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庭轩却不在乎被敲了脑袋,相反很受用地扬起嘴角——他太享受跟师兄亲密无间的小动作了。
于是实际灵魂已有上百岁、早已完成了称霸人、魔、妖三界壮举的花姓大佬迈着小短腿,屁颠颠跟在楚丹枫身后,边走边奶声奶气地问:“师兄,那个李班是不是害过你的恶人?”
楚丹枫:“……你怎么知道?”
花庭轩脸不红心不跳,随口诌道:“听方清涯说的。”
楚丹枫正色道:“长幼有序,那是你四师兄,怎能直呼其名?”心里却默默吐槽:姓方的嘴巴可真特么够大的,不过那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也不是什么秘密。
当初楚丹枫少年结丹,乃是双极宗年轻一辈弟子中的翘楚,风头正盛,带队去除邪祟,队伍中就有李班。
那是个魔族怪物,修为比预期高得多,相当于元婴修士,但临阵逃脱也不可能了,众人决定合力布阵与之抗衡。
本来一切就绪,却没想到在李班身上出了纰漏,布好的法阵缺了一角,身处阵眼的楚丹枫只得分神去补,最后虽然勉强维持住阵法,楚丹枫却也遭到反噬,修为退了一个大境界,金丹当场碎裂。
回到宗门后,李班狡辩说绝不是有意为之,都怪自己学艺不精,甘愿受罚。
可这种事,到底是处心积虑还是力有不逮,不过凭他一张嘴罢了,最后虽然处罚了李班,楚丹枫却也一蹶不振——丹田乃是修行之人调动气海真元的根本,一旦损毁,几乎绝了修仙之路,再无出头之日。
“师兄,你恨他吗?”花庭轩把楚丹枫从回忆中拉回来。
恨吗?说完全不恨是假的,但那其实也是系统安排好的剧情,没有李班,还会有张班、王班、赵班……不过,金丹碎裂是真的疼啊,现在想起来还能记起小腹内撕裂般的痛苦,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把五脏六腑都揪在一处,而后又一个个捏碎,连系统使用最高权限将痛觉屏蔽了百分之五十也无济于事,他还是活生生疼昏过去了。
做任务真是太难了,啧,成.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
不过楚丹枫不想跟小孩子说这么沉重的话题,避重就轻道:“是李班恨我才对,每次碰到,都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过他。”
花庭轩忽道:“师兄,李班是不是有个嫡系大师兄,叫柳砚白的?”
提起这个名字,楚丹枫脸色当即变了,明显不愿多谈,再问就只说“他是个变.态”。
想了想,楚丹枫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你若是遇到他,也躲他远一点。”
花庭轩听到自家师兄骂柳砚白是变.态,似乎有些高兴,旋即却又忧心忡忡地皱起眉,一脸复杂地欲言又止,这副模样若是放在大人身上,或许是凝重深沉的,可一个小豆丁似的奶娃娃做出这样的表情……就很欠打,叫人想捏捏他那肉嘟嘟的小.脸。
楚丹枫一时手痒,真的付诸了行动。
小花庭轩一张小.脸被捏得嘟起来,声音都顺带被掐变形了:“师兄,有谁吃(欺)负过你,窝(我)都会替你报仇!”
楚丹枫放手,用力揉乱他头顶扎的童子小揪揪,才“啧”一声,“不求你给我撑腰,以后别恩将仇报就好。”
什么叫‘以后别恩将仇报’?平白无故的,师兄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花庭轩因心中有愧,格外敏感,把那话咽下反复咀嚼,忽而联想起重生以来师兄的反常行径,似乎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不敢深想,愣愣地戳在原地,手脚一阵冰凉。
师兄他……该不会也是……不!绝对不可以!若他还记得从前自己犯下的错,对他种种羞辱,决计不会原谅自己!
不对,这不可能,撰魂珠只有一个,需得携灵体穿越时空门,可师兄当时,分明已经魂飞魄散了啊……
“发什么呆呢?”楚丹枫手执扇骨,在小孩脑袋上轻敲一下,“赶路了,若是脚程快些,说不定还来得及去化阳镇的张记铺子买些果脯。”
花庭轩抬起头,便见楚丹枫没心没肺地朝他一眨眼,豪气干云道:“不用担心钱,你师兄我是他家常客,能赊账!”
……怎么看都没有重生者该有的苦大仇深。应该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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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班和唐映冬等几个师妹同行,走的却是另一条路,御剑直奔幻夷山,各大宗门世家也是划分领地的,他们照看各自领地内的普通百姓,替他们驱魔降妖,保一方平安,相应的,也享用领地内的资源。
幻夷山虽不如双极宗灵气充沛,却绵延万里,深山内生长着无数奇花异草,就看有没有本事采得到。
李班原本只是为了给楚丹枫找些麻烦,才出头呛声,其实从唐映冬抽到‘寻找无患木’的任务时,就有些后悔了。
而真正上路之后,他肠子都快毁青了。
这个任务果如预料中的一样琐碎麻烦,偌大的幻夷山,只靠一个罗盘来地毯式搜索,走了半日依旧一无所获不说,还要听女修们叽叽喳喳地八卦,八卦的对象还是他最不待见的楚丹枫。
“没想到楚师兄换下那套乌漆嘛黑的法衣后,这么俊俏。”
“也不只是衣服的问题,他气色好多了,还会笑了。”
“可能是心境变了吧,这次见到他,似乎豁达许多,哎,都说楚师兄个性不讨人喜欢,其实他也是运气不好,遇上那样的事换做谁——”
这话没说完,就被同伴用力扯了下胳膊,那女修立即吐吐舌头,闭了嘴,几个坤断峰的师妹都心虚地看向李班。
至今双极宗还有‘李班故意陷害楚丹枫’的传闻,毕竟两人一向不和,确切地说,是李班单方面看不惯楚丹枫。
李班也不避讳,恨恨道:“楚丹枫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除了一副皮囊能看,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唐映冬忍不住问:“李师兄,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楚……楚丹枫?”
