分,但结局又如何呢?”
“他们是被那些草菅人命的修士害死了。”
王云儿不满地道,旋又隐隐有些明白过来,顿时扶额叹道:“爹在说什么啊,曲山君是我的恩人,如今他留在这里也是怕有人要继续害我。”
王大贵狐疑地看她一眼。
心道那半妖生得如此丰神俊朗,就算真身是一棵树,也将他见过的所有世家公子都比了下去,女儿年纪轻轻,平日里也只是和族中的兄弟们说话接触,如何能不动心?
“爹,”王云儿一看就知道父亲在想什么,“先前不答应姓秦的,我厌他人品、且不愿做妾是一回事,其实我心里一直隐隐有其他想法,只是说不出来。”
王大贵有些紧张,“那又是什么?”
“我看了那日苏仙君的信,才明白过来,别人如何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我不想一辈子就这么过去,嫁人,生孩子,和小妾或者正房斗法,一辈子都困在后宅,或是像族里的婶子们一样,天天坐在树下家长里短,给晚辈们——”
拉皮条。
她默默吞下了苏旭的原话,“操心晚辈们的婚事,那样太无趣了。”
王大贵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苏仙君是仙人,还是仙尊的徒弟,她和你不一样的,而且有多少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呢?仙人终究是少数。”
王云儿摇了摇头,然后笑道:“爹,你放心吧,我现在心里根本没那档子事。”
王大贵看出她这话倒是字字真心,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觉得头大,不过天色已晚,他让女儿好好休息,自己出门买菜去了。
与此同时,一堵墙之隔的院外小巷里。
陆晚抱着手站在树荫下,漫不经心地瞅着一旁的白发青年,“师兄都听见了?”
何昔不久前才从雍州回来,他去调查玉桂仙君的事也有了些眉目,闻言哼了一声,“你是故意将真名告知他们。”
“是啊,”陆晚随口道:“若是他们为了赏金反咬一口,那宰了便是,也不需再耗费工夫,若是他们依然保守秘密,那我就帮到底,我看信里,大师姐也隐约透露出这么个意思,只是她让我自己拿捏。”
毕竟一旦暴露身份,他才是被追杀的人。
不过,王大贵竟只担心他是否将女儿勾走。
何昔早就知道这师弟是什么脾气,“王云儿不曾问你,你一个半妖为何能被大师姐救起来又被谢无涯收徒吗?”
陆晚摆了摆手,“大师姐也帮了她,她只以为大师姐就是个好心人罢了。”
何昔微微摇头,“只要别暴露师姐的事,其余的你随便怎样都行。”
他们自己倒是无所谓妖族身份是否暴露,然而,若是他们的真实身份传扬出去,人们也免不了对桃源峰的其他人心生怀疑。
半妖们修炼了玄门功法,灵压与人族修士相差无几,寻常时候根本看不出异常,只是若是身受重伤,灵力消耗太剧烈,兴许就会露出破绽,更别提还有照妖镜一类的法宝。
“毕竟大师姐现今还不想离开宗门。”
何昔想了想,又道:“你找到六夫人的眼线了吗,还是根本没有这人?”
陆晚说起这个倒是精神了些,“你道他们真是派遣了修士去盯梢吗?并不是,否则怎么瞒得过我,不过我倒是查出来了,王姑娘的四堂兄新娶的媳妇,那女人做派一看就是学过规矩的,没有灵压故此不曾惹人警惕,更何况她不与王姑娘交好,只不远不近地当个亲戚罢了。”
这般眼线太不容易惹人怀疑了,陆晚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人找出来,六夫人的心眼手段可见一斑。
“他们倒是好算计。”
何昔心想陆晚既然发现了那眼线,而且能确认这件事,“你见过那眼线了?可曾套出什么话?我们都是妖族之事,究竟是只有六夫人知道,还是整个凌家人尽皆知。”
陆晚就知道他要问这个,“放心。只有六房的人知道,他们等着用这个向家主邀宠,而且他们比起大房二房势弱,自然不敢提前透露出去,否则成了给他人做嫁衣。”
“既如此——”
何昔沉吟一声,“事不宜迟,干脆将二师兄三师姐四师兄五师姐都喊来,彻底解决隐患。”
陆晚轻轻吸了口气,眼中却并无惊讶,显然也有过此念头,“为何不喊上六师兄呢?”
