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沉声道。
陆凶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道:“天命的职责是尽心尽力辅佐皇上,何况惠武帝,容妃娘娘都未曾薄待于你,现在,你却怀疑先帝和娘娘的情义,你说,你是怎么做出这等叛逆之事的?”
说完,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人的身上,刀锋一般。
那个人怔了一下,而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大帅,你若是一出生便被当像小动物一样养着,每长大一岁,便要经历一场残酷的厮杀,能做的,只有用尽一切办法活下来,甚至,睡觉的时候都不敢睡得太沉,一点风吹草动就要醒来,你便知道我为什么叛逆了。天命这种组织,越早消灭越好,它在一日,便有更多无辜的孩子落入地狱。”
顿了一顿,那人又补充道:“大帅,像我这样的人,若从未尝过正常活法的甜头还好,可以是一旦尝过,便再也没有办法继续那种日子了,也断断看不得别人再过那种日子。我发过誓,但凡有一点儿希望,我都要换一个天地,让该死的天命彻底断根。“xiumb.com
陆凶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其实,他明白。
那种好不容易逃出囚笼的野兽,对曾经限制他的囚笼的恨意,不是几句话就可以一笔勾销的。
”这件事情,要从容妃娘娘身上入手,但是,容妃娘娘已经死去多时……“
半晌,陆凶喃喃自语道。
还真是让人头痛啊,现在,容妃已死,貌似知道这其中秘密的,只剩了璟同帝一个人。
他要如何才能让璟同帝开口?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哨音,那个人的耳朵一动,脸色瞬间一变。
“大帅,属下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在这里久留,若无其他吩咐,属下就先告辞了。”
陆凶抬了抬手,那人转身,很快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天气有些冷,屋里的炭火似乎也不够御寒,陆凶想着今晚还要在这里住一夜,再看看外面的大雪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想着到城中的店里去买些吃的,顺便打一壶酒。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张张的人皮面具,他取出一张,小心地粘在脸上,瞬间变成了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旁边的墙上靠着一捆木柴,陆凶抽了一根光滑的,拿在手里当拐杖,然后便推开门,佝偻着身子离开。
离开的时候,他熄灭了炭火,又小心地关上了门。
陆凶回头看了一眼,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转身向着长安城走去。
积雪很深,陆凶走得有些吃力,但是他并不着急。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璟同帝的事情,刀一般的寒风吹过,他的头脑清醒了些,走着走着,他竟然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
想让璟同帝开口说出秘密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个。
那个设计让他去云南的人,那个送给阿娆笔的人,应该都有这个想法,否则以他们的本事,早把璟同帝给杀了。现在想想,那个人好像一直走在他前面。也许,他并不需要做太多,只需要跟着那只手的指引便可以了。
当务之急,还是保证阿娆的安全。
想到阿娆,他的心里便涌起一阵暖意。
以前在军中的时候,平南王总是张罗着给他娶亲,每次他都以天下未平何以为家的借口给推辞了,其实当时的想法很简单,他知道自己是个注定马革裹尸还的人,怎么好去祸害别人家姑娘?娶阿娆也是迫不得已,要不是那个时候陆朝还小,嗷嗷待哺,他一个大男人实在弄不了他,他说不定就把她放了。
现在想想,他还真的该感谢陆朝,要不是他当时哭得凶,他可能就错过这个好女人了。
其实有时候人有牵挂未必不是件好事,比如他吧,自从有了阿娆和陆朝以后,他便更加惜命了,在战场上打仗,也改了以前着急冲锋陷阵的毛病,凡事总喜欢三思而后行,尽量地将伤亡降到最低。
陆凶越想越觉得自己像捡了个宝贝,嘴角不知不觉勾了起来。
他从袖子里抽出手,摸了摸脖子里的一个护身符。
那还是上次北征的时候阿娆特意为他求来的。
雪越来越大,陆凶终于到了城门口。进城的人并不多,陆凶轻轻松松混进了城。
进了城之后,他在街巷上找到了一家冒着热气的包子铺,买了十几个包子,又在旁边的小酒馆里切了二斤牛肉,打了一壶好酒,刚打算往回走,却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停下。
一个穿着素雅的女子就着仆人的手,从马车上下来,一掀裙摆,走进了旁边的一道门。
那门是木质的,上面黑色的油漆早已斑驳,两侧的墙头上长满了干枯了的草,无助地在寒风中摇曳着。
这样的地方看上去穷酸至极,和那个女子的身份一点儿都不搭。
陆凶觉得颇为奇怪,便一闪身,躲在了小酒馆的门后,袖着手,跺着脚,假装避风。
那个店主人看他可怜的样子,还好心地将门帘放下。
”这雪真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陆凶看着那个店主人,叹了一口气。
”看这天儿,估计还要下上半日吧,老伙计,你一个人住在郊外吗?“
那个店主人也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穿着朴素干净,说话的时候眉眼弯弯,一看就很温和。
”我一个老头子,无儿无女的,城里的米又贵,怎么住的起?倒不如一个人住在城外种种菜打打猎舒坦。今日要不是这雪下得太大,没办法进山打猎,我也不会到城里找吃食。哎,掌柜的,那斜对过儿是什么地方?看起来不像是个做买卖的,怎么一会儿工夫,进去好几个人?“
那个美貌女子进去之后,又有一个打扮平庸的女子遛着墙根儿,鬼鬼祟祟地进去了。
大雪还在飘,很快将他们的痕迹掩盖得一点儿不剩。
那个店主人眨了眨眼睛。
半晌,他无所谓地一笑道:”那里呀,平时没什么人住,只有一个老头子守着,有些暗门子会在那里接客,临了给老头子几个铜板,就当借地方了。“
陆凶更加纳闷了。
这种地方,吸引那个鬼鬼祟祟衣着寒酸的女人尚可,那个穿着华丽的女人,怎么也肯去这种地方?
”哦,是这样。"陆凶点了点头,透过帘子缝隙,看到街上无人,便对那店主人道:“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天色不早,我也该走了。”
”慢走!“
店主人在后面爽朗地应了一声。
陆凶出了门,将酒葫芦别在腰上,又拉了拉风帽,将自己的脸藏在里面。
走过斜对过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扇破旧的门,然后便大步离开了。
身后的酒店主人看着他走远,捏着绳子的手指终于放了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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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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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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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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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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