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确定那大人物一定察觉到了他注视的目光,但驼爷的视线,在他身上足足停留了几秒钟,那人却依旧保持着低头品茶的姿势,手指捻着杯盖,轻轻拨弄茶叶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随意。
驼爷愣了一下,收回了目光。
他读懂了主子沉默里深意,心情有些阴郁低下头去。
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中,驼爷轻轻的拨动手中的珠串,语气冰冷的说道。
“各位,你们的心情,我很理解。你们的忙,我也很想帮。不过这场变故,来得实在是太突然,我手里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存货,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说着,他故作颓然的摇了摇头。
那微妙的动作,让坐在对面的三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气氛渐渐凝固起来。
“驼爷,你要说这种话,可就没意思了啊。虽说这货在市场上一向紧俏,但在帝都,你驼爷的货源,那一向都是最稳定的。就算是真的出了天大的事儿,导致供应出现短缺,可你手里肯定还是有存货的。驼爷,咱们都是爽快人,我也想再绕弯子了。我们只需要一百克的纯粉,价格我可以给你市面上的十倍,怎么样?”
此时,三人里坐在中间,始终都没有说话的那人,淡淡的开口,词锋却是咄咄逼人。
驼爷抬了抬眼皮,和那人对视,就在目光快要擦出火星的时候,他才一扯嘴角。
“川子,你觉得我像是缺钱的人么?货没有就是没有,就算你开出一百倍的价格又如何,该是没有,还是没有。”
有那大人物在背后撑腰,驼爷说话更加硬气,和他针锋相对,分毫不让。
话音未落,那穿着一身粗布衣服,不修边幅的青年,抬起脚,往太师椅上一踩,上半身挺起,并微微的向前倾。
“这么说,就是没的谈了?”
“川爷,咱有话好好说!”
那青年伸出手指,嚣张的指点着驼爷,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见势不妙,他身边的西装中年,赶忙上前,拉住了川爷的衣袖。
可他的劝告,显然没有任何作用。
双方的小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眼看一场凶悍的火并就要上演,驼爷竟伸出手按住了手下的躁动不安。
“川子,不是没得谈,而是看你想不想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要是能弄到货,你让老子干什么都行!”
那青年瞪着眼珠,目中布满了疯狂,一想起他手下的兄弟,毒瘾发作,在地上翻滚哀求的可怜模样,川爷的心,就仿佛被撕裂般的痛。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兄弟生不如死,所以才会上门低头哀求。
听着川子的话,驼爷嘴角挂着的笑容,变得更加微妙。
“川子,你也别着急,货,我手里肯定是没有了,但我知道,哪里可能还有。”
“哪里?”
驼爷淡淡的话,落在川爷的耳中,就好像给在沙漠中行走的人,指明了绿洲的方向般,让他的眼中,顿时染上了狂热的焦急。
驼爷的态度,之所以突然产生了颠覆性的转变,完全是因为那大人物暗中的命令。
他虽然不太懂主子为何要这么做,可还是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尽可能实现他的目的。
面对川子急切的逼问,驼爷淡淡一笑,也没有继续卖关子。
“帝都郊外大概一百多公里外,有个地方,叫大兴村,你知不知道?”
闻言,川爷茫然的摇了摇头。
大兴村那地方,隐藏着那么多机密,是驼爷手下最宝贵秘密的据点,他一个外人,怎么可能知道?
看着目露茫然的川子,驼爷的话,在嘴边打了好几个圈,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向对主子唯命是从的他,此时真的很想问上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之前要放弃大兴村,将已经种好的罂粟,全部连根拔起。
此时,竟还要将大兴村的秘密出卖,这般自断双臂的做法,究竟有什么意义!
“主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驼爷的心理活动,非常的激烈。
可任由手指在那凹凸不平的珠串上,按出一个凹坑,他才重新恢复了平静。
“你不知道没关系,相信你在听完我的话之后,会有兴趣去知道的。”
闻言,川爷的瞳孔一缩,似乎猜想到了他想要说些什么,目光登时闪亮起来。
驼爷迎着那仿佛要把他吞噬的目光,无比淡定的说道。
“川子,不瞒你说,那里是我之前就看中的一块儿地,在大兴村外,有一片质量上乘的沙土地,非常适宜罂粟的种植。那里以前就是个隐蔽的毒品基地,你要是真的着急的话,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川子,要不是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儿上,这个消息,我是绝对不会透露给你的!”
