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伏万没想到叶白鹿还是要杀自己,大惊之下第一反应是祭出万魂幡,这次因本能召出的全是凶煞厉鬼。
可在厉鬼扑向叶白鹿之前,阮伏又慌忙收了灵力,恰在此时楚丹枫的攻击已至,凌厉杀气直穿万魂幡,阮伏遭到反噬,身形陡然一晃,整个过程不过几息之间,黄长天虽慢一步但也拔.出了弟子剑,最后致命一剑是叶白鹿的秋月。
鬼修本就是修灵体,阮伏因刚刚‘控魂术’的消耗,神魂不稳,秋月剑第二次贯穿他身体时,不再毫无反应,而是流出了汩.汩黑血。
鬼修先舍弃肉.身,再以神魂修出新身体,新身体便与灵体合二为一,一损俱损,流出的“黑血”虽不知是什么,但无疑是一遭重创,身形有一瞬竟似变回了透明状态,才重新堪堪稳住。
阮伏按住胸口伤处,只见那浓稠黑血从指缝间流淌下来,便化作雾气,在空中消散了。
他就像个漏风的茅草屋,身形一点点变淡,单膝跪倒,仰起脸问叶白鹿:“白鹿,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呢?”
叶白鹿眼睛还红肿着,却冷冷望着他:“我要你给孩儿偿命。但这和原谅无关,一个母亲永远不会原谅杀子凶手。”
阮伏惨笑一声,叹息道:“白鹿,你杀不了我,我已练至玄冥境,终于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了,练成之后,连继任庄主的大典都没参加,第一件事便是回来找你。”
叶白鹿冷笑:“永远和我在一起?你想要的,只是永生而已。”
阮伏一双眼定定望着她:“不,你知道的,我从不对你说谎。”
“……不重要了。”叶白鹿闭上眼睛,猛然灌注灵力,秋月剑剑身白光大盛,剑峰割裂阮伏胸膛,将伤口倏然扩大。
阮伏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惨叫,下一刻,便整个人都凭空消失了!
“魂飞魄散了?”黄长天忍不住叫道,“那么容易吗,他不是玄冥境的大能吗?”
可他话音刚落,便有一阵阴风平地而起,将破败的窗棂掀得飒飒而响,满室鬼嚎声凄凄切切,尖嚣刺耳,经久不散。
楚丹枫暗道不好:这是开大了!!
这题他会,电影都是这样演的,反派在受到刺激之后,就会突然狂化,战斗力暴涨,可那鬼修本来就是玄冥境的大佬,而他们几个最高也不过金丹修为,捆在一起都不够他塞牙缝的啊!
几人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楚丹枫将灵力灌注进四肢百骸,努力稳住身形的同时,本能地一把扯住花庭轩,护在怀中——他护崽习惯了,孩子再天纵奇才,个子再拔高,在他眼里依旧是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小豆丁。
同时他还担心叶白鹿,生怕那丧失理智的鬼修对她不利,却感到怀中“大号豆丁”忽然反手抱住了他的腰。
花庭轩身高已接近楚丹枫肩膀,手长脚长,可以完全环住他的腰,“小师兄别走,危险。”
“别怕,师兄在呢。”楚丹枫刚习惯性答应一声,便感到阴风里多了些东西,满眼的“纸钱”飞舞。
“这这这是什么玩意?好好的撒纸钱干嘛,鬼修对战都是靠吓人的吗!”黄长天吓得声音都抖了。
楚丹枫手中折扇挥开几片比钢铁还坚硬、锋利些的‘白纸’,吼道:“别怕,不是纸钱,是鬼蜮山庄的纸扎术!”
黄长天边使出剑招勉力抵挡,边哀嚎:“那更吓人了!!!”
