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藏舟果断驻足,“光明正大”地偷听了起来。
可听了好半天,柳家这位姑爷来回重复的,始终是那几句。
就知道,有一个“他(她)”来报复了。
刘副掌门的死极可能是“他(她)”的手笔。
再看路群满脸的悔恨……
“他(她)”报复的缘由,怕是跟其有脱不了的干系。
暗自分析了这一通。
院外传来了一些响动,本是哭哭啼啼的青年连忙擦干泪水,抹了抹脸,做一番掩饰。
匆匆忙忙的,便离开了房间。
傅藏舟下意识跟过去了。
看到,守卫的人质问着路群为什么在这边。
青年含含糊糊地解释,有些说不清楚的样子,让人不由得生疑。
到底顾忌其身份,守卫盘问了几句,也不好真把人扣押。
路群得以顺利离开。
没回主院,而是朝着……
清晖园的方向走去?
傅藏舟若有所思。
身形闪了闪,“消融”在空气里。
`
宿桢静坐在烛台前,正翻阅着一本册子,忽而抬目,目光落在他人看不见的少年身上。
“桢哥我跟您说……”
连人形一时都忘了变回,傅藏舟凑在男人跟前,巴拉巴拉将这一趟的见闻说了一遍。
“还是觉得那姓路的太可疑了。”
傅藏舟道:“他竟然跟那个副掌门是父子?”
宿桢听罢开了口:“刘科确有一子,据说走失了多年。”
“所以现在是找到了?父子俩相认了?”
少年语气凝重:“之前觉得刘科的死,跟邪灵没关,但现在……
“我好像忽略了什么。”
说着,将昏睡的精灵,揪着其后颈的皮毛拎起。
“它到底怎么了,咋一直不醒?”
直觉这一切的关键,就在这只狸猫身上。
“小舟若实在苦恼,”宿桢用着一种很平静的口吻,道,“着人将路群拿下,拷问一番即是。”
“……”
我靠,桢哥您这也忒……粗暴了吧?!
傅藏舟忙摇头:“不必。我瞧路群正朝这边过来,且看他来意。”
话音甫一落,果然有人敲门了。
正是那位柳家的姑爷。
经过一路上的调整,青年面上这时已看不出什么异样了。
“冒昧打扰到贵客的休息,在下先道一声歉,还请原谅则个。”
依然是礼节周到。
傅藏舟没耐心与人周旋,直问:“这么晚了,路相公有何贵干?”
路群扯出一抹微笑:“还是为了在下的爱宠,不将它接回亲自照看,在下着实担心得很。”
“它真的是你爱宠?”
“自然,”青年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好声好气地反问,“在下哪敢欺骗贵客?”
“所以……”不再拐弯抹角,“你对它做过什么麽?”
可谓一针见血。
路群一时不防,闻言脸色微变,显然其情绪管理能力尚不到家:“郎君说笑了……”
傅藏舟摇头:“有没有说笑,路相公心里明白。”
不待对方回答,话锋一转——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了那样的事,就不怕……遭报应?”
嗨,信口胡扯。
故作这一番玄虚,不过是根据对方在刘科尸体前的胡言乱语,诈一诈罢了。
没想到,效果好得出乎意料。
被“诈”的人,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了。
呼吸陡变急促,遂是一脸惨然,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看质问他的少年,神态淡然,仿佛对所有的事了然于心……
“扑通”一声,双膝着地。
并非下跪。只是……
腿软了,站不住了。
“我、在下……在下不是有心的,不是……”
傅藏舟被吓了一跳,脚下不由得后退几步:
“你——”
许是他“诈”到了点上,匍匐在地的青年心理防线崩溃了,嘴里喃喃辩解:“不是、不是我杀的……他是,他是我爹啊……为什么会这样?”
少年双目睁大,咽回了到嘴边的话。
好像……
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静默旁观的男人。
“桢哥……”
宿桢像是知道少年的纠结,直唤着枢明等人,道:“押下去拷问。”
这一回没心思再吐槽什么桢哥粗暴了。
傅藏舟只觉得一脸懵逼。
本来想问路群,到底跟精灵有怎样的牵扯,没想到误打误撞,问出了残杀刘科的……真凶?
尽管对方满口否认。
其辩解之辞,显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联想他与刘科的父子关系……
简直骇人听闻。
“官人!”
客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年轻美貌的女子,在几名护卫的陪同下,闯进了屋。
先是惊讶,遂是一脸的担忧;
口口声声唤着“官人”,挡在了正要拿人的侍卫前,双手扶起青年。
“官人这是怎么了?”