说到这里,驼爷的语气里,充斥着不甘和不舍,混杂着那些真挚的情感,他的话语冲击力,悄然被放大到无限。
那情感丰富的演技,绝对是奥斯卡影帝级别的。
但在场的人,恐怕也只有驼爷自己心里清楚,他根本没在演戏,那种不甘和愤怒,完全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主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这样一来,大兴村那个地方,就只能彻底放弃了。这样真的值得么?”
大兴村的沙土地,胜在天时,它的偏僻,胜在地利。
可真正让那里成为重要毒品生产源地的,还是人和,不管是利用那里的村民,帮助种植,还是它绝佳的隐蔽性,这些,才是关键。
而当那块儿地的隐秘性不复存在,它的利用价值,也就荡然无存了。
“主子,你究竟是想要钓什么大鱼,在还没有任何动静的时候,就抛出了这么金贵的鱼饵,真的值得么?”
驼爷痛苦的沉思着,他此时很想给主子一记当头棒喝,将他彻底打醒。
但铭刻在内心深处的恐惧,还是将他的理智唤了回来。
当驼爷缓缓回神,川子兴奋激动的吼声,便灌入了他的耳中。
“真的?帝都郊外竟然还有这种地方,驼爷你该不会是在胡言乱语的搪塞我吧?”
川爷兴奋的高喊了一声之后,眼睛又眯起来,审视的盯着驼爷看了起来。
心情本就不好的驼爷,看到那质疑的目光,他的声音也变得冰冷。
“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当我没说过这话。不过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来人,送客!”
说着,驼爷直接起身,把手一甩,高喊一声,就要负手离去。
那架势,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川子也能感受到驼爷身上纠缠的戾气,赶忙站起身来,笑着阻拦。
“别别别,驼爷,兄弟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您千万别动怒哈。”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川子笑语相求,驼爷的脸色也变得好看了一些。
“川子,路,我都给你指明了,至于能不能弄到你需要的东西,就要看你的本事,和老天爷的心情了。没事的话,就麻溜的滚蛋吧,别再老子面前碍眼,省得到时候,老子后悔!”
驼爷本想和气的结束这场盘道儿,但看着川子,就想到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大兴村,就此毁于一旦。
怒火中烧之下,他的火儿怎么都搂不住。
可就是这种真性情的流露,彻底打消了川爷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
虽说他还是想不通,驼爷怎么会舍得放弃那聚宝盆般的地段,但川爷很确定,驼爷所言句句是实,并不是在信口胡言。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川子已是去心如箭,恨不得瞬间就杀到大兴村去,岂会继续在这里耽搁。
“驼爷息怒,息怒,是我失言了,对不住啊。”
川爷从沉思中回国神来,微笑着朝驼爷拱了拱手,而后神情又变得正色起来。
“驼爷高义,今日兄弟谨记在心,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驼爷今日的情义,川子,记下了!”
说着,那青年用手指,重重的戳了几下心窝,语气斩钉截铁。
那铮铮的话,终于让驼爷感觉稍稍有些慰藉,冰冷的心底,微微泛起了一抹暖意。
他勉强的笑着,挥了挥手。
“行了,没用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去干你该干的事去吧。不过,川子,我还得提醒你一句,大兴村的那人,可是不太好惹,你自己小心。”
驼爷故作真诚的叮嘱,让川子目光一亮,心里也暖融融的。
“驼爷你放心,我川子闯荡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我先去了,改日再登门拜谢!”
话音未落,川爷便冲着驼爷拱了拱手,带着一众手下,如同潮水般涌出了厅堂。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他被人当了枪使,还满心都是感激和热血。
厅堂里,肃立的众人,快步的离去,当所有的人,都离开之后,那偌大的空间里,瞬间被寂静所充斥。Χiυmъ.cοΜ
当此件只剩下了他和那大人物两个人的时候,驼爷才缓缓转过头去,看着淡定依旧的主子,神情挣扎的说出了质疑的话。
“主子,我们这么做,真的值得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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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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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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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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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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