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错觉。
傅藏舟虚握拳头,掩在唇前,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两声——
恨不得把这张嘴给缝上。
?N吧?N的,咋就这么能惹事?!
希望桢哥别被气到想揍人。
“基佬”什么的,网络时代大家调侃惯了。
绝对没歧视的意思哦。
宿桢当然没有生气。
实际上作为昱国“土著”,哪里晓得“基佬”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
看少年心虚的小模样儿,跟只爪欠挠坏了东西的猫儿似的,猜也猜得出他说的话……
大概不好听。
见男人没作声,静静地盯着自己看,少年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发问:“所以,桢哥要去给那个什么柳庄主贺寿麽?”
宿桢否认“贺寿”一说,稍作说明道:“鸣柳山庄在江湖中颇有威望,此次其庄主大寿,或可能有伽罗派探子潜入。”
凭着丰富的阅读小说经验,傅藏舟敏锐地指出:“莫非伽罗派就是传说中的魔教?”
“魔教?”
宿桢摇头:“伽罗派位处昱、显交界的燕关一带,明面是绿林势力,实为显人所布棋子。”
傅藏舟:“……”
好罢。
原以为上演的会是正魔大战,没想到其实乃间谍风云。
显国……
有些耳熟。
是了,北边的邻居,据说他们在熹宗时成天儿搞事,差点害得昱国分崩离析。
死对头啊!
“称其‘魔教’亦贴切,”男人说,“昱国江湖每每生波澜,多是伽罗派在兴风作浪。”
说罢,夸了夸少年——
“‘魔’之一字,小舟总结得甚是精妙。”
喂喂,哥们您这夸人夸得也太敷衍了,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要不再来个亲亲抱抱举高高?
被夸得很高兴的傅藏舟暗暗吐槽。
不再追问了。
阴谋诡计什么的听着头大。
跟任务没关系的,他也莫得兴趣。
万一不小心问到敏感的,桢哥是说呢、还是不说……明摆着找尴尬麽!
比起伽罗派这个话题,他其实对……桢哥的性取向问题,更感兴趣。
于是努力憋了半天。
仍憋不住好(八)奇(卦)心的少年,小小声的,“委婉”地开口了:“说来,桢哥年纪也不小了……成家了没?”
话一问出口,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想想,也没直接提及对方性向,问题问得挺含蓄的……这一回应当没说错话了。
宿桢沉默了片刻。
傅藏舟:“……”
是不是问到不该问的问题?
赶紧补救。
“那个,我就随意问问,桢哥您要是不……”
宿桢淡声说明:“吾虽已开府,尚未娶亲,身边亦无侍妾之流。”
哟,大龄光棍啊!
以这男人的身份地位——某人心里已然有了一些猜测——在这个时代,怕是挺稀罕的存在吧?
等等。
少年煞有其事地摸了摸下巴——
有没有觉得桢哥的说辞挺奇怪……
不,有一种熟悉感?
是不是挺像,找对象时的开场白?
难道……
脑洞大开的少年是一瞬的惊悚。
卧槽!桢哥可别是看上他了吧?
回想一下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不说什么精心呵护,至少也能赞一句关怀备至。偶尔说的话,给里给气的……
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想多!
这可怎么好?!
他傅藏舟,是个直男。
比钢管更直、更□□的钛合金直男!
从没想过有一天,竟被同性看上了?!
生得太美貌……
不对,是太帅了,也不好。
万一桢哥跟他表白,怎么拒绝才好不伤到对方的自尊?
——钛合金直男就是这么的迷之自信。
愁啊。
好容易在这陌生的时空,交到一个好哥们。
真不舍得破坏这份纯挚的友情。
何况桢哥人真的很好,他也不想伤害对方。
一个刹不住,不由想得更深远了。
联想起他出于好奇,看过的几本同性.爱小说。
哎呀妈!
你爱我我不爱你,我决定不爱你时你发现你爱上了我,前期你虐我身,后期我虐你心,好不容易要在一起了,尼玛居然得了绝症!
惨啊大写的惨!
什么替身梗啊误会梗的,另有复仇梗,七年之痒梗,物是人非梗,天道无常梗……
一个更比一个纠结!
看完了几本小说,简直让人怀疑人生。
某人严正表示,他一点儿不想跟桢哥也演上一套虐恋情深。
稍待!
怎么忘了一件事?
桢哥是活人,且有身份、有地位;
自己无依无靠的,人不是人、鬼不是鬼……
这不是得上演人鬼情未了?
更惨了。
不行。
为了桢哥好,也为了自己好,他一定得拒绝对方的心意。
短短几个念头间,某个鬼王的思绪奔逸到了天外。
脑海里已然上演又落幕了,好几出爱恨情仇、生死离合的大戏。m.χIùmЬ.CǒM
“小舟在烦忧甚么?”
是宿桢的问话,将他从种种忧心中唤回了神。
对上男人看不出情绪的双眼,傅藏舟有一些小别扭,嘴上应着:“没、没什么。”
突然发现,哥们的声音特别好听。
文采不咋滴的少年,很俗套地想到了“男神音”这个形容。
胸腔里像有一只爪子在轻轻挠着心肝。
酥酥痒痒的。
难耐。
啧,桢哥该不是故意压着嗓子,引.诱自己吧?