一位同行的师妹嘴皮子极利索地补充:“因为他狗腿?还是因为他不通人情世故,只知修炼、太过功利?”
李班却摇摇头,眼中神色复杂,“因为他不识抬举,根本配不上……另外,我也讨厌他那副大姑娘似的皮囊,男生女相,恶心!”
唐映冬却不能苟同,脆生生地直言:“楚师兄生得俊俏,却不女气,李师兄这样说有失公允——”
可这话还没说完,密林中忽然蹿出一只形貌古怪的巨兽,吼声振林樾,定睛看去,还会发现它的眼眶是空的,只有两团缭绕的黑气,虎视眈眈地拦住了一行人去路。
“是梼兽!这是魔界的东西,怎会出现在这里?”
“啊啊啊啊啊啊这种难度根本不是初级任务!”
“幻夷山受双极宗灵脉滋养,怎会有魔界怪物出没?是什么东西把它招来的?”
恰在此时,李班忽然痛苦地惨叫出声,身体充气一般膨.胀,弟子服顷刻间被撑破,露出一条黑气缭绕的胳膊,气息和那魔兽身上的如出一辙,几个女弟子都失声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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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带着个拖油瓶,楚丹枫到底没有成功买到果脯,小家伙脚步慢,还三不五时便嚷嚷着走不动,非撒娇要楚丹枫抱。
楚丹枫虽然是个修士,可如今只有筑基修为,全程用真元掐法诀抱孩子不现实,而他那位小师弟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看着不胖,也小小一团,但骨架很结实,沉甸甸的着实吃力,楚丹枫一开始还有精力抱着孩子走路,但力气渐渐消耗殆尽,最后就变成花庭轩一喊累,俩人便就地休息,精疲力竭的楚师兄面无表情地任由孩子爬上身来亲.亲抱抱地撒娇,那股听天由命的丧劲儿,像极了被生(儿)活(子)磨平了棱角的年轻家长。
因而这一路下来,耽搁了不少时间,能遥遥看到桃花村炊烟的时候,已然是黄昏了。
“好在没有错过宿头,要是再晚一点,咱爷俩恐怕要找个山洞对付一夜了。”楚丹枫长长地舒了口气,正要招呼孩子快走两步,却忽然停下,顺手按住花庭轩的小脑袋,低声嘱咐:“收敛气息,别动。”
又过了片刻,楚丹枫才松开手,花庭轩明知故问:“师兄,怎么了?”
“有妖气,”楚丹枫皱眉道,“但不知为什么,那东西很畏惧什么似的,刚现身就跑得无影无踪,总不会是在怕我们吧……”
如今的花庭轩还是没引气入体的小屁孩,而自己也不过是筑基修为,楚丹枫才不信自己能把妖物震慑到如此地步。
刚把妖物吓跑的花庭轩很浮夸地抱住楚丹枫大.腿,颤着嗓子道:“轩儿害怕。”
楚丹枫无声地叹口气,即便是男主,现在也不过是个奶娃娃,怎么能不怕呢?到底是自己养了两辈子的孩子,楚丹枫心里生出一阵柔软,揽住小师弟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不怕,师兄在呢。现在那东西走了,我们趁机换掉衣服,再进桃花村吧。”
花庭轩抱大.腿正抱得过瘾,顺口问:“为什么呀?”
虽然这样想有点脸大,但万一呢?楚丹枫轻咳一声:“那妖物倘若察觉到咱们是仙门弟子,心生畏惧,恐怕不会现身了,我们先隐瞒身份,收敛气息,不要打草惊蛇。”Χiυmъ.cοΜ
花庭轩乖乖点头:“记住了,收敛气息。”
楚丹枫心说是我收敛气息,你一个小屁孩有什么可收敛的,却也没打击孩子的积极性,从芥子袋内取出常服,两人换上,这才进了桃花村。
看起来他们来得不晚,那妖物还没开始大规模兴风作浪,桃花村如今仍是一派祥和,人烟辐辏,桃花树下三三两两都是晚饭后出来纳凉的村民,不过大多都是女人孩子和老人,几乎见不到年轻的壮劳力。
见有外人造访,几个孩子好奇地围上来,两人即便换了常服,也气质绝尘,一个唇红齿白,一个粉雕玉琢,和村里人大不相同,孩子们没见过这样俊秀的人物,也不敢说话,只眼巴巴盯着看,楚丹枫笑道:“有人知道村长在哪里吗?”
一个和花庭轩年纪相仿的小男孩,拖着两条鼻涕,朝树下纳凉的老汉遥遥一指:“他就是!”
那老汉也正望着他们,楚丹枫于是和和气气上前作揖:“老丈,我们赶路错过了宿头,可以在贵地借宿一宿吗?”
老汉眯起眼睛打量他,还以为这年轻人是哪家出门游玩的贵公子,摇头道:“我们这粗茶淡饭的,招待不了贵人。”
楚丹枫:“只求个地方歇脚,老丈通融通融吧。”
“不是我不肯留你,最近桃花村不太平,有邪物作祟,死了好几个男丁了,尤其是你这样白白.嫩嫩的年轻后生,我劝你啊,哪来的回哪去,赶紧走!”
楚丹枫一把把花庭轩小朋友拽出来,推至老汉眼前,好脾气道:“我一个大男人倒是没什么,但犬子年幼,恐怕禁不起折腾,还请老丈行个方便,银钱不少你的。”
花庭轩震惊地仰起小脑袋,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都瞪圆了。
犬子?
犬……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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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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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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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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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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