路群好歹没完全丧失理智,被其妻这么一唤,便唤回了神,强作欢笑:“没、没事,娘子……”
女子,也就是柳家三娘,关切地询问了几句,转头怒视傅藏舟几人。
其嗓音温软,语气却不太温和——
“可是柳家待客有甚么不周?诸位作何这般欺辱官人?”
喂,咱们什么时候欺辱人了?
傅藏舟面上无辜。
好罢。
桢哥是打算让人拷问姓路的,可这不是还没得手……呸,是没落实到行动上吗?
无人回话。
宿桢自始至终,是将一切交由少年做主的态度,对女子的质问恍若未闻。
至于“七曜童子”们,完全听命令行事。
柳三娘没得到回应,不得不压下情绪,话头一转,声音微冷:“今夜官人的遭遇,我将如实转告家父。还请诸位贵客,好自为之。”
“娘子别……”
倒是路群赶忙“劝解”:“我、我没事。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
柳三娘气怒:“妾身亲眼看到的,你跪在他们面前!”
路群闻言,脸色变了变。
女子又是嗔怪又是担忧,说了自家丈夫好几句。
便搀着人,意欲离开。
“对了,”柳三娘忽而驻足,“官人不是说,出来找你养的狸猫吗?找到了没……”
话没问完,她便看到了被少年提着后颈的精灵。
“这位郎君提着的,想必是……”
柳三娘言语几不可闻地顿了下:“官人的爱宠吧?”
傅藏舟默默围观着这一对夫妻的表演。
听到问话,低头看了看狸猫,提溜着狸猫,晃了两下。
“夫人想要它?”
“既是官人的爱宠,”柳三娘弯了弯嘴角,“可否请郎君物归原主?”
傅藏舟眨眨眼,少刻,摇了摇头:“不可以。”
女子怔了怔,遂是蹙眉:“郎君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冷哼了一声:“我还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
在回这一句话的同时,一只手动作极快,挥掌便朝女子面门攻去。
柳三娘反应也不慢,反手将刚才她还喊得亲热的“官人”,推到了少年的掌下。
好在傅藏舟收掌及时。
毫不客气的,一脚将发懵的路群踢到一边。
“桢哥帮我看好他别碍事。”嘴上飞快地嘱咐了这一句。
宿桢果断将人拿下。
一声令下,和几位侍卫撤到了“战斗圈”外。
“你是什么人!”柳三娘一边发狠攻击着少年,一边恨恨地问,“几次三番坏我好事!”
傅藏舟下手是同样凌厉不留情,嘴上反问:“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莫名其妙偷袭我们?”
“我不过是讨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你的东西?你是说,那只狸猫?”
柳三娘见少年攻势略缓,连忙道:“对,你将它还我,我愿化干戈为玉帛……啊!”
一阵痛号,女子嗓音尖锐:“我的脸——”
少年挥舞着双手,十指指甲锋锐,面无表情地呵呵了两声:“是柳三娘的脸。”
至于这位“柳三娘”……
鸠占鹊巢的邪灵罢了。
可怜可怜。
真正的柳三娘早被吞吃了灵魂。
要不是发现了洞虚派小师妹,被邪灵附过身的事实……
刚才怕不真被骗过去了。
这邪灵,也真够胆大……或者说,自信?
抑或是……
那只狸猫,对它太过重要?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来了就别想走了。
“柳三娘”捂着被抓破的脸颊:“卑鄙!”
傅藏舟听到了,不痛不痒。
当是拍电视剧呢,打人不打脸?还是打脸前,提前通知对方一声?
不再废话。
乱七八糟的,各种能想到的术法,通通丢过去。
好是一番狂轰滥炸!
同时嘴唇张合,吞噬着邪灵散逸的灵力。
这回是一点儿也没心理阴影了。
邪灵本是灵气显化,反正将要被打散灵智……
偷吃一两口,跟多吸两口空气一般,没什么不同。
邪灵的战斗力不容小觑。
还好,对方昨夜才受了重伤;
哪怕吞噬过灵魂,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不够它养好。
不过,傅藏舟也有顾忌,顾忌着战圈外的桢哥等人,也顾忌着整个山庄的活人。
谁知道,一旦邪灵发疯、不管不顾起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不行。
须得速战速决!
当机立断付诸行动。
两只驭灵呼啸飞出,用尖锐的爪子与喙钩作武器掠阵;
左手打出黑棺,将邪灵的行动控制了一瞬;
右手两道符,诛天雷符和风行真符……
一道白影忽而挡在了邪灵前方。
傅藏舟立马收回雷符。
然而先一步打出的风符,其风行之力已然激发。
风刀堪比利刃,让白影一瞬“染”上了红色。
与此同时,是邪灵惊急的吼声——
“阿苑!!”