他可没那么容易就上当的。
默默注视着眼神飘忽的少年,男人倏而探出一只手,在其头发上轻抚了抚。
傅藏舟霎时睁圆了双目——
来了来了。
这家伙果然忍不住了,对他动手动脚了吧,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告白了?
“小舟……”
傅藏舟顿时觉着,有无数蚂蚁在心里啃咬。
焦急!
恨不得上网发一个求助帖:
万分火急!求问被好哥们表白,该怎样拒绝才妥当?
好保全双方的颜面,还不影响彼此的交情?
“车马已备妥,”宿桢道,“吾当前往鸣柳山庄,君可有意愿同行?”
“桢哥对不……”
诶?不对!
傅藏舟蓦然吞下到嘴的说辞,一时没反应过来:“啥?”
“鸣柳山庄在临县,约有一日的行程,此刻若不动身,或可能赶不及武英会。”
傅藏舟:“……”
差点给忘了。
原本两人是在讨论鸣柳山庄武英会的事情。
宿桢继续说:“鸣柳山庄地处陵江水畔、陵山脚下,风色秀美,虽是冬日,也颇有些许别趣,正适合小舟散心。”
不就是想让自己跟着一起去嘛!
某人敏锐地发现了桢哥的“险恶用心”……啧,套路!
一刻钟后。
傅藏舟乖乖地坐上了前往临县的马车。
套路什么的才没必要担心。
只要桢哥没直接表白,他很愿意维持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谐关系。
静下心细想,其实桢哥条件真不错……
不,应该说是非常好了:
有钱有权,生性稳重脾气好,很懂得关心人;
长得又酷又帅,哪怕额角有条疤吧,只会让他看起来更有男人味。
他要是女人,绝对不纠结,爽快接受对方的心意。
更甚者,他若是个正常人……
搞基就搞基。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此前没对哪个女的感兴趣过。
——钛合金直男的心理活动,是一如既往的“活泼”。
“海棠糕。”
宿桢从暗屉里端出一盘精致的点心:“钦州特色,小舟尝尝看。”
哎呀,这男人太会撒娇了,有些招架不住啊!
傅藏舟一边苦恼着,一边又有几分自得,面上矜持,伸出一只爪子……不,是手。
捻起一块海棠糕咬了一口。
“美味!”
随后像是变魔术一般。
宿桢拿出一个食盒,食盒有好几层,每一层里一种糕点。
除钦州的梅花糕,还有京城的一合酥、南面的栗子糖、北方的炸羊奶……严重考验着甜食党的意志。
傅藏舟一面吐槽男人的“糖衣炮弹”,一面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
认识了桢哥真好。要不然他哪里吃得到这些美味?
甜点的价格一向昂贵。
更别说,这些是桢哥家大厨做的,不管是在口感上,或者从饮食安全角度,都比在外买的那些好多了。
“桢哥您怎么不吃?”
少年咬着一根炸羊奶,歪着头疑惑地看了看男人。
“吾不嗜甜。”宿桢诚实回答。
傅藏舟眨了眨眼。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子清空了,忽如其来的是一阵感动。
桢哥不爱甜食,却准备了这么多种类的糕点……不必说,是为了自己。定是怕他路上无聊,吃吃零食也好打发时间。
“在想甚么?”男人发问。
少年吞咽下口中食物,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素来没表情的面容,流露着一丝浅淡到本人也没察觉到的微笑。
殊丽。
再度伸爪子。
挑拣了一块看着晶莹剔透的糕点,便欲塞进嘴。
体质转变后,虽然常为吃饭问题而忧心,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诸如现在这样子,一个人吃掉一大食盒的甜食,既不会吃撑,担心糖分摄取过量,也不怕蛀牙之类的问题。
真真是吃货的福音。
唇角被一根手指轻碰了碰。
“……桢哥?”
“沾了点心屑。”
“啊?哦……”傅藏舟含糊地说了句,“谢谢啊桢哥。”
怎么觉得脸有种烧热的感觉?
明明那根手指已经离开,那一抹温热却仿佛流连不去。
偷偷瞄向对方。
便正好四目相对。
男人的目光总是安静而专注的。
桢哥……到底在看什么?
下意识地撇开眼。
傅藏舟揭开车窗,故作随意的姿态,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正如宿桢说的,纵然时值冬日,此地山水风色依然秀美如画。
“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啊?”
强行挑了个话题。
“鸣柳山庄在临县城北小陵山,”宿桢答,“今夜先在县城下榻。”
傅藏舟又问了些问题。
诸如什么武英会持续几天,那个柳庄主是怎样的人,有哪些江湖门派前往贺寿啊……等等。
男人没有半点儿不耐烦,一一给予了详细说明。
渐渐的,听得入神。
宿桢见多识广,尽管言辞简洁,说的都是孤陋寡闻的土包子少年,从没经历过的事情。
颇有些趣味。
“我一直很奇怪,”是些许纳闷,“江湖门派靠什么养活一大家子的?”
宿桢回:“有走商者,有专司押运者,大宗大派多有一方良田美地,亦有不法者以保护之名、行剥夺民利之实。”
“原来如此。”
本来以为高大上的武侠,一想到侠客们做买卖啊收租子什么的,有种画风突变的??甯小
“那朝廷不管……”
想说的话忽而卡在喉际。
少年瞬间彷如化作雕像,眉目之间隐约透出一丝……
凝重?
宿桢觉察到什么,对着车外赶马的宝精说了声:“停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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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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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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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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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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