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过去瞧瞧嘛,”宝玉觉得自己此刻算得上“恬不知耻”,他嬉皮笑脸道:“也请了大夫,我特地去问过,根本没有大碍。不过还是给太太熬药来着,只不过太太不清楚。”
袭人叹口气,拿出了“姐姐范”,款款劝道:“二爷,不是这么说的。太太病了,您若是还要出门,传出去对您名声不好。奴婢跑个腿是小事,二爷一辈子的品行名声可是大事。”
“太太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宝玉来了兴致,居然和她聊起来:“还是说,太太就是想把这事拿出去说?太太可不会,难道你会?”
袭人没词儿了,还在整理行李的晴雯与麝月对视一眼,发现对方脸上也在忍笑。袭人再怎么着也不能压着主子做事,纵然心急如焚,觉得宝玉实在有些……不懂事,她也不没法说的更多。
荣国府,或者说其他府邸,甚至皇宫中,都有一种“长辈身边、或派来伺候的人都要当成长辈对待”,可宝二爷完全不理这个茬。所以,按理来讲年长的丫鬟对少爷是有那么点姐姐范儿,可到了宝玉这里,袭人就只能憋着。
别说她,就是林之孝家的、周瑞家的,贾府几个世仆家的看见宝玉也规规矩矩,把他当成正经成人的主子来伺候。在李嬷嬷的事情之后,宝二爷的态度很明白:大家互相客气着,别摆谱,瞎摆谱必死。
贾政夫妻的院子,上房中的王夫人终于明白,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不受她摆布了。说如丧考妣似乎有些夸张,可二太太的确有些丧气,儿子翅膀硬了,都能说服老太太和老爷。她的话语权被无限压缩……怎么办呢。
不行,二太太将头上的帕子扔在地上,她得想想宝玉将来的媳妇了……反正得可她一条心!
金钏悄悄溜过去将帕子捡起来,眼光轻轻地瞥过王氏,太太这又想起什么了?
贾珍、贾蓉入殓之后的第三天,宝玉带着含光、含静,还有林之孝的侄子林山,带着家丁丫鬟们一起送黛玉回南,而贾琏会在葬礼结束当天上船追上他们。
这也是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法,不管家里长辈各自都是什么想法,宝玉反正是坦坦荡荡的带着黛玉回南了。宁府那边他能做的都做了,秦钟和秦老爷也不是摆设,而秦可卿只要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大局可定。
贾宝玉并不是万能的,他不愿意、也不可能每天盯着这些事情。实际上东府的麻烦父子死了,贾家的地雷就被排除大半,剩下的就是两府下人和荣府主子的问题。不过那都得等到六王继位,元春大姐姐封妃之后才能显示出来。
于是,家中他也只管叮嘱探春,照管些贾琮和贾环。宝二爷也不算特别担心,宁府那边办丧事,贾琏紧接着就要跟上他们,琮环兄弟还小,未来一两年之内,他们都不会做什么。
一行人出京城,自运河南下,抵达维扬。
路上无甚可说,宝玉只管嘱咐家人注意安全,毕竟在水里,万一有个什么跑都来不及。而他自己只管陪着黛玉,宽慰她,让自己这个妹妹不要忧虑成疾。
那个时候的黛玉身子不好,固然有先天因素,但和她后天父母双亡的境遇也有极大关系。宝玉不知道姑父这次能不能撑过去,他能不能为林家做些什么,但是他至少、一定可以保证黛玉平安。m.χIùmЬ.CǒM
过去还有人说黛玉应该留在林家,宝玉冷笑,都是猪脑子!
黛玉留在林家死的恐怕更早。外姓亲眷,骨血至亲好歹有些顾忌,还要脸。而同姓宗族,疏远的族人,贸然过继亦或者将黛玉交给他们,坑死一个本族小女孩都不用上税。
这就是为什么他那位“前妻”宝姐姐,曾经那么想入宫,因为她父亲早逝,哥哥不成器。
这个世道的整个伦理道德体系建立在父权分配的基础上,那么如果一个女孩子要出头,要么家族稳健,男人得力且靠得住,比如文献皇后;而另一种,如则天顺圣皇后,和娘家男丁闹的非常不愉快。这样的女人想要出头,只有入宫一条路走,家里的男人是男人,宫中那些皇族男人更是男人。
横竖都是靠男人,既然非要寻一个,为什么不去寻世间最粗的那根阳具抱上呢?
