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关系!”章复僵着脸,“只不过是在相国寺偶遇了几次……”后面的就不必说了,“表哥,我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见她有难,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帮她一下……”
后宫那么多年都没有妃嫔顺利生下孩子,这说明什么?
说明后宫的斗争残酷的令人发指!
陛下对此不闻不问,太后只手遮天,更不会在乎一个出身低微的妃嫔是否能保住孩子!
“表哥,她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窦章盯着他,“所以你你觉得你们同命相连了?”
“我……”
“当初舅舅为你定下亲事的时候,你可一句话也没说!”窦章冷笑,“现在却来自怨自艾的,章复,你还真有脸!”
“我……”章复像是别揭穿了内心最不堪的秘密,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弟妹不好?”
“不!”章复摇头,“她很好,是我……是我对不起她……”
窦章看着他这样子,心也软了,“章复,路是自己选的,哪怕再艰难也得走完,更何况你走的并不难!弟妹贤良淑德,对你更是尽心,你若还有别的心思,便不配当章家的子孙!”
“表哥,我并未有过……”
“你心里有人?”窦章继续问道。
章复摇头。
“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好了!”窦章冷笑,“当初舅舅就不应该将你留在京城!男人就该出去见见世面,事情经历多了,就没时间自寻烦恼!”
若他有心上人却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娶了如今的妻子,才会这般郁郁的话,那还说的通,可他心里压根儿便没有人!
“娶了人家就应该放在心里!否则连男人都不是!”
“表哥……”章复真的无地自容了,也有些惶恐,“陛下是不是也……”连表哥都看得出来,那陛下岂能……
“你放心!”窦章冷笑,“皇帝忙的很,没空理会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的,竟然这般自寻烦恼,若不是怕节外生枝的话,他早揍他一顿了!“不过你不适合在宫里当差了,等过了年,我和舅舅商量一下,让你外放。”
“外放?”
“怕了?!”他敢说是他现在就揍他!
章复摇头,“不是!”能外放自然是好事,他也想出去见见世面,“可陛下会同意吗?”
“这是你老子应该担心的事情!”窦章说道。
章复沉默了下来。
“有话就说!”窦章气恼道,这些年他真该将人拉出去溜溜,看他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连话都不敢说了吗?!”
“邵嫔一事,能就此打住吗?”章复吸了口气,才道。
窦章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此打住你还想如何?”
章复松了口气,虽说没做过什么,那也不是什么龌蹉的心思,可的确见不得人啊,他不曾有过花花肠子,更不是对妻子不满,只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像是……他看着窦章,忽然间似乎明白了自己到底缺了什么,“表哥,真羡慕你。”
“你表哥追一个女人追了十几年!”窦章冷笑,“你羡慕什么?!”
羡慕你的执着,更羡慕你拥有这么一个可以执着的人。
章复在心里说道,却不敢宣之于口。
“我看你是真的过的太舒服了!”窦章冷笑,更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人丢出去受受苦!章家哪怕不能恢复到当年的辉煌,但也绝不能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消亡!
皇宫伫立在夜色中,庄严肃穆也死气沉沉。
窦章顺利进了宫门,直接到了皇帝的寝宫。
这个时辰,已经是就寝的时辰了。
而在他们进宫之后没多久,宫门便下钥了,没有特殊情况,在明日第一缕晨曦到来之前绝不会开启,也便是说,他们只能待在宫里了。
皇帝穿着一身寝衣,看着被宣进来便跪在地上不说话的人,黑着一张脸,就算他一句话也不说也能猜到他为何进宫!
今日章家发生了什么事情,早已经一字不漏地传到了他耳朵里。
“哑巴了?”