何昔稍微侧过头,隔着冷硬护面“看”了他一眼,“凌家在桃源峰未必没有眼线,或者兴许有手段得知山中诸事,若是人都出来了,恐怕惹他们怀疑。”
“也是,那我先去给大师姐回信。”
这话是要征得苏旭同意。
陆晚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玉桂仙君的事怎么样了?”
“我去她老家逛了一圈,得知了一些消息,下回当面和大师姐说吧——她必定不会高兴的。”
……
焦岩城的坊市小巷里。
苏旭闪电般钻入巷子里,速度比魔修快了不止一点半点。
小巷极为狭窄,两侧高墙耸立,投下浓厚阴影,她甫一踏入,两把缠绕着烈焰的长剑当胸刺来。
苏旭随手一指,看似漫不经心地点在剑身上。
魔修浑身剧震。
她的剑上本来充盈灵力,此时灵力悉数溃散开来,
剑刃上翻腾的火焰也破碎了。
刺目的火光飞溅,划过墙壁焦黑的砖石,又留下了凹陷的烧蚀痕迹。
红裙少女的身影猛然欺近,以同样的手法点在另一把剑上。
魔修双手虎口破裂,鲜血染红了枯瘦的十指,她尚且来不及反应,脖颈一重,被扼住咽喉按在了墙上。
“你,你怎么?”
魔修声音嘶哑,似乎不可置信。
紧接着,颈边泛起一阵热意,仿佛有两条滚烫毒蛇游弋而下,火焰锁链瞬息间束缚了四肢,魔修已经被牢牢地捆在原地。
苏旭望着被火链五花大绑的魔修,开门见山地问道:“韩二狗是你打伤的?”
这就是那个所谓知道自己秘密的家伙?
她稍微一想,自己这些年来行事还算谨慎,然而陆晚和何昔一直混迹江湖四处打杀和躲藏,与他们交过手的人不知凡几。
若是他们露出什么马脚,再让人怀疑到自己身上,也不奇怪。
一旦怀疑就可能找到证据。
魔修怔了一下,不顾皮肤已被火链烧地焦黑开裂,竟嘶声笑起来,“怎么,要为你的情郎报仇?”
苏旭:“?”
她手抖了一下。
火焰锁链霎时收紧,直接将魔修绞得四分五裂,只是并无半点血迹。
苏旭并不觉得这是对方被烧成了灰烬。
回过头望见巷口伫立的羽衣青年,赤翎给她比了个大拇指,“这招真厉害,怎么练出来的?”
“……不知道,仿佛天生就会。”
她咬牙骂了一声,“可惜没什么用,这并非那人的本体,烧掉的只是化身罢了,不过她怎会出现在这里?你先前可在城里遇到过这种人?”
还有,这魔修为何会认为她和韩二狗是一对儿?是不是那混账魔族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赤翎盯着那魔修化身消失之处看了一会儿,“这气息真是讨厌,就像屠山里面出来的修士一样。”
黑暗又危险。
苏旭:“……你见过有人从屠山里出来?”
那不就是玄火教地宫的藏匿之处?对方所见者极有可能是玄火教魔修!
赤翎点了点头,“我偶尔飞经屠山会感到有些异常,后来才发现是这些人的灵压,我知道有一群人住在那里面,却不清楚具体位置,因为我不敢靠近。”
“你亲眼看到过他们?”
苏旭心想假若地宫入口隐藏在秘境里,那这些魔修平日里应该不会暴露踪迹,除非他们主动走出来。
“嗯,他们似乎是往城里去的。”
那可能只是购置物资,或是发展教徒之类的。
“不过,刚才那人,兴许是奔着夜雪阁来的,今日正是一月一度的‘月会’,据说会有好东西拍卖——你想去看看么?”
苏旭欣然点头。
她没有韩二狗的追踪本事,也只能碰碰运气。
恍惚间,赤翎想起她并非独自来的,他们初遇时旁边还有个身具灵压的年轻人,“只是你那同伴呢?你们两个是一起的吧?”
“顺路而已,不算同伴,”苏旭挥了挥手,“不用在意他。”,,网址m..net,...: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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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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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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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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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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