白影结结实实地受了风符这一击,没有丝毫地避让。
傅藏舟定睛细看,是个身形飘渺的少女。
“你是那只狸猫?”
跟邪灵战斗,他不可能再一直提着狸猫,便将其丢在身后护着。
没想到……
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差点成功灭杀了邪灵时,跑出来碍事。
老实说,有些不爽。
但也无妨。
傅藏舟将注意力转回邪灵身上。
前一晚到底让对方元气大伤,这一次对方没办法挣脱了黑棺。
左手虚握,就要将邪灵封印。
“大人不要!”
狸猫再次想扑到邪灵前方。
有了提防的少年鬼王,挥一挥衣袖,用一个巧劲将其挥到了一边。
“狸猫,”是一声轻斥,“不要碍事。”
狸猫匍匐在少年脚前哀求:“只要大人饶它不死,我甘愿承担一切责任。”
这话什么意思?
被黑棺镇压不能动的邪灵呼了一声:“阿苑不可!”
傅藏舟:“……”
这俩倒是“情深义重”得很,搞得自己跟大反派似的。
“狸猫,”少年正色道,“邪灵不容于世,你应该清楚。”m.χIùmЬ.CǒM
不是一句“甘愿承担一切责任”,就能轻飘飘地抹去,邪灵作下的恶事。
莫说系统发布了任务。
就是不为任务,他遇到这样的邪灵……怕也不会放任其继续为祸世间。
“我知道,我知道,”狸猫低语,“是我的错……大人,我愿意补偿。”
傅藏舟不由得在心里皱眉。
要不是顾忌着精灵天生强大的实力,担心对方强行阻拦,万一不小心误伤了……
真不想在这废话。
“据我所知,”不得不耐着性子,说,“它至少害了三条人命。”
裘康那一对小情侣,以及真正的柳三娘,连魂魄都被吃了。
以及死得可疑的刘科……
狸猫苦重复道:“都是我的错。”
傅藏舟忍不住扶额。
说也说不通。
头疼。
这时,邪灵突然哈哈笑出声:“阿苑,你还是这么天真。”
被唤“阿苑”的精灵,苦笑了一声,没有接过对方的话,继续恳切地求着少年鬼王——
“大人,可愿听我说一个故事?”
我说不愿听又会怎么样?
傅藏舟忍了忍,到底没吱声。
算了。
不把这两只精灵的情况搞清楚,他今天怕是根本没法子完成任务了。
狸猫开始讲起了故事。
一对同时出世的精灵,相依相伴、相亲相爱,在山间渡过了十几个年头。
他们扮演着被凡人敬仰的山神,三不五时,给那些治不起病、或者得了不治之症的人,无偿治病。
获得了无尽的感激。
接触的人渐渐多了,就如同无数志怪传说里的主人翁一样,其中一只精灵,即自名为“苑”的狸猫,有了思凡之心。
两只精灵第一次闹得不开心。
邪灵……原本名“林”的精灵,无法忍受阿苑的离开,为此甚至厌恶上了人类。
闹得不开心的两人,有一段时间冷战了。
在冷战期间,阿苑救了一个被毒蛇咬伤的书生。
书生长得俊俏、腹有才华,与它以往接触的山下村夫,或者江湖莽汉都不一样。
心生倾慕,化作了女子。
——精灵本身是没有性别区分的。
书生同样对阿苑有着爱意,两人便私定终身。
书生出生贫寒,空有一腔才学,连赴县城小试的路资都攒不起。
阿苑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当观赏物的宝石,还有一些珍贵至极的药材等,全给了书生。
让对方换了钱财。
傅藏舟木着一脸。
他想,不必狸猫说完,都能猜到后续的发展。
书生就是那个柳家三姑爷吧。
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一点儿也不新鲜。
路群跟一般的负心汉相比,更聪明,更有手段,也……更狠。
攀上了柳家。
——尽管是江湖世家,但也不是随便一个秀才能踏进山庄大门的。
与此同时,他发现了阿苑的真实身份。
又是一大盆狗血。
阿苑当初跟路群一起离开,费心费力、尽心尽责地做起了男人身后的女人。
却过了整整三年,才发现这个男人跟另一个女人成亲了。
伤心欲绝,心灰意冷。
偏偏这个时候,路群告诉她,终于找到了亲生父亲。
可是父亲有疾在身,恐怕命不久矣,需要一颗精灵的心脏,才能延寿数年。
于是阿苑就被掏了心。
傅藏舟:“……”
很不想吐槽,但根本忍不住吐槽的心。
狸猫你不是会“医术”?
以及作为精灵,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保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咋就被掏心了?
