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眼中的他,无论大小事都可以极快地做出论断和决定,再棘手的麻烦他也能寻到解决之法。
可他此刻面对沈非念这么个小小的女子,竟有万般力气使不上的无奈之感。
他要的从来不是沈非念的感谢,要的是她的信任。
只有她足够地信任自己,自己才能为她保驾护航,而她始终不明白。
罢了,也不能怪她。
而且至少至少,此刻她与自己说话,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客气疏离,保持距离了不是?
破天荒地,强势如顾执渊,也会有退让的时刻。
他选择自我释怀,不跟沈非念强求。
以往的他明明连皇帝也不放在眼中,诸国任意君主的面子都不给的人。
这若传出去,怕是要惊掉世人眼球。
可顾执渊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是如此的强势不可摧折,所以在沈非念的眼中看来,他便是不可直视的太阳,不可攀越的高山,不可触底的深渊。
他是如此的高不可攀,深不可测,光芒耀眼,沈非念在他面前就像只小小的蚂蚁,她哪里敢肖想其他?
她更不愿意想其他。
她嬉皮笑脸之下的傲骨,不允许她在他面前卑微如尘,渺茫如粟。
除非她只把这个人当作金大腿。
沈非念正眨着眼睛看着他,眼神懵懂茫然。
顾执渊摇头叹笑,“我可是在你那里下了定金,定了两样东西的,我要这个。”
“这个啊!”沈非念松了好大一口气,“您早说啊,已经做好了放在铺子里,本是准备这两日送去王府的,王爷若得空,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假使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也可以说,我可以改。”
我不满意你对我满心警备,不肯交代真情,你改不改啊?
顾执渊点头:“好,一起去看看吧。”
“这顿茶我请了,以后王爷在我旗下任何铺子里的花费,只要不超过三百两,我都请了!”
“怎么还有限额呢?”
“太贵了,我就亏本了呀。”
“你就这么在乎钱?”
“王爷你不在乎吗?”
“没你在乎。”
“那是因为王爷你不差钱嘛,我不一样,我以前可穷了!穷鬼乍富,可不得是个守财奴?”
顾执渊不跟她贫嘴,起身下楼,沈非念跟在他后面。
下楼梯的时候她脚滑了一下,顾执渊眼疾手快地单手勾住她腰身,沈非念在他臂湾间呈一个俯冲姿势地脸庞朝下。
这姿势一点也不唯美,一点也不言情。
为什么别人都是抱着转圈圈,各种花瓣爱心音乐起的,自己就整得跟个喜剧一样呢?
顾执渊却笑得不行。
提溜着沈非念站好,他负手下楼:“多吃点。”
太瘦了,腰枝不盈一握。
沈非念却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前,啧,是个太平光景。
但这事儿不赖自己呀,之前不是因为穷,所以营养跟不上嘛。
两人到柒珍阁时,沈非念意外发现沈之榕正在这里帮忙。
“六姐,你怎么来了?”沈非念疑惑。
“七妹妹,我在府上闲着也是闲着,想着无事便来你这里搭把手,别的我帮不上忙,扫洒端水我还是可以的。”沈之榕笑得甜甜的,像是江南的米酒,醉人得很。
“可你毕竟是府上的千金小姐,这些事自有伙计们忙活的。”
“什么千金小姐,若没有七妹你,我还在山里摘野菜呢。”沈之榕倒也不矫情,她又对顾执渊行了一礼:“见过王爷。”
便再无多余的动作。
顾执渊一如既往地不理人。
他这个人真是,脸臭得不行。
沈之榕却也不见怪,只说:“你们先聊,我后面煮着茶,这会儿应该好了,我去看看。”
沈非念拿出两个盒子,一个是寒川的,一个是顾执渊的。
寒川的是一只白猫,灵动可爱,抱成一团。
顾执渊的是一只豹子,优雅危险,作势欲扑。
“怎么样,王爷满意吗?”
“是成老三的手艺。”
“当然了,王爷您这种定制物件儿,当然得是铺子里手艺最好的人来制作了。”沈非念笑嘻嘻地伸出手:“您是贵客,所以享八五折优惠,尾款一共一千七百两,谢谢惠顾,下次再来。”
顾执渊指了指桌上两个小物件:“一千七?”
“嗯嗯!”
“……”
他倒也不差这两钱,他就是觉得,沈非念怎么不去抢呢?
“你这铺子里平日有生意吗?”
“还行,昨日单柒珍阁的流水是十三万九千八百五十六两。”
“什么?!”
“王爷你可不知道,咱们大乾子民老有钱了!尤其是京城,那简直遍地是富绅!”
“嗯,你还挺讲道德的,只抢有钱人的钱,不打平头百姓的主意。”Χiυmъ.cοΜ
“王爷谬赞。”
王爷想给她头打烂!
沈非念正得意间,忽听得外面一个尖细的嗓音,“哪位是沈掌柜啊?”
“我是,请问您是?”沈非念走上前。
那太监鼻孔朝天傲慢无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沈非念的店面,正准备挑点儿什么毛病时,他长在头顶上的眼睛可算瞧见了顾执渊。
于是他朝天的鼻孔立刻朝地,高昂的脑袋也放低,连声赔罪:“奴才该死,竟不知王爷在此,奴才见过王爷!”
顾执渊不紧不慢地把玩着那只豹子别针,晾了太监一会儿,才问话:“起吧,林公公此来何事?”
林公公起身,却不敢完全直起腰身,仍是半躬着,他毕恭毕敬地说:“回王爷话,贞嫔娘娘听闻柒珍阁出的东西巧夺天工,特让奴才过来挑拣着一些带回去瞧瞧。”
顾执渊坐下,不准备走了,“那你就挑着买吧。”
林公公这下傻了眼。
淑嫔那一身好看的衣裳首饰为她争得了好一番圣宠,贞嫔瞧了眼红,这才派林公公出宫来找沈非念。
又听说淑嫔那一身行头都是沈非念白送的,所以林公公也没准备花钱购置,不然显得贞嫔多跌份啊?
于是这趟出宫,林公公并未带多少银钱在身上。
千算万算没算到会在这里遇上顾执渊这个魔鬼王爷,原本想白嫖的东西这下要付费了。
若是空手而返,一样不拿,那就更丢人了。
沈非念看那林公公挑来拣去,心绪恍惚不定的样子,便猜到了些苗头。
想白嫖我的东西,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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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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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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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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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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