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复吓了一跳。
窦安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任由着寒风肆虐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因为最近不太平,所以大街上很冷清,在听到了动静之后,临街的商铺都赶紧关闭门户,生怕被殃及。
安安静静的,每个人的心都仿佛压了一块石头。
窦章嘴唇蠕动着,可是却始终发不出一个字。
“疼吗?”封七月沉着脸,一字一字地问道。
窦章点头,“疼……”声音沙哑难听,而且带着颤抖,“七月……”
“疼就好!会疼便证明脑子还没全坏了!”封七月冷笑道,“真够厉害的!你是打算舍生取义将全天下的杀手都引过来灭了,让天下更太平一些,还是要证明自己天下无敌?!”
哪怕知道他在袁州屡屡遭刺杀,可也从未亲眼见到!
现在总算是见识到了!
这般危险他竟然还留在这里!
他留在这里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
若还不知道幕后黑手的话还能说得过去,可他明明白白的确还会留在这里当靶子,这混蛋王八蛋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的?!
就算他不怕死,可就没想过其他人吗?
不要说她了!
章家的人他都从未考虑过吗?
他就不知道若是他出事了,他们会多伤心吗?!
为了那些恨不得将他置之死地的人,连最亲的人都不顾了!?
他还有什么资格说给人幸福?!
封七月最气的便是他像是个傻子般守在这里当靶子!
他不怕死也不怕让他们难过吗?!
窦章喉咙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而是扔了手里的剑上前狠狠地将人抱入怀中,紧紧地搂着,像是想要将人勒入了自己的骨血中一般。
七月!
七月!
七月!
他就知道,她就是他的救赎!
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救赎!
封七月被勒的都要踹不过气来了,也被勒的火气都灭了下去,他是长大了,是成熟了,不再是当初那恣意发作自己情绪的混世魔王了,他甚至还学会了将所有不好的一切自己一个人承担!
可依旧那般的可恶!
可恨!
“少爷,衙门的人来了。”窦安不得不上前提醒道,同时也松了口气,哪怕有些别扭,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当初他没将这丫头弄死是件好事,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天冷,少爷不如先带封姑娘回去。”
窦章抬头看向了正疾步跑来的一行人,眼底的戾气涌动着,但终究还是压了下去,“你们处理。”
“是。”
窦章没将人松开,而是抱了起来。
封七月恼了,“放我下来!”
干什么呢?!
大庭广众的!
“不放!”窦章声音低压压的,“死也不放!”就这么抱着人,转过身朝着和前边衙门的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章复愣了会儿才赶紧跟上去!
没事就好!
他还真的担心封姑娘一怒之下连婚事都给黄了!
别说什么皇帝赐婚,以这姑娘的底细和脾性,若真的不想嫁的话,还真的谁也拿她没法子!
再说了,若是她不愿意的话,表哥能逼她吗?
还好没事。
只是……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尸体,安阳长公主到底为什么这般迫不及待明目张胆地对表哥下手?
就认定了皇帝不会管吗?
就算皇帝不管,也还有章家在!
窦章一路将人抱回了住处,抱进了屋子,一路走来怎么也走了半个时辰了,进了屋子了,却还不愿意放手。
封七月感觉到了身下一软,尔后便压了一座山似得,好不容易的,终于得了些许自由,能抬头看看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了。
房间。
床榻。
这混蛋!
这大半夜的将她抱进房间抱上床,他想做什么?!
窦章什么也没想,就是抱着她,好像是要将她这么抱一辈子,就这么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就好。
封七月被压的有些难受,“起开!”
魅力什么的,现在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在一个脑子不清楚的男人心里,她估计就是个暖宝宝!
“不起。”
“我喘不过气来了!”
窦章这才将人松开,神色慌张的可怜。
可怜!
可明明可怜的人是自己才是,怎么就觉得这混蛋可怜?
好好的,作什么妖?!
“清醒了?要不要我再甩你一巴掌?”
窦章低头盯着他,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
“看来是还没有……”下边的话被堵住了,嘴也被封住了,很快,脑子也开始混沌了,好像是要溺死在这里一般。
“七月……七月……”还好,某人的脑子不算完全坏掉了,还好,还知道分寸的,他抱着她,也还记得她说喘不过气来的话,小心翼翼地没有给她增加太大的重量,一声一声地喊着。
“叫魂啊。”封七月喘息着,差一点就真的背过气去了,这混蛋王八蛋!她真的是脑子有病了才会应了他!“我还没……”
后面的那个死字说不出来了。
任谁对着那张脸都说不出来。
封七月叹了口气,心一下子就软了,抬手扶着他发烫却又僵硬的脸,“你傻了啊!”
不敢回去面对她吗?
怕她知道他的这个秘密?
怕她嫌弃他了?
这不是傻是什么?
“不许说那个字!不许!”声音颤抖着,便是手也在发颤。
封七月伸手抱着他,尽可能地靠近,鼻子都贴着他的了,“好,不说,永远都不说,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
“七月……”
“我知道了。”封七月继续道。
窦章脸色大变。
“说你傻你果然还真的傻了!”封七月躺了回去,也松开了手了,“别说这事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我还能不要你了吗?”
窦章盯着她,眼睛都发红了。
“你怕什么?”封七月笑了,皮笑肉不笑的,“在你心里我就这么的靠不住?”
窦章还是没说话。
“嗯?”封七月继续问道,“就这么的靠不住?”
