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新换的灯泡忽明忽暗,逼仄的浴室似有黑雾翻涌,血滴在地上形成一道弯弯扭扭的路径,诡异可怖。若是胆小的人,恐怕会当场尖叫起来。
寒气一股股的从背后窜出来,仿佛有个小风扇在不停的吹。
谢宁猛地扭头,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
什么白衣女人、鲜血全都没有。森白的灯光下,米色的瓷砖干净整洁,房间安静的如同坟墓,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错觉?
谢宁吐出一口浊气,眉眼恹恹的,不大开心的样子。
差一点儿他坚定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就要破碎了,果然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么,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在青年看不到的地方,鲜血仍旧在流淌着,白衣女人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浴室里打转,皮肤青灰干瘪,一双充斥着暴戾与嗜血的双眼在黑发中若隐若现。
浴室狭窄,一人一鬼好几次都擦肩而过,最近的时候,彼此的距离只有一指宽。
谢宁无知无觉的洗漱结束,将门窗全都锁好后就去睡觉了。
失去了目标,女鬼宛如木头人一样呆在浴室,身上流下来的鲜血铺满瓷砖,不知道过了多久,它慢吞吞的抬头,浑浊的双眸死死着天花板,双唇突兀的裂到耳边,露出尖锐锋利的牙齿。
天花板的另一边,某个惶恐的中年男人呼吸一滞。
“啊!!!!!”
“怎、怎么了?”同伴双.腿发软,躲在沙发的角落里,扣着手里的遥控器将电视剧的声音放的更大,身体瑟瑟发抖。
“我我我好像看到它了,它跟上来了…跟上来了…”
“在、在哪儿,我没看到。”
“下面,就在下面啊!”
中年男人双眼充血,嗓音都在哆嗦,手指向地板,神情癫狂:“我们逃不掉的,死了,都要死了…包山死了,现在轮到我们了…”
“操.你.妈,你特么说什么呢,我什么都——”没看到。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一双明显不属于活人、干瘪青灰的手从中年男人的背后伸出,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用力旋转、扭动……在男人恐惧的尖叫声中,硬生生将头从脖子上拔了下来。
血管断裂,鲜血飞溅,飚在沙发上。
“啊啊啊!!!!!”
男人精神彻底崩溃,连逃跑都做不到,只是抱着头一味的瑟缩在原地。
“别杀我…别杀我…我错了…我把东西都还给你……别杀我……”
女鬼痴迷的舔着指尖的鲜血,眼睛死死的盯着倒下去的尸体,只见一缕缕黑色的雾气升腾而起,黑雾中,中年男人的面孔若隐若现,刚刚凝结到一块儿,就被女鬼一把抓住直接吞掉了。
咕哝!
女鬼裙摆的红色往上面爬了一指长,干瘪的身体充盈了几分。
*
这一晚,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惦记着事的缘故,谢宁睡的不太安稳,天还没亮他就醒了。反正也睡不着,他干脆拿出电脑,检查监控。
不查还好,这一查就坏事了。
客厅外的监控一直都是无人状态,可房间内的监控却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只见监控内,凌晨两点钟左右时,‘他’自己从床上坐起来,喝掉了床头的水,然后熟稔的拿起了抽屉里的iPad。
谢宁:“????”
不是,这啥玩意?
由于想看清人脸,谢宁装的是高清摄像头,连画面中的人一个挑眉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显然‘他’是有意识的,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后,剩下的显然就是真相。
谢宁喝了一口咖啡压压惊,心里满是卧草。
他父母恩爱,家庭和/谐,生活美满幸福,心理一直都很健康,可万万没想到……眨眼间,他就成了个神经病。
癔症性的分离性心理障碍。
简称为——双重人格。
谢宁还想再挣扎一下,眼看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拷贝了监控,带着钱包和手机匆匆的出门,坐上出租车直奔医院。
一个半小时后,青年出现在邬昌市最大的神经科医院里。
由于他来的够早,医院人并不多,挂号、面诊、做检查……等一套龙流程走下来后,他顺利的坐在了精神疾病科的椅子上。
医生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女人,笑容和煦温暖,让人一见就很有好感。
“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你的精神状态很稳定,没有厌世、抑郁的症状,我给你开点药,回去吃一个疗程,下周再来复诊。”
“???”谢宁,“这样就好了?”