这个道理,薛宝钗姑娘是早早就想清楚的,而在她入宫计划失败之后,她就果断的放弃退而求其次的依从母亲和姨母的意思,看上了宝玉。又在抄检大观园之后,发觉宝玉对她无意,而荣府两位太太都不是聪明人。
可惜,她想要拉开距离已经晚了,最后还是不得不和宝玉成婚。
夕阳晚照,渔火微光,宝玉站在船头慢慢吐出一口气,不要紧的,那些都过去了。凭心而论,宝玉是佩服宝钗姐姐果断快速调转船头的能力,这个本事,他也好,黛玉也好,都不太能学的来。
“你怎么站这呢,”黛玉掀开帘子:“你还告诉我说,天晚了运河风大。”她招招手,让宝玉进去。
这艘船上只有宝玉带着含光、茗烟,含静和林山以及家丁护卫都在后头船上。含光像门神一样守在船舱外头,而宝玉钻进船舱的时候,黛玉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宝玉没接,而是拉起黛玉,又一次掀开帘子:“含光,林姑娘说外头太冷,特地备了热茶,过来喝一杯。”
黛玉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干脆人情做到底,亲自端着大茶碗递过去:“里头还放了姜末,含光不要觉得难喝,驱寒的。”
小道士长到这么大也不是没见过姑娘,可这位不必旁人,是他小师叔的妹子。正经的列侯之后,书香门第,靠近点就能闻见香气。含光结结巴巴的道谢,也不敢碰茶盘,直接捧着茶碗牛饮。
倒把黛玉和宝玉都吓了一跳,多烫啊,你急什么!
“你没事儿吧?”虽然热茶也是黛玉放了一会的,不至于烫出毛病,但是不吹吹就下口,这也太吓人了。
含光也觉得有点烫,不过在这么个美如姑射仙子的女孩面前,少年含光也要打肿脸充胖子。尽全力将茶咽下去,含光挥手道:“无事无事,师叔和……林姑娘不必挂怀,含光无事。这里起风了,您二位还是先回去罢。”
黛玉还是仔细看了看他,确定真的没事才回去,而宝玉站在妹妹身后,趁黛玉不注意,伸手敲了一下含光的脑袋。
知好色而慕少艾,啧啧。
宝玉并不觉得含光这样的失态和过度表现有什么不好,实际上之所以选择含光守着这艘船,他就是想让林妹妹充当一个“女神”的角色。含光是个实心眼,宝玉会让他知道林姑娘也看重他,那么士为知己者死,含光会用性命去保护这位“姑射仙子”。
这只是宝玉为黛玉准备的一条生命线,有道是小心使得万年船,宝玉实在担心这次回南,林家那边出现什么意外。
扬州巡盐史衙门里,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林如海半靠在床上,正在和一个中年人说话。中年男人是林家老仆,多年前要饿死的时候,被林海的父亲、当时的林侯给救了出来,还让这个连姓名都没有的孩子跟自己姓,取名林平。
“我怕是挺不过去了,朝廷事自有朝廷安排,唯有我的玉儿……”林海说几句话就要喘上一阵,断断续续道:“唯有我的玉儿,若是安排不好她,我真死不瞑目。九泉之下,又有何颜面去见她母亲。”
林平赶紧安慰道:“老爷可不能这么想,大姑娘马上就要回来了,您为着大姑娘也得撑着。”他见林海面色灰败,咬咬牙下了一剂猛药。
“老爷,姑苏那边又来人了。”此话一出,林海原本黯淡的眼睛中蓦然放出精光,姑苏来人了?他们来作甚,不过是想说动自己在临终之前过继一个子嗣!
林海病中微阖双目,嘴角已经绷了起来。自幼看着他长大的林平知道,这是他不高兴的表现,林海当然会不高兴。搁在一般人家或是世家大族,人丁繁茂,过继也还罢了。可偏偏林家两边不沾,姑苏本家和林侯这一支还有过龃龉,只看林侯幼年承爵,族长却不在他身上就晓得,这里头有问题。
这样的情况下,林海得多鬼迷心窍,热衷“子嗣”,才会在临死的时候给自己和亲女儿添堵,去玩什么过继的把戏。何况,过继也不可能是姑苏那边的孩子,绝对不行!
这一年的江南极是阴冷,就在江南冬日的冬雨中,宝玉终于陪着黛玉回家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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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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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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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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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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