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抱怨道:“这两天怎么敲门的这么多?来了来了,别敲了。”
打开门一看,是昨日那个自称是普学私塾的女先生,他没好气地说:“不是告诉过你,我家先生不想见你吗?你再来十次先生还是不会见你,你还是早点去找别人吧。”
孟迩抵着门谄媚地笑着把点心递过去:“昨日是我不周到,冒昧打扰先生,没想到先生今天还能让弟子来开门就说明愿意给我赔罪的机会。小兄弟我看你面相就知道你是个心胸善良的人,把点心拿给先生,就当帮我个忙,可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个长得颇为秀气的姑娘,虽然知道孟迩是再恭维他,但书童青竹却听起来很耳顺,罢了,就当做份善事帮她的忙好了,接过点心:“没有先生发话,我不能私自把人带进去,你还在这等着吧。”
孟迩拱手行礼:“多谢。”
门再一次在她眼前关上,这次她摆平心态,任蔡和如何羞辱她,她都打定注意做一颗砸不坏煮不烂的铜豆子,别的本事不大,厚脸皮当属第一。
她无所事事地打量周围,桂花村的几个小孩躲在树后面偷偷瞧她,看见她回头就缩回去,等一会又忍不住再看。
像极了含羞草,一动就躲。
孟迩觉得好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门一时半会开不了,她往树底下走去,几个扎着小辫的孩童还屏住呼吸生怕被发现了,殊不知人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了。
“你们在看我吗?”
听到孟迩的声音,几个小孩瞪大双眼被吓得四下散开,她扑哧一笑也不追,不慌不忙地坐在树下的石凳子上,从怀里掏出早饭,自言自语地说:“哎呀,闻起来好香啊!尝一口,哇,更甜了!”
散开的孩童被她的声音吸引聚集过来,有个小女孩扎着两个辫子看起来是孩子群里胆子最大的,她上前一步问道:“你为什么要找蔡先生?”
孟迩还以为小女孩会问她在吃什么呢,没想到戒备心挺强,“你们知道蔡先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孩们不说话,她拿起块糕点,小孩们的视线随着她的手移动。
“谁告诉我,谁就有点心吃。”
小女孩昂首挺胸,拒绝道:“哼!我们才不会吃呢”,说完咽了下口水。
其他小伙伴没有她那么坚定的意志力,纷纷争先恐后地抢答:
“我知道我知道,蔡老头不爱出门。”
孟迩点点头,笑眯眯的让他拿一块,看到她这么爽快,小孩们更踊跃了。
“蔡老头有很多朋友,我见过有穿得好的人来找他。”
“我爹说蔡老头有大学问,我的名字就是他起的。”
“对,我趴在墙上偷看过蔡老头的家,他家墙上挂了好多幅字画。”
听他们说完,孟迩心里也有了底,她把点心分给他们,双辫女孩犹自吞咽口水,但就是梗着脖子一言不发,是个有骨气的孩子,她弯下身子和女孩平视,“你别担心,我不是坏人,我是来请蔡先生教书的。”
“教书?”双辫女孩问道,她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称呼他为蔡老头,而是叫他蔡先生,“你要请蔡先生去教书?不,不信,你不能把蔡先生抢走!”
双辫女孩生气的绷紧脸,孟迩不解,刚刚她戒备但是不愤怒,但说完请蔡先生后,女孩就表现出强烈抗拒,便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把蔡先生带走!”
“你不说,那就是没有正当理由,蔡先生我非请不可。”
小女孩鼓着脸,孟迩和她对视,渐渐她败下阵来,“好,我可以告诉你,但我告诉你后你就立刻离开桂花村,再也不要来找蔡先生。”
孟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只是说:“说吧,什么原因。”
“蔡先生偶尔会教村子里的孩子念书识字,如果他走了,那我们就没有人教了,所以他不能走。”
孟迩噢了一声,原来如此,看来蔡和也不像他表面一样拒人千里之外,还是有点善心的。
见她没有动弹,小女孩急急问道:“我都告诉你了,你还不快走?”
孟迩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皱着眉没有回答,她旁边的小伙伴吃完点心,替她回答:“她叫连巧,漂亮姐姐你的点心真好吃,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还能再给我一块吗?”
“连巧”,孟迩重复了一遍,然后站直身子若有所思地目视前方,“也许用不了多久村里的孩子都能念书识字。”
连巧狐疑地看着她,蔡先生要是走了村里的孩子去哪念书?她肯定是在骗人。
门吱呀一声书童青竹站出来叫孟迩过去,“先生说了还是不见,不过你的点心是从哪买的?我看先生吃得很是愉悦,你把地址告诉我,我改天去买点回来。”
孟迩却摇摇头,“点心是我家秘方,概不外传。先生要是爱吃我明天还会来送,天色不早在下告辞。”
说完转身走了,青竹跺跺脚,他说让她明天来了吗?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不知羞,听不出好赖话呢?