“当然不是了。”医生温温柔柔的笑着,“双重人格需要长时间的去治疗,现在还不能确定病情的诱因是什么,只能保守治疗。”
“你回家后,放松心情,多出去走走,经常和朋友交流,别一个人闷在家里,这对病情都是有好处的。”
谢宁眉头蹩起。
只要一想到有另一个‘人’会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就浑身难受。
医生继续开解:“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现在二十二世纪了,随随便便的在路上抓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有点儿心理疾病。”
“……”
“听说二十一世纪,神经病人稀少,犯法还不用负刑事责任。”医生叹息一声,羡慕道:“当时真好,我们这一代太惨了,听说北边又地震了,不知道这次要死多少人。”
谢宁反过来安慰医生:“放宽心吧。”
“你说得对。”
“反正该来的也躲不掉。”
医生:“……”
谢宁甩了甩手中的单子:“我走了,下周见。”
走出医生办公室后,见到数十个诊室面前都排的密密麻麻的队伍,先是惊了一下,又很快镇定下来。医生说的果然没错……这年头……每个人或多或少的会有点儿精神疾病。
走出医院后,谢宁先去吃了个一顿早餐,就着豆浆喝下药丸,转身回家。
*
老旧的小区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一大群人围着十一栋楼指指点点,时不时的发出惊呼声。谢宁看着一旁的警车,再瞅瞅拉起的黄线,疑惑的拍了拍前面大哥的肩膀。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警察过来了。”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先是为青年的优越的外表惊讶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压低嗓音,神秘兮兮道:“这栋楼里啊!今天死了两个人,而且死相啊……”
停顿一瞬,他拉长了嗓音说:“…特别的凄惨,一个在四楼被砍头了,另一个摔在三楼的楼道里,脑袋都烂了。”
谢宁:“!!!”
“大家都在猜测,是三楼的男人杀了四楼的男人,慌张逃跑时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摔死了,也算是恶有恶报,活该。”
“只可惜了住在这栋楼里的人,发生了命案,这还怎么住的下去啊?晚上得怕死了。”
“哎,对了,小兄弟你住哪儿?”
谢宁沉默一下:“十一栋楼。”
“十一栋……等等,十一!!!”男人面露尴尬,妄图补救一下,“其实想一想,不就是死两个人么,没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死在自己家门口,三楼的住户才倒霉,其中一户门锁还没关,小偷就死在楼道里,太可怕了。”
“……”谢宁,“我就住在三楼。”
男人:“……”
言多必失,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他尴尬的笑笑,不再说话。
谢宁想着男人刚刚说的门锁没关的事,回想起早上,他走的匆忙……这…脑壳开始痛了起来。往前面走几步,挤到最前面,他询问站岗的警察三楼的事。
“你是?”警察问。
谢宁:“我是302的租客。”
“没锁门的那位。”警员面色一喜,招招手道:“正好,你过来,我们金队长有话要问你。”
“?”谢宁一头雾水的跟过去。
两个人走到警车旁边,警员招招手,对正在打电话的男人喊道:“金队长,302的住户回来了,人我给你带过来了。”
被警员称做金队长的男人格外的年轻,约莫只有二十多岁,五官不算特别英俊,却很耐看,浓眉大眼自带一股正义之气。
他朝警员打了个手势,又低声对着手机说了两句话后,再才挂断电话,朝着谢宁走了过来。
“你好,我是刑警大队的队长金子华,负责这次的案件。其中有些事情,我需要向你询问一下,麻烦你到警局来做个笔录。”
男人朝他伸出手,两个人一触即分。m.χIùmЬ.CǒM
谢宁疑惑道:“??我都没见过死者,也要去做笔录么?”
“不只是你,整栋楼都要去做笔录。”金子华耐心的解释后,迟疑了一下,又继续说:“不过你的情况是最特殊的。”
“?”
“根据我们采集的血样,梅正涛从四楼逃跑后,来到三楼时,进过你的屋子,在里面留下了很明显的血脚印。”
梅正涛就是死者之一。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在客厅外面走了一圈,很快就离开了。”
“你今天早上去做什么了?”金子华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听你的邻居说,昨天你和两位死者在楼道里就遇到过,当时死者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是真的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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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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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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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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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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