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下午,刚吃了饭后,钢七连的大训练场,边上。
成才一屁股坐下,向后一靠。
“三呆子,快吹吹!”
他使劲翻着左眼的上下眼皮,以便许三多吹去他眼里落下的灰尘,刚才一阵风吹来,迷了他的眼。
噗——噗——
许三多俯身,用力地吹着,灰尘有没有吹走倒是不知道,口水吹得成才一头一脸倒是很确定的。
“艹!”成才骂了一声:“三呆子,你他-妈怎么连吹个灰都不会啊?”
许三多脸色不变,只是道:“成才,你又说脏话了!”
“我就说!陈飞都说呢,我为什么不可以说!艹——”成才赌气地地骂了一句:“陈飞说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噗——噗——
许三多又一次用力地吹了起来。
成才眨了眨眼睛,终于感觉不到有什么东西卡在眼睛里了,舒服了很多,但许三多还在噗噗的吹着,他于是立即狠狠地把许三多推开:“出来了啦!你那么使劲干什么?把我眼睛弄坏了你负责吗?你知不知道对一个狙击手来说最要紧的是什么?”
许三多仿佛知道自己又做错了,怏怏站着。
“你正在损害我的视力。”成才眨着眼睛好让眼里的泪水流干净,然后拿出一瓶眼药水,让许三多帮他清洁自己的眼睛,成才确实很注意保护自己的这些资本。
他现在其实什么都不是,但他已经把自己当一个狙击手来看待了,当然,这些东西,他只在许三多面前表现,其他人面前,他可不敢。
当成才觉得自己的眼睛再也没有一点儿不舒服了,这才抬起头看了许三多一眼,见许三多还橡根木头一样地杵在那儿,不由又骂了起来:“你杵在那儿干什么,当旗杆呢,赶紧坐下来!”
许三多沉默着坐了下来。
“许三多,你说,我以后去当狙击手怎么样?”成才用手拐了拐许三多,兴奋地问:“我们班的狙击手好像要退伍了,今年就退,他退了,我估计就轮到我了!许三多,我要是当上了狙击手,那一定帅呆了!”
但许三多却不说话,只是沉默。
“喂,三呆子,跟你说话呢?”成才又拐了许三多一下。
“啊?”许三多吓了一跳,这才反应了过来,他没回答成才的问题,只是沮丧地道:“成才,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不当我是自己人。”
“呃?”成才一愣,片刻,他往后靠了靠,一本正经地教训起了许三多:“我最不爱听就是你说这种话,你得争取当骨干,做骨干,你要向我学习,只要当成了骨干,那就什么都好办了。你看人家陈飞,不但连长把他捧在手心了,就连指导员也把他当宝贝!”
“你还不是骨干,我们八班的骨干,是李廷王晨他们!”许三多一字一句,十分认真地说。
“我?”成才一时说不上话来,他现在在班里的确谈不上骨干,只能算是中等偏上,所以许三多的话一下打破了他所有的自欺欺人和幻想,他顿时也泄了气了。
不过就在这时,许三多却道:“不过飞哥说了,你是有当骨干的潜质的。”
“嗯?”成才一愣,随后猛地转身,直勾勾地盯着许三多,迫不及待地问道:“许三多,陈飞真的说过我还是有潜质的这种话?”
许三多重重点了点头:“嗯!”
“那他有没有说我在哪方面有潜质?”成才期待地盯着许三多。
“没有。”许三多摇了摇头。
“没有?”成才一阵失望。
“嗯!”
“真的没有?陈飞真的没有说过我在哪一方面有潜质?”
“没有,飞哥只是说可惜你走错了路!”
“......”成才听了,笑容僵在了脸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成才?”
“嗯?”
“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跟飞哥学习学习,你不应该再背叛飞哥了!”许三多认真地说。
“我背叛他?怎么可能?再说我又没把自己卖给他了?”成才一听,顿时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
“连军哥都看出来你背叛飞哥了!”许三多说。
“白铁皮那是血口喷人!”成才恼火地道,但很快,他的情绪就冷静了下来,他颓然地靠在了墙上,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无力地问:“许三多,那我是不是没机会了?”
“什么?”许三多一头雾水。
“我是不是不可能成为陈飞的朋友了?”
“怎么会不能呢,你肯定可以,飞哥这几天遇到你不是也开开心心的嘛!”许三多说。
“你这句话我爱听!”成才听了,咧嘴一笑,随后抬起手一把搂住了许三多,他心情大好,不由也真心诚意地对许三多道:“三呆子,咱们来到部队,不容易,要好好珍惜,要争取留下来,所以你也要争取成为骨干。”
“我……我怎么可能是骨干?我上车都会吐,昨天给满车人吐了一身。我永远比不上你。”许三多懊恼地说。
成才挠了挠头,显然很愿意听到这话:“嗨,那也不能这么说,就算笨吧……你也不能由人叫你笨蛋,谁要这么叫我我就会打回去!”
许三多有点心灰意冷:“那怎么办?我除了内务还合格,啥都做不好。”
“你怎么叫啥都做不好呢,你的五公里不是全连前列的嘛!”
“可是......”许三多欲言又止。
他现在的处境的确很不如意,班里的战友们都不愿意搭理他,当他涎着脸帮大家扫地、打水,换来的却是刺耳的话:“八班不需要扫地的兵。”
成才正在准备继续做许三多的人生导师的时候,他们班的副班长从远处跑了过来:“许三多,给我马上回宿舍!”
许三多没半个不字,站起来便跑,成才也急忙跟着。
宿舍里,许三多床上的被子被翻开了,班长和副班长正在屋里等着,许三多一溜跑进来。刚一进门,副班长就拎起他的被子。
“你往被子上洒了多少水?我说你的内务怎么整得比老兵还平整,今儿一摸你被子,都湿的,背面都发霉了。你老实说,洒了多少?”班长冷着脸。
“一杯。”许三多吞吞吐吐地说,并指了指柜上的那一个大茶缸。
“那你每天晚上怎么睡的?”副班长恨不得狠狠地给他一个巴掌。
“就……就这么睡了。”许三多垂下头,声音就像文字哼哼。xiumb.com
一旁的班长又说话了:“许三多,要求你搞好内务,并不是要你拿自己的身体扛,整齐划一是很重要,可你自己的身体重不重要?这笔账你算不算得过来?”
副班长也在一旁嚷嚷:“你是钢七连的兵!为个优秀内务就啥也不顾了,钢七连需要的可不光是优秀内务!”
许三多嗫嚅出那句话来:“我怕……我怕拖班里的后腿。”
八班的班长本来想骂他两句,听了这句话,那些话再也骂不出口了,唉——他叹了一声,最后,他抬起手,轻轻地在许三多的肩膀上拍了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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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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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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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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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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