窦章又磕了一个响头,“臣冒犯太后,特进宫来向陛下请罪。”
“你冒犯太后就该去慈安宫,来朕这里算什么?”皇帝声音倒是淡淡的,无波无澜也听不出喜怒,挽着寝衣的袖口坐在了靠窗的榻上。
窦章继续道:“太后向来厌恶臣……”
“你知道就好。”皇帝打断了他的话,“算你有些自知之明。”
窦章咬了咬牙,“臣向来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皇帝抬起了头,目光深沉如外面的夜色,没说话,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一股无形的气压在屋子里蔓延着。
“陛下。”窦章缓缓抬头,“臣明白太后的意思,不过就是一个定国公世子的位子,臣还是给……”
“嘭!”皇帝怒砸了手边的茶杯。
窦章面不改色。
皇帝似乎在刻意压制着怒火,“在你心里,是不是除了那个女人之外,其他一切都不在乎了?”
“七月问过我,若是太后抓着当年太奶奶的戏言不放,陛下也站在了她那一边,直接下了赐婚圣旨。”窦章继续道,“那我该怎么办?”
皇帝没说话。
“我跟她说,那我就抗旨。”窦章继续道,“然后带着她逃出京城,大不了就出海去,反正她有身价能养得起我。”
皇帝眼底的火更浓了。
“可她又问,那章家呢?若是陛下拿章家满门性命来威胁我,我是从还是不从。”窦章继续道,“还有她,陛下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我会如何?”
皇帝依然没说话。
窦章苦笑,“我答不出来。”
皇帝溢出了一声冷笑。
“她跟我说,人生在世不仅仅只有男女情爱,还有责任、义务。”窦章继续道,“我有我需要在乎的人,她也有她要庇护的人。”他笑了笑,有些自嘲,“后面还有些话我没让她说出来,可我也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就是这么一个女人,你还要为她……”
“为什么不?”窦章打断了他的话,“我就是喜欢她这样,理智、甚至冷漠,可是却比谁都在乎身边的人!陛下你知道当初我把她虐待的有多惨吗?可哪怕她一次又一次地发狠说要收拾我要让我好看要报仇雪恨,可等到我有危险的时候,她却是不要命地救我!这样的女子,我不把人抓紧了难道还要看着她成为别人的?!”
皇帝冷着一张脸,看不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周琰觊觎她!”窦章脸色骤然阴沉下来,说的也是咬牙切齿的,“而他之所以会如此,除了年幼时候相依为命,便是他也知道她会是他唯一的光明唯一的温暖!在黑暗中游走久了,怎么会舍得放弃这唯一的光?”m.χIùmЬ.CǒM
皇帝眼底释放出了一抹厉色。
“我也渴望。”窦章继续道,“比谁都渴望!”
“章西对你不好?”皇帝终于开口。
窦章摇头,“很好,所有人都很好。”
“那你……”
“可他们所有的好都是因为我可怜,我是世上最可怜的孩子,所以,他们拼尽一切地对我好。”窦章笑道,“可是陛下,我要的不是怜悯。”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封七月。”窦章道,“我就想要她!”
皇帝倏然起身,显然是又被气到了,气势汹汹地走到他的面前手都伸了出来了,可是最后却什么也没做,就这么来回几次了,可想而知气成什么样子,“滚!你给朕滚!”
“陛下为何待我如此?”窦章忽然又道。
皇帝一愣。
“因为太奶奶吗?”窦章看着他,眼睛里头有着让人心惊的坚定,“可就算是为了向太奶奶尽孝,为了报答太奶奶当年的恩情,也不止于此,陛下对臣可不比当年太奶奶……”
“你还记得你太奶奶!我以为你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忘了!”
“七月不好吗?”窦章说道,“她除了出身不好之外,什么比别人差了?”
“你——”
窦章被打断了的那些话到底还是没说出来,有些秘密似乎只能永远是秘密,当然,或许这个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是皇帝陛下没能在亲生儿子身上给予的,在他这里得到满足罢了,“陛下,七月比谁都好,真的很好。”
皇帝连看他一眼都不想了,“滚!”
窦章挺着腰板继续跪着。
皇帝的样子像是要杀人了。
可他眼前的混小子还是一点儿都不怕,就跟……
混账东西!
混账东西!