又是一个清晨,今天开始上课了,她让闻冠和虎子暂时管着课堂,她打着哈欠站在蔡和门口敲门。
这次没敲几下门就开了,青竹被孟迩的黑眼圈吓一跳:“你眼睛怎么了?看起来乌黑。”
她打了个哈欠,强打起精神:“你不是说先生爱吃吗?我又多坐了几个花样给先生尝尝,还热乎着呢,你快带进去。噢这是给你的。”
将东西递过去,青竹接过想说话又犹豫了下转身把门关起来,关上门后打开单独给他的包裹,里面是一块小方糕,散发着阵阵清香,方糕上还印着“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
他看完提着盒子匆匆往屋里走去,也不知道师傅今天会不会同意见她呢?
里面坐着位两颊清瘦文人,他背挺得很直,正背着手观摩飞鸿踏雪泥图,听到脚步身回过头,将视线放到青竹手里拎着的盒子上,沉声问道:“她来了?”
青竹回答是,说完后又补充道:“徒弟看她眼下青黑,糕点想必是她连夜赶制出来的。”
蔡和坐到桌前拿出点心尝了一口,才吝啬的点评道:“手艺尚可,是个有心的。你叫她进来吧,我有话问她。”
青竹闻言点头,孟迩的苦心没白费先生终于要见她了,他连忙把人叫进来,在路上嘱咐道:“我家先生不喜欢沽名钓誉,也不喜欢钱财,更不喜欢俗人,你等会说话注意点。”
孟迩道谢,进去后她先报上名头:“在下孟迩,是定阳县普学私塾的教书先生也是院长。”
“嗯,你名帖里写过。不知你三天两头来找我所为何事?”
蔡和声音平平淡淡,嘴角有两道深刻的法令纹,她手心冒出点汗,莫名想起高中班主任,但已经站在蔡和面前就不可能再退缩回去。
“在下想请蔡先生来普学私塾教书。”
蔡和冷哼一声,“定阳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个教书先生确实不难,为何找上我?”
孟迩头低下来,“我也不瞒先生,我确实动过想请别人的念头,但其他教书先生要么看我是个女儿身对我避之不及,要不就是嫌弃普学私塾太小,给不了他想要的地位尊崇。既然这样,那我还不如赌一把,直接找最好的,所以我就来找先生您了。”
蔡和对她的拍马屁无动于衷,他依旧肃着脸:“别人都不去,说明不是好差事,那我为何要去?”
孟迩听到这话渐渐直起身子,“那些人图得是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不请也罢。但先生游目骋怀,岂能与肤浅之人比较?就好比先生背后挂着的飞鸿雪泥图,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蔡和嗤笑一声:“你有何抱负?”
孟迩站直,声音不卑不亢:“我希望,不论身份贵贱高低,不论年龄性别,只要想学习便都有受教育的权力!”
“就凭你?小小的普学私塾能容纳多少人?”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普学私塾是有限,但是想必先生知道达才能兼济天下,躲在屋里固然可以不闻窗外事,但你总归处于人世,骗得了自己一时能骗自己一世吗?先生不如放手一搏,随我去私塾,只有把人教出名堂我们才有改变世道的机会,我定然不会让先生看走眼!”
青竹在旁边看着师傅板着脸,紧张地后背都被汗浸湿了,他不忍心看闭上眼,不是告诉过她说话要注意点吗?这下肯定要被扫地出门了,可惜以后再也吃不到糕点了。www.xiumb.com
蔡和眯着眼看她,孟迩感觉到他释放的压力,但她顶住目光不退缩,她不能倒下,此时她不是一个人在这里,是代表私塾所有人。
“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蔡和突然放声大笑,青竹被吓得几乎跳起来,孟迩也松了口气,她知道过关了。
“老夫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如此不可一世的话,只要想学那就能学!你说得对,学不可以已,也不可以阻。你回去吧,老夫明天会去找你,普学私塾?有趣有趣。”
青竹送孟迩出来时还心有余悸,“你快要吓死我了,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孟迩也惊魂未定的拍拍青竹肩膀,“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说对吧?明天见。”
说完她准备坐上马车回城,把这个好消息带回去,忽得她看到连乔举起刀奋力地向马扎下去,大喊:“快住手!这是我借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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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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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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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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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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