纸扎术是鬼蜮山庄的代表术法,驰名修真界,每个纸人都是以施术者的神魂驱动,皆可作为主人的□□,神魂愈强大,可驱使的纸人愈多,由这一屋子的纸人,便可见新晋庄主阮伏的修为有多精深可怕。
漫天雪白纸人的荒宅中,阮伏的声音无孔不入,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白鹿,你现在不原谅我没关系,总有一天会想通的,跟我走。”
紧接着,叶白鹿竟是被若干巴掌大的纸人悬空抬了起来,连手脚都被一拥而上的纸人们控制住。
“娘的,放开我师姐!”黄长天大喝一声,挥剑便斩纸人,可手短脚短的纸人一个个身法比他还要灵活,就算侥幸砍到,也能柔韧地卸力化解,甚至在相交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竟有些刀枪不入的意味,黄长天一击不中,反而着了道,被纸片锋利的边角划得满身伤口。ωωω.χΙυΜЬ.Cǒm
楚丹枫见状,吩咐一声“轩儿别动”,便飘然冲了过去,他脚踏雪白纸片,凌空而起,先以一扇罡风扇退了围攻黄长天的纸人,便径直冲向叶白鹿。
“师姐别怕,小五来了!”楚丹枫运足真元,竹骨扇随之显出萤火似的灵流,银笺扇面上那一束丹青桃花也像是焕发出生机,似有桃瓣飘落,这一刻,幽暗潮.湿、阴风阵阵的荒废古宅内,楚丹枫成了唯一的亮色。
一把折扇,一袭白衣,银纹腰封将劲瘦腰.肢细细勒出,手中本命竹骨扇的幽光,照亮他半边身子,可见乌发雪肤,于漫天纸人中,这身飘逸潇洒竟也不输鬼修,简直像个……
“简直像个艳鬼。”花庭轩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么不合时宜的想法。
下一刻,就见“艳鬼”师兄已挥退了二师姐身边的众纸人,叶白鹿随之坠落,楚丹枫伸出手,似乎是要拦腰扶她一把,花庭轩身形一闪,竟是瞬间平移到她身边,先一步托住叶白鹿的手臂。
他动作太快太自然,反而没人留意,都当这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早就跟了过来,而花庭轩也没给别人思考时间,高声道:“小师兄,纸人怕火!”
阮伏的一声嗤笑从四面八方,此起彼伏地传来——他已将神魂分别藏在说不清的纸人中了。
楚丹枫闻言倒是停住动作,似是若有所思。
黄长天见状,龇牙咧嘴地捂着一身皮肉伤,急切喊道:“没用的!鬼蜮山庄的纸扎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咱们还是想办法跑吧!”
阮伏干脆大笑起来:“别白日做梦了!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事到如今,叶白鹿也绝望了,道:“阮伏,这是咱们之间的恩怨,同他们没关系,我跟你走,让他们离开!”
没想到阮伏答应得倒是痛快,虽没现身,却朗声道:“好!你们自行离开吧。”
可楚丹枫忽然出声:“若是不走呢?”
“不走?”阮伏阴测测道,“你们是白鹿的师兄弟,我如今知她喜欢在意无关紧要的人,怕再伤她的心,不想伤人,但不代表我不能要你们的命,若执意不识好歹……”
话音未落,忽见楚丹枫指尖窜起一缕火苗,细细的火舌眨眼间缠住了一只离他最近的纸人。
“呵——”阮伏一声嘲笑还未落地,便陡然变了调,“这——这是什么火?!”
黄长天雀跃惊呼:“娘的,真烧起来了!!!”
楚丹枫心道:这是毕方神鸟的妖火,跟普通的火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再接再厉,试着将妖火引至本命竹骨扇上,运足灵力,朝纸人们扇去,有了本命法宝的加持,竟是直接扇出了熊熊巨焰,众纸人迅速被烧焦,纷纷发出哀嚎痛呼。
“房子也烧起来了,快走!”
不用黄长天提醒,其余人也拔腿就跑,唯有花庭轩落后了一步,但最终还是被楚丹枫拽了出来,他们成功在荒宅彻底沦为火海之前,险险逃了出去,徒留满室纸人被业火烧灼。
等在青石甬道尽头的毕方鸟长鸣一声,待到师姐弟几人爬上它的背,便展翅而起,一行人回望身后火光明灭的古宅,神情各异,但都长长松了口气。
黄长天盘坐在鸟背上,抱着肚皮惊魂未定道:“小五,你那是什么火,怎么那么厉害?你们说,那鬼修会被烧死吗?”
