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站着没动。
八班的人整整齐齐站成一排,也没动。
陈飞安静目送袁朗越行越远。
八班的人,包括成才和许三多,也都一起看着袁朗的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袁朗这个副团级军官走了,八班的人全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解散!”陈飞把目光收了回来,朝八班的兄弟们喊了一声。
但大家都站着不动。
陈飞也懒得管大家了,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班长。”许三多喊。
但陈飞只是摆了摆手,并未说话,他还是转身走了。
成才拍了拍许三多,走了。
马超拍了拍许三多的另外一边肩膀,也走了。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最后,只剩下了许三多一个
许三多于是就站在战车边发呆。
营地里渐渐热闹了起来,但最热闹的,却是炊事班。
他们在炊事车里忙得热火朝天,声音也很大,嚷嚷得很多人都听到了,仿佛此时他们不是在炒菜,而是在参加演习。
与之相比,参加对抗的兵现在是一副松懈的神情,懒懒散散,没精打采的,有些营房里传来口琴声和吉他声。
对于钢七连的兵而言,居然有一天能够无所事事地等着开饭,这真的有些不可思议。
许三多终于不再木头一样站着了,他开始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寻找着成才。
但成才却坐在战车后擦拭着他的狙击步枪。
所以许三多找了好久才找到成才,找到成才后,许三多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成才也发现了许三多,而且也发现了许三多的尴尬,于是他举起他的八五狙:“三呆子,看,它漂亮吗?”
他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那支纤长的步枪,并且擦掉一丝除他没人能感觉到的纤尘。
许三多由衷地夸奖着这支枪:“成才,你这支枪真漂亮!”
成才咧嘴笑了笑。
“不过我觉得那个中校的那把八八狙更漂亮。”
成才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起先他有些不满,但片刻之后,他叹了一声:“他的那把八八狙的确是更漂亮一些,三呆子,当初他说把那些枪给你,你就应该收下。”
他越想越觉得那把枪真的比八五狙漂亮,越想越是喜欢,越想越想占有一把。
正在这时,不远处,一阵悠扬的口琴声传来,不知是谁吹的,有些感伤,旋律悠悠,令人思绪万千,口琴声响起不一会儿,一阵歌声响起,也是旋律悠悠,有些伤感,不知为什么,成才和许三多忽然的都有些想家了。
听着暮色下的那些吉他和歌声,成才眼神迷迷离离的,有些想哭。
“真好听。”成才说:“我一直很想学,有时做梦还梦见自己在学,可醒来我知道我没时间,我是个狙击手,要做狙击手就做最好的狙击手。”
他抚摸着手上的枪说:“我把时间都花在他身上了。每次我想弹吉他的时候,我就想,我是所有人里边最会用枪的,我还是最好的。但之前我看见那个中校用枪……看他用枪……”
他有些茫然地模仿了一下袁朗用枪的姿势,对一个自命不凡的射手来说,那实在是个噩梦,另一个射手在几百米外的狙击居然如在十米内用手枪射击一样自如和迅速,成才只见了一次,就觉得自己成为最好的狙击手的梦想,没有任何指望了。
成才越想越沮丧,越想越难过。
他一直觉得他的狙击不错,很多时候也有些沾沾自喜,哪怕和特大那班人比,他也没这么沮丧过,可是自见了袁朗用枪......
他忽然觉得自己把狙击手当做自己的梦想,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许三多,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其实根本就不是当狙击手的料......”
“怎么会呢?成才,你的狙击真的是很好的,那个中校当然比你好,但他是军区特种大队的人啊,他还是中校,他本来就应该比你好,他要是连你都不如,那才是最可怕的呢,成才,班长不是说了吗,军人的这一生,不是正在跟对手较量,就是走在准备跟对手较量的路上,你现在不过是又看到了一个新的对手而已。”
许三多有些蹩脚的劝导着。
太阳落山,黄昏降临。
营房的群落里亮起了灯光。
钢七连的会餐,正式开始了。
这次会餐是在露天下的车场边进行的,几个车灯被拧往这边作为照明,这使会餐平添了几分金戈铁马的气息。
司务长张罗着炊事兵用一个个钢食盒把菜端了上来,没什么好的,就是肉管够,酒管够,十足的野战部队习气。
高城对着他的一连兵举起了盛酒的饭盒。
暮色下,钢七连的兵显得有些低沉,因为七连还没吃过这样的败仗,这一仗,钢七连基本被打残。
高城也不知道说啥好,举起的手,久久没有动作。
“七连的兄弟们!”不知什么时候,高城猛发一声吼。
“到!”全连的兵都齐声响应着。
“我本来寻思就不会餐了,打了败仗还会什么餐?”高城说,“可指导员说,打了败仗尤其得会餐,鼓舞士气嘛。”
一旁的洪兴国觉得这样说不好,便暗暗地捅了他一下,但高城不为所动。
“那就会吧!钢七连的士气高涨五十多年啦,钢七连的士气还用鼓舞吗?”
“不用!”全连的兵像炸了窝似的。
洪兴国高兴了,对高城点了点头。
高城端起饭盒,继续道:“所以我提议,这第一杯酒,咱们为败仗喝一杯!这杯酒会喝不会喝都得喝,因为败仗是咱们不愿打,可是已经打了!咱们钢七连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打过败仗,但每一次败仗,都是为今后几十年的大胜仗奠定基础,所以,这次的败仗,不可耻,咱们以后全打胜仗就是了!七连的弟兄们,喝——”
洪兴国又拉了一下高城的袖子,可高城已经仰脖子灌得咕咚咕咚的,洪兴国只好也喝了。
刹那间,全连响起了喝酒声。
“第二杯酒,为胜仗喝一杯,这一杯,有信心打胜仗的才喝,没信心的,别喝了!有信心以后打胜仗的兄弟,喝——
高城一气喝光。
“喝——”
钢七连全连的战士全都站了起来,哪还有个不喝的,又是一阵牛饮。
说是两杯,实则是两饭盒,一饭盒就是一瓶子又三分之一,两口喝了两瓶多,很多人已经开始打晃了。琇書蛧
洪兴国就是最先晃的。
高城当然也晃了。
高城在他耳边问:“指导员,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洪兴国摇头说:“没......没......”
高城说:“那你也说两句吧。”
洪兴国毫不犹豫地端起了饭盒:“这第三杯……第三杯,大家清清肚子,胃里填点东西,能喝的接着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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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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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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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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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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