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墨穿着红色毛衣坐在最中间,头戴着生日帽,表情不是那么情愿,但也没有强行拿下来。
桌上摆放着蛋糕,蜡烛点燃四根,温暖烛火不足以点亮整个房间,却将桌前的每个人笼罩。
“墨墨,该许愿啦。”安想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期待。m.xiumb.com
他有些别扭。
安子墨上辈子从没有过过一次生日,母亲对他的出生极为排斥,按照她的话说若不是因为他可以为这个家庭创造利益,一定会毫不犹豫将他溺死在便池。
母亲厌恶他的出生;他也厌恶自己的出生,所谓的生日对他来说只是看不见的枷锁。
安子墨看着眼前漂亮精致的小蛋糕,每个人都期待他吹灭蜡烛。安子墨不禁把目光落放在安想身上。
看得出来她很开心,状态也很好,皮肤不似先前暗淡,隐隐透着红润,双眼明亮,比任何一颗星星都要明亮。
——她爱着他。
安子墨抿着唇,内心被幸福所添满。
他把蛋糕推过去,“让给你。”
“哎?”安想瞪大眼睛,很是诧异。
安子墨的小表情羞涩又别扭,“我的生日愿望让给你。”
安想定定看着他不说话。
被凝视下的安子墨逐渐失去耐性:“你要是不想要,我就让给裴诺。”
裴诺又惊喜又惊讶:“真的吗?让给诺诺?”
安子墨没好气地说:“假的!”
他绷紧嘴唇。
记得是几个月前,或者是更久,每次安想路过蛋糕店都会停下脚步,即使她不说,安子墨也能看出她眼底的艳羡。
[我也好想过生日呀。]
[要是可以许一个生日愿望就好了。]
那时的安想是这样想的。
安子墨始终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羡慕。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生日,过与不过又如何?时至今日,安子墨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安想站在蛋糕店前的心情,比谁都要感动深受她的孤单难过。
窗外是苍茫雪夜,窗里暖阳春色。
烛火摇曳,光点在她脸庞上浅浅跳跃,安想抿着唇,心尖处盛开一朵暖花,让整个冬天变得如此温暖。
”好,我许愿。”
她虔诚闭眼,双手合十,认真许下愿望。
[希望墨墨平安顺遂,长大后成为最温柔的男子汉。]
圆桌很小,她的愿望透过心声清晰传达到安子墨耳边。
不知为何,安子墨心底突然泛起一起酸意,涨涨的很不舒服。
安想吹灭蜡烛,灯光重新亮起。
裴宸早就等不及了,把提前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递过去,脸上掐笑:“祝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安子墨假装没听懂讽刺,从容接过礼物。
接下来是裴诺和裴言,两人一个送了粉色包装的礼物盒;一个简单粗暴连包装都没有,而且还是被拆开过的。
安子墨不嫌弃,统统接受。
“生日快乐。”裴以舟更加简单粗暴,直接送过去一份公司股份,还有两张房产证和一张没有限额的黑卡,一看就是爷爷奶奶的手笔。
这份礼物过于贵重,安想眼皮子直跳,“我觉得这个送孩子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先替他保管吧。”裴以舟不在乎这点东西,他就这一个儿子,送什么都合适。
“还是你替他保管吧,等他成年再给他。”
这话裴以舟听着舒心,顺从把东西放回包里。
现在就剩下安想还没有给礼物,被数双视线锁定下的安想不好意思笑了笑,腼腆挠挠头:“……我的礼物可能不是太好。”
“没事,我不会嫌弃。”
听儿子这样说,安想放下心来,把自己早就包装好的生日礼物送到他面前。
里面是一部崭新的手机,的确不是太新奇的东西。
安子墨打开手机随意看了看,发现相册里保存很多张安想的照片,还有好几百个vlog,微信还多出一个私人小程序,像是私人开发的东西。
安子墨点开程序,发现是一个聊天界面,上面显示妈妈,他试着发送信息。
[安子墨:。]
叮。
对面很快回复过一条语音,安子墨点开,那是安想的声音。
[墨墨有好好吃饭吗?]
安子墨又随便发送几条,全部都是安想的语音消息,或问候,或关心,或给他讲睡前故事。
“好了,你听十年都听不完所有内容。”裴以舟眼里带着笑意,“这是你妈妈特意让我找程序员为你研发的软件,你要是想念妈妈可以随时听到她的声音。”
安想兴匆匆道:“我们还可以用手机拍一张合照当屏保,相机也行,妈妈还没和墨墨合照过呢……”
正专心研究新手机的安子墨听到这话时眉头皱起,缓缓抬头:“为什么说的你马上要死掉一样。”
安想愣住,“墨墨……”
“我不稀罕这个。”他冷着脸,毫不犹豫把手机摔到桌上,手机滚动两圈,啪嗒身坠落地面。
不久前还欢愉的氛围随着跌落的手机刹那陷入死寂。
安子墨面容沉默,没准备去捡那个玩意,语气生冷:“你送我这个,是怕我等你死了会想你?那么你想的还真够周到。”
儿子言语犀利,安想双手垂放在膝上,手指头不安搅动在一起。
“墨墨,我没这个意思……”她很心虚,语气无力。
安子墨嘲讽一笑:“你就是这个意思,你觉得你活不下去,所以录了这么多东西宽慰我日后的人生。”
安想放慢呼吸,儿子锐利的眼神令人不敢直视。
她低头,纤长睫毛在眼皮下方投落出一小片扇形剪影。
她的沉默让安子墨心生气恼。
他不喜欢安想预设的死期,也不喜欢她早早交代后事,这一切都让他感到烦躁不安。
生日宴会就此打断,双胞胎瑟缩在哥哥身旁一句话都不敢说。
安想也不说话,别过头偷偷擦着眼泪。
“别说你没死,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看。”
“墨墨……”
安子墨跳下椅子,摘去头顶那可笑的生日帽,语气不带丝毫感情:“如果你认为你死后我看着你生前的东西会开心,那么你错了。我不喜欢活在回忆里,更讨厌缅怀,如果你真想让我开心,那么你现在回医院好好治疗,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交代后事上。”
说完这段话,安子墨专心准备上楼。
安想叫住他:“那你……不和妈妈合照吗?”