楚丹枫瞄着叶白鹿的神色,咳嗽一声。
可惜三师兄仍处于死里逃生的兴奋中,完全没领悟,还继续道:“应该不会吧,他不是玄冥境大能么,我听说纸扎术□□众多,是不是漏掉一个他就能活?小五你怎么一直咳嗽,被烟呛着了?”
“……”楚丹枫忍无可忍,用扇骨重重敲了黄长天一下,咬牙道,“三师兄,你不是受伤了么,闭上嘴调息一会儿行吗。”
见楚丹枫拼命使眼色,黄长天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讪讪地找补:“就算不死也一定重伤,那么多纸人,都烧得七七八八了,也就是说他的神魂也烧得十不存一了,师姐你放心——”
好一个‘师姐放心’,楚丹枫听得直想捂脸,真心希望三师兄不要再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却听一直安静的花庭轩也开了口,“三师兄说得对,他受到重创,重则身陨,轻则也要调息三年五载,不会再出来骚扰师姐了。”
楚丹枫听着倒是有些欣慰,无声地用眼神示意黄长天:‘小孩子都会安慰人,你再看看你!’
黄长天委屈,也回以眼神:‘我们说的不是一个意思么!我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就是贴心小棉袄,你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花庭轩黏黏糊糊地半倚在自家小师兄身上,楚丹枫等人都以为这孩子刚刚的话是在笨拙地安慰师姐,却没人发现他揣在袖中的手里,正捏着一枚完好的纸人。
片刻沉默后,黄长天忽而又一惊一乍道:“小五,你头发怎么了?”
楚丹枫被吓了一跳:“啊?”
花庭轩也坐起身,替他将额角鬓发拢在耳后,“没什么,只是一缕头发变成红色了。”
这动作亲昵又熟练,看得黄长天一句‘花师弟怎么跟你小媳妇似的’险些脱口而出,楚丹枫倒没在意,只重新把头发揪出来,捧在眼前,看得无声叹气。
他该不会每使一次控妖火的能力,头发都会变回杀马特造型吧。
可也只是想一想,并不敢吐槽——叶白鹿自打离开那栋荒宅,至今还一言未发。
毕竟与那样的渣男重逢,重逢又是那样激烈的场面,换做谁心情都不会好,黄长天只在窗外听了个大概,楚丹枫却是入了‘控魂术’的结界,将他们的过往点滴看了个囫囵。
他真的好怕二师姐想不开,以至于回到双极宗后,花庭轩请示折返锦绣楼,解开那男鸨的禁言术,楚丹枫都没多干预,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不准乱跑’便痛快放行了。
回离虚峰的途中,黄长天和楚丹枫两位贴心师弟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句话不对劲,惹得自家师姐伤心,一片落针可闻的安静中,黄长天的传音玉碟却忽然炸响。
“三师弟!你们、还好吗?这里怎么只有……一片焦土!”玉碟中大师兄的声音都在发抖,周远山作为离虚峰首徒,一向稳重自持,何时这样失态过?
楚丹枫:“…………”
黄长天:“…………”
叶白鹿:“……”
黄长天一拍脑门,哭丧着脸:“坏了!忘了告诉大师兄,我们脱险了!”
在黄、楚两人怂兮兮地互相推诿,让对方跟大师兄解释时,叶白鹿终于说了脱险以来的第一句话:“我来说吧。”
见两位师弟都傻乎乎地没动,叶白鹿凶巴巴一把夺过玉碟,传音时却近乎温柔,唇角上扬,眼眶却有些发酸,“大师兄放心,孩子们舍身救我,如今已没事了。”
与此同时,花庭轩也只身折返回锦绣楼,自然不是好心惦记着给青凤解开禁制,他困住纸人中的阮伏的一丝魂魄,准备让那男鸨同他对一对口供,试试这鬼修是否是重生之人。
不过,还有一件事。
于是青凤见花庭轩气势汹汹折返,用砸场子的架势,提出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你之前说的春.宫图,教怎么伺候人的那种,给我几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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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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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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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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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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