标准解释是它万念俱灰。
一时想差了,失去活下去的执念。
当然最后,路群没能拿走精灵的心脏。
邪灵及时找来了。
阿苑还是有些手段的,让邪灵费了三年,才找到其踪迹。
邪灵打晕了书生。
然后……
吃了阿苑的心。
三年前阿苑的“背叛”,让它彻底黑化了。
不但吃了阿苑的心,还掏出了它的肺,也吃掉了。
邪灵的原话是——
“为一个臭男人掏心掏肺,这心肺留着有何用,不如让我吃掉罢!”
阿苑看到邪灵已然堕落,觉得是自己的错,深感悔恨,便……
心甘情愿、一点儿不反抗,让对方吃了心肺。
傅藏舟:“……”
妈的智障!
邪灵脑子有毛病,这狸猫……也不大正常。
你说,一开始甘愿把心脏送给路群,勉强解释“因为爱情”。
回头让同伴吃了心肺又是个什么鬼?
圣母?抱歉,圣母起码是为了他人好!
作为精灵,狸猫难道不知道,邪灵吞吃同类,是为禁忌?!
狸猫听不到少年的心声。
继续讲着他们的故事。
精灵到底不是人类,便是失了心脏,不过是慢慢散逸成灵气的。
狸猫被邪灵吃了心肺后昏迷。
醒来后,趁着对方没在,悄悄就离开了。
它自觉时日不多了;
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度过最后一段日子。
哪料,它的心肺虽被掏吃了,但邪灵将自己的心肺放入了它的腹腔。
“器官”不合,灵力冲突;
在半途陷入了昏迷,许是昏迷前变回了狸猫,误打误撞藏入了一个蛇洞,后被宝精发现。
这段时间,狸猫虽是昏迷的,但意识留有几分。
一直试图醒来。
直到刚才……
邪灵差点被打死,它担忧之极,总算赶在傅藏舟那一击前,替对方挡下了攻击。
傅藏舟默不吭声。
真是让人感动的同伴之情,需要鼓掌吗?
这时,狸猫转头与邪灵说起了话。
问对方“何苦如此”。
也问“为什么害人”。
便从另一个角度,知道了“故事”的发展。
邪灵将自己的心肺,给了狸猫,自然元气大伤,不得不去养伤。
所谓“养伤”,就是吞吃无辜人的魂灵。
便找上柳三娘。
不仅吃了柳三娘的魂魄,还用上人家的躯壳。
按照邪灵的说法,这柳三娘抢了阿苑喜欢的“东西”,自然该付出代价。
回去就发现阿苑又不见了。
气怒之下,以柳三娘的身份,来到鸣柳山庄,找到被阿苑放走的路群。
没看到狸猫的身影。
邪灵遂继续扮演着柳三娘。
目的有三:
第一,它知道阿苑与路群交.合过,便……也想与对方在一起。
这样它与阿苑,也算是气息交融了。
第二,便是“守株待兔”,它相信阿苑会来找路群的;
第三,是为报复。
路群不是想要阿苑的心,给他那亲爹“治病”吗?便让对方,体验一把挖掉他濡慕的亲爹的心肺,是什么感受!
如果今晚,路群没有“擅自行动”,破坏了它的计划;
此后几天里,柳家的所有人,皆会被“血怪”剖腹掏心。
谁让……
这家子害得阿苑受了委屈?
傅藏舟:“……”
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两只精灵……
一个舍己为人,真真“无私”!
一个情深不悔,可谓“痴狂”。
串联起“故事”的关键人物,路群同样是“渣”得理所当然,“渣”得理直气壮。
真是一场“感人至深”的三角恋。
`
听完了故事的傅藏舟,问:“那么狸猫,你想怎么补偿?”
狸猫道:“我代阿林偿赎前愆,只愿保住它一命。”
少年沉默了片刻,摇摇头:“抱歉——”
手掌一个翻压。
“轰”地一下,黑棺封死。
狸猫当即扑过去……
来不及了。
“阿林——”
狸猫声嘶力竭、泪流满面。
看起来好不凄惨、好不可怜。
然而……
金光宗的裘康何辜?洞虚派的小师妹何辜?
被丈夫欺骗、蒙在鼓里的柳三娘何其无辜?
以及被邪灵吞吃灵魂的那些人,又有何辜?
难道他们不凄惨?难道他们不可怜?
傅藏舟默然盯着痛苦的精灵,心里暗暗提高着警惕。
狸猫不管脑回路奇怪与否,它没主动出手,所以他也不能攻击对方;
但考虑到对方的思维比较清奇,有些担心其也会“黑化”。
不得不提防。
狸猫哀泣了许久。
忽而。它有了动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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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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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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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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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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