“不了,我不喜欢拍照。”
他冷漠说完,小小的身体眨眼消失在拐角,安想凝视他离开的方向许久,最后弯腰捡起手机检查。
没坏是没坏,却也没了任何意义。
她睫毛低颤,攥着手机的手指紧缩在一起。
胸口很疼,安想闭眼咳嗽几声,脸色瞬间苍白。
“想想……”裴以舟搀扶起她,“待会儿我会去说他的。”
“不用说。”安想有气无力道,“他说的倒也没错……”
安子墨缺失的不单单是情感,还有安全感。
她用了那么长时间才在他的心上开了一扇门,如今她要从门里出来,他一定认为她又一次抛弃了他。
想到这儿,心底满是挫败。
“……明天我还是回医院吧。”
安想本来还想和儿子一起过圣诞节,如此来看来是没有可能了。
她不禁叹息,难免颓废起来。
生日宴会草草收场,安想睡下后,裴以舟特意来到安子墨房间。
他果然没睡,兀自蜷缩在飘窗上对着窗外雪色发呆。
平安夜的这场雪下的很大,城市银装素裹,闪烁的霓虹是明灭在雪地里的月亮。
裴以舟把门带上,手机送给他,“你妈妈录了一个月,你确定不要?”
安子墨冷哼,不说话。
“你让她伤心了。”
“胡说,她伤的明明是肺。”
裴以舟抽去抱枕坐在他对面,言语平和:“明天你妈妈就要回医院继续治疗,医生说……下个疗程可能不会这么顺利。”
安子墨眸光闪烁。
裴以舟拍了拍安子墨的肩膀,“安想比任何人一个人都要想活下去,但也不会恐惧死亡。”
安子墨看向手机,拿着手里依旧沉默。
裴以舟起身离开,把思考空间留给他一个人。
走廊空空荡荡,裴以舟松了松领口,脑海中再次回响起主治医生的话——
“安想小姐的情况不容乐观,你还是要做好准备。”
“细胞早已开始扩散,我们必须要加大疗程。”
“对安小姐来说,手术已不是最好的治疗手段……”
“……”
空气突然变得沉闷。
裴以舟正犹豫着去找安想时,电话铃声突兀响起,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时,裴以舟微微夹紧眉心。
沉神片刻,裴以舟最终接通:“喂。”
“裴以舟,要做个交易吗?”
裴以舟眯了眯眼,身影被灯光拉长。
他挂断电话,按照安彦泽的要求来到就近的一家地下酒吧。
酒吧禁止人类进入,又恰逢节日,客人一只手都数的清。
裴以舟一眼看见安彦泽,眸光沉沉,踱步过去。
“平安夜快乐,裴总。”安彦泽举起酒杯,笑容淡如冷月。
他眉目疏远:“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过节日。”
安彦泽低低一笑:“你的小妻子恐怕时日无多。怎么样?要不要和我做这笔交易,我帮你给你妻子续命,你帮我坐上安家主位,这笔买卖稳赚不亏。”
“你要背叛养育你的叔叔?”
“从未信任,何来背叛。”安彦泽的脸上难见先前温和,“你知道我的能力,救人一命轻而易举,而我要的只有安氏企业。你也清楚安禾源所在的位置岌岌可危,只要你联合旗下企业将之打压,把他拉下马轻而易举,你我联手,里应外合,最后得到的不只是安氏。”
裴以舟嗤笑:“安总口气倒是大,不过我凭什么信你?”
“凭你想救你妻子的命。”
“我是想救我妻子的命。”裴以舟眼神凉薄,“但是你真的会不顾能力反噬,与我公平交易?抱歉,我不信任你。”
安彦泽生来便可以夺取生命力,哪怕是在血族,这样的能力也极为罕见。
这样的天赋同时伴随着致命反噬。
若夺取他人一分钟生命,自己也会折损一分钟生命;夺取一年生命,自身损失十个月生命;若夺取四百年,自身将损失四十年或者更多,并且还要承受巨大的反噬痛苦。
所以安彦泽生来便很少使用。
直到某天,安彦泽心血来潮把从血仆那里夺取来的一天生命放在将死的小鸟身上,那只小鸟竟然真的多活了一天。
安禾源看到这一幕后,开始强迫他利用能力为自己续命,每一次使用能力,安彦泽都要受尽磨难。
的确,他不会为无关紧要的人而让自己痛苦。
裴以舟嘲弄的看着他骤然阴戾的脸,“或者,安先生可以先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诚意?
安彦泽表情紧绷,他怎么可能真的会救安想的命。若安想不死,那么灵魂永远不会归回本体,她永远不会属于他。
安彦泽本来以为裴以舟会毫不犹豫接受交易,如今看来,是高看了他对安想的感情。
男人低笑,笑容满含嘲讽:“安彦泽,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安彦泽抬头。
他居高临下睥睨这,“你的灵魂是灰色的。”
灰色代表着——欺骗与阴谋。
他收敛目光,走两步又顿住:“不过你放心,安家我会除掉,不过不是为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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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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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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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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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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