窦章还是沉默。
封七月是气的火气都没了,“第一,我自己也没什么好出身,所以,压根儿便没有资格去在意别人的出身,第二,这事到底是真是假的还不清楚,不过依我来看绝对是扯淡,我没见过你母亲但是章家教不出一个会做出这般丑事的女儿来,第三,就算是真的,那也不是你的错!”她抬手拍着他的脸,一字一字地说道:“你跟我好好听着,不管这事是真是假,都和你没有关系!”
窦章喉咙滚动,“可若是传出去了……”
“怕什么?”封七月冷笑,“在乎你的人只会想尽法子关心你,不在乎你的人,你在乎那么多做什么?!还是说你舍不得你的这些权势地位荣华富贵?再说了,你窦章的名声不是早就烂大街了吗?”
窦章笑了,真的笑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笑的如此轻松,“七月……七月……”他低下头,埋在了她的颈项上,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都说不许叫魂了!”
男人幼稚起来的时候简直是要气死人!
原本便不是个在乎名声的,可却将自己搞成了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杀人好玩吗?
也不嫌脏了自己的手!
“我爱你。”
封七月心悸动了起来,好吧,哪怕芯子早已经是个千年老怪物了,可女人的本质还是没变,听到了这三个字也还是会心花怒放,“别人说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是最靠不住的!”
窦章抬头。
“果然是真的!”封七月板着脸,“怎么?甜言蜜语说的这把利落,在这里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对不对?”
画风转的有些快了。
窦爷那脸一看便知道一时间转不过弯来了。
“看来是真的做了!”封七月冷笑道。
窦章忙道:“没有!”
“没有你一副心虚的模样做什么?”
“不是心虚!”
“那是什么?被吓到了?”
是有些被吓到了,被她转的太快的话给吓到了,不过这话能说吗?自然不能!
窦爷脑子是有些堵塞,但还是知道的。
“你不信我!”
呦,会反击了!
以攻代守是不?
“你还敢顶嘴!翅膀硬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这辈子就只爱你!只爱你!封七月我爱你……这辈子只爱你……”
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
哦。
的确也是不要钱的。
封七月笑道:“你舅舅听到这话该有多伤心。”
“不会。”窦章道,“他自会高兴。”
高兴他找到了一辈子所爱的人!
“我们成亲!马上成亲!”
“你想得美!”封七月一把将他给推开了,也终于可以踹口舒服气了,“别以为你可怜就能得寸进尺,本姑娘可不是那么好娶的!”
“我……”
“我累了,要休息了。”封七月直接赶人,“怕你把自己给弄死了,所以从京城快马加鞭赶来,坐马车坐的骨头都散了!”
窦章满脸愧疚,“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就好。”封七月没让他说下去,“赶紧滚吧。”
“七月……”
“怎么?想让我动手是不是?”
“我陪你。”
“我用不着!”
“那你陪我。”
封七月该拒绝的,该狠狠地拒绝,别他一摆出这般脸孔就上当,可偏偏还是上当了,成了,以后多了一个弱点了。
他还不把她给吃的死死的!琇書蛧
不过……
“你不怕的话就陪!”封七月不怀好意地说道,“随便你怎么陪!”
窦章背脊凉了一下,不过也还是坚持陪,他现在就想和她在一起就想抱着她,哪怕……不,没什么哪怕的!现在他什么旖旎的念头都没有,哪里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就这么抱着她就好,就这么抱着……
其实他知道她哪怕知道了也不会嫌弃他不会不要他的。
是他自己魔怔了。
更是寻个借口逃避罢了。
“对不起。”
其实这才是他最应该和她说的。
“让你担心了。”
“再有下次你就直接滚吧。”封七月是真的累,从袁州一路赶来基本上都没怎么休息过,她是真的怕他将自己个弄死,哪怕不弄死了,也是弄成个半死不活的……“你以后长点脑子好不好?这事摆明了就是有人设圈套,不然怎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告诉你?真以为皇帝废了你世子的位子就不管你死活了?”
“谁告诉你的?”窦章眼底涨起了戾气。
封七月说道:“周琰。”
窦章戾气更浓,杀气也来了。
“这事八成和他有关系。”封七月继续说道,“虽然我还摸不透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最终的目标必定是皇帝的宝座。”
窦章抱着她更紧,“我知道了,你别管,好好休息。”
“你留在袁州想做什么?”
窦章没搭话。
封七月也没继续追问,“你想做什么我都不管甚至可以不问,但是窦章,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的,别让我最终一场空好吗?”
“不会的!我发誓!”窦章应道,“我也不是不告诉你,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七月,我不在乎名声,更不在乎权势地位荣华富贵,可是他们都是我最亲的人!”
“你父亲……”
“他没有资格当我父亲!”
封七月改口道:“定国公的话你也信?他有多恨你你不知道吗?虽然这恨有些过了,但世上的父母不是都疼爱自己孩子的,也不是每一对父子都能父慈子孝,你就是运气不好碰上了个糟糕的父亲,而又没有忍让和讨好,才会让关系恶化到这个地步,窦章,他的恨并不能成为你认定那事是真的依据。”
“我信我娘,更信祖父!”
“那你还……”
“太皇太后他们都说我长得很像定国公府的老祖宗。”窦章缓缓说着,“我一直相信,也在皇宫的云台阁里头见过了画像,是真的像,所以不管他如何恨我如何想将我置之死地,我都从未怀疑过我不是他亲生的!可这一次……七月,我在祠堂里面见到了另一幅画像……”
封七月安静地听着,一直等到他都说完了,好半晌没有接着说下去,在这才开口:“那你认为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窦章低喃道,“我有很多个可以解释的理由……可是……”他低头看着她,“如果我说我真的觉得不对劲了,你会不会……”
“你嫌我过我吗?”
“没有!”
“那我嫌弃你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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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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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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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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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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