皇帝坐回了榻上,“朕的女儿就算嫁不出去也不会赖上你!”
窦章心顿时安下来了,“臣谢陛下隆恩!”说完,便又道:“陛下,既然太后娘娘如此想要定国公世子的位子,臣可以……”
“混账!”
“陛下皇恩浩荡,臣更不愿陛下为难。”窦章抬头,目光清明,堂堂正正。
皇帝骂人的话似乎被这话给逼回去了。
人家是为了他好,他还能说人家在耍心机?!
“你当朕的圣旨是市井玩笑吗?!”
“臣可以上奏辞去世子之位。”窦章正色道。
皇帝冷笑:“你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子,不管是律法还是祖宗家法,世子之位都……”
“我可以出族。”
皇帝勃然大怒,“你……”
“想必定国公一定会很高兴。”窦章继续道,眼底的厌恶清清楚楚,“不过若是我出族了,还请陛下再赐一个恩典,让我母亲归宗。”
皇帝脸都变绿了。
“太后和安阳长公主定然会欣然接受。”窦章继续道。
皇帝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似得,那就要爆发的怒火瞬间熄灭了,甚至有些颓然地坐着,一字一字地道:“你在恨朕。”
“臣不敢。”
“这些年你的怨言还少?”
窦章道:“年少无知,无所畏惧。”
“现在就不无知有所惧了?”
“是。”
“怕朕杀了那个女人?”
“还有章家。”
皇帝没再说下去了。
窦章也沉默了下来。
这是一笔糊涂账,从一开始理不清楚的,皇家亏欠了章家,更是亏欠了窦章……
“陛下,这些年,臣能活下来并不容易。”窦章打破了沉默,原本没打算把这么多事情都摊开来的,可既然开了头了,便无需掖着藏着了,“定国公和安阳长公主鹣鲽情深,更对两人所出的孩子心爱之极,臣又是个不听话的……”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就是呵呵笑了两声,只是意思也已经很明白了,“既然父子之情早绝了,何必还要死死绑在一起?我又不缺这一个小小的世子之位!”
皇帝还是沉默。
“陛下将四公主留到现在,是想补偿我吗?”窦章继续问道。
皇帝没看他,似乎懒得看了。
窦章继续道:“陛下也知道皇家亏欠了我更亏欠了我母亲吧?”甚至太奶奶……或许也有这般的心思,“这些年我虽然一直找不到证据,可是……”他的眼底泛起了极深的寒意,“安阳进门不足月便产子——”
“你母亲的死是意外!”皇帝终于开口了,目光灼灼,“窦章,这一点朕可以向你保证!”
“可我母亲多年郁郁寡欢却是真的!”
“安阳……”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想必陛下最清楚!?”窦章冷笑道。
皇帝没说话了。
窦章心里一阵心疼,为母亲心疼!“臣改变主意了!定国公世子的位子哪怕臣不想要也不会给那对狗男女的儿子!对了,比起自己出族,直接将那对狗男女给逐出族,应该可以更加痛快!将来那狗男女死了也不必去惊扰我母亲!”
“你——”皇帝似乎又被气到了。
窦章犟着脖子,“陛下不觉得这个主意好吗?”
“你若是想要顺顺利利娶那个女人就给我少动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皇帝警告道,“太后那里朕会去说,你给朕安安分分地待着养伤!”
“还有四公主。”窦章道,“陛下不觉得她该出嫁了吗?”
“滚!”还得寸进尺!
窦章这回没有继续待着不动,他想要的已经得到了,甚至还得到了更多的,没有必要再闹下去,“臣告退。”
皇帝铁青着脸。
黄公公在那混世魔王出去之后赶紧进来,看着地上碎了的杯子,战战兢兢地让人进来收拾。
“不必了!”皇帝却道。
黄公公赶紧应道,“是。”
“下去吧。”皇帝一手撑着头一手挥着,似乎别气出了毛病来了。
“陛下,要不要宣太医……”
“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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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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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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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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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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