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拇指一摁,伞自动撑开了,穿过车流走到对面马路。考完试轻松的愉悦感在她身上没残存太久,又经过赵终成这么一闹腾,她浑身的疲惫感更强。
她走的很慢,想着许多事,考试的、以后的还有之前的,觉得日子越过反而更朦胧看不清,她如今就像站在迷茫的交叉口,一方面希望考上的大学能让她摆脱这样的生活,一方面又觉得什么都没意义,好像怎么活从她生下来就注定了,或许这辈子就是会烂到底。
她鞋底擦过细碎的小石子,石子顺着滚进下水道口,没注意前面有人朝着她吹了几声调戏的口哨。
他们直接叫她名字,“林昭。”
下着雨她根本没听见。
“林昭。”
他们又叫了一声。
林昭把伞抬高了些,看到是几个同校的男生正站在路牌旁边,全是她熟悉的面孔,他们笑的卑劣,看到她仿佛提起了性质,林昭把伞举低了些。www.xiumb.com
“不理我们啊。”头染黄毛的男人笑着说,“跟你打招呼都不带理的?好大面子。”
林昭认得他,他大他一届,陈泽野那票人里的,大概也从去年高考后开始混,仗着家里有地,光靠收租就开了间大酒吧,在这片混的风生水起。
“好歹之前也见过,就算不看我的面子,那陈泽野呢?”
她淡淡一瞥,从台阶上走下公路边,与他们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黄毛与旁边人相视一笑,“林昭,小心一会儿我们不爽直接过来弄你。”
林昭身上虽然淋湿,心里还是闷出一阵无名的火,实然她并不觉得他能有多大能耐。
“过来玩玩。”他们懒散站一堆,吊着性子刻意说。
她不自觉的加快脚步,已经走前了些,他们在身后嬉闹的强调问她:“你怎么跑了?林昭你回来,我问你个事儿。”
林昭指尖微颤,因为他们想拦住她。
黄毛吸着颊,哼笑着说:“阿昭啊,你猜我们刚才看到什么。”
“你丫头考试考的不错嘛,高兴的都在路边跟人打啵呢。”
他们瞬间乐的捧腹大笑,用粗鄙的需要进行低质的调逗。
林昭抓紧伞把手,面无表情。
她不知道,陈泽野正从后边缓缓走过来,他从家里开车出来后找好了车位,就在附近等着黄毛他们一行人过来,但等的没性子了,就索性下车,插着兜慵散靠在车身旁淡漠观望。
直到走近了,他才发现黄毛他们拦的是林昭。
这还是自那天后,头一次碰面,陈泽野毫不遮掩直接将眼神定格在她身上。
他的双眼像鹰隼似的在看她,他摆着一副傲然冷漠的势态,淡淡抿着唇,几秒后,他扭过头,脸上的表情撤了下来,不再看她。
陈泽野把玩着车钥匙,转身催促:“走了,到点了。”
黄毛走时那几下眼看的林昭毛骨悚然。
红色的超低盘跑车,陈泽野沉下眼,拉开了车门坐上驾驶位,他调整了下后视镜,瞄到林昭的长影。
路边竖起的杆上已经亮着点点的光,无数飞蚊聚集在灯下扑腾煽翅,她面色通莹冰冷,还杵在原地,袖子下裸露的臂膀雪白如凝脂,让他想起那晚滑腻的触感,他看了眼正握着的方向盘。
但林昭还是一如既往是一副,好死不死的样子,他轻笑,按捺一句:“也没什么特别的。”
*
想象中,林昭以为高考结束后,她会彻夜玩手机看电影以此补上前段时间的勤苦,又或是约了三五几个朋友出去玩到半夜,但其实什么都没发生,她甚至累的回来就躺下睡了,连晚饭都没吃。
直到接近凌晨被饿醒,她才饥肠辘辘的起来准备煮点东西吃。
听到她开门的动静,华姨正巧叫住她,弯着眼角问她:“饿啦?”
林昭点头,“冰箱里应该还有东西吃吧。”
“还有点细面。”华姨说,“我也没吃东西,等着,咱俩一起下去忙活煮个宵夜。”
华姨进屋披了件外套,林昭穿着睡裙是觉得晚上有些凉。
“鸡蛋面咋样?”
华姨佝偻着背边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瓷白的碗边问她。
林昭摸了摸肚子,点头,“行。”
华姨打了两个鸡蛋,她背对着林昭说:“泽野今晚是不回来了,你呢睡觉也叫不醒,我就没做晚饭,结果现在我两肚子都饿的呱呱叫,真是有点好笑呐。”
她抿了抿嘴角,应:“晚饭还是得吃,哎这水差不多烧开了,面条要下多少?”
华姨:“我来我来,你拿不准,等下抓一把煮多了吃不完,太浪费。”
“好。”
盯着呼噜冒泡的锅里,华姨问:“今天考完了试了哦,咋样,这心里有没有点底。”
林昭勾了簇头发到耳后,回:“说不好,毕竟我要是感觉考的很不错,说不定最后连过线都达不到,所以我没去想,也不抱什么好的期望。”
“这咋行,念想还是得有的,你这一说,我想起我小女儿,就是小小年纪不读,辍学了,现在倒好,年纪轻轻带着个娃,娃病了,自己又没什么收入,全靠张口要钱,日子苦得不得了,所以还是读点书好啊。”
林昭拿筷子在锅里搅开面条,“林林姐我上次出门还碰到她了,她其实人特能干,做事又勤快,会越过越好的。”
华姨笑,点点林昭脑袋,“数你最会说话,对了,腿好点没?上次看到真是吓我一跳,怎么摔成这样。”
林昭:“...好多了,已经。”
华姨:“那就行。”她盖上锅盖,用手挥挥赶她出去,“快好了,这里热,你坐外面看会儿电视,我再煮点青菜,等等你过来端就行了。”
林昭看她这么大年纪了,她说:“煮菜这些就我来吧。”
华姨说:“也行,我这腰还真有点酸了。”她踩拖鞋坐到客厅,偌大的房子静的可怕,她拿遥控器打开电视,总算有了点声音,她头靠着沙发垫,目光盯着电视屏幕播放的家长里短的剧集。
林昭取了几瓣菜叶冲洗。
刚烫好菜,用漏勺准备捞出,突然听到华姨在远处厉声叫她:“林昭,赶紧拿把伞出来。”
她赶紧关了火,看到客厅的大门敞开,屋外风雨交加,她随便拿一把伞,发生还是赵终成的。
风力大的把伞架差点吹变形,撑伞有些艰难。
她模糊看见华姨正扶着一个比她高大许多的人,华姨步履蹒跚有点吃力。
林昭赶紧小跑过去,把伞都渡给华姨,华姨却指醉的不省人事的陈泽野,“给他遮。”
她不太情愿,甚至不肯搭把手扶他,陈泽野看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
进门后,白净的瓷砖沾了尘,屋里进了水,陈泽野靠在红木长椅,他疲态尽显。
华姨嘱咐她:“你看会泽野我上去拿条毛巾。”
“我去拿。”林昭赶紧说。
“你知道他东西放哪儿吗?”
林昭讪讪的退了回去,她看他昏的死沉,就回厨房放好了佐料,端出两碗面。
突然楼上下来一条狼犬,她被吓了一下,是陈泽野养的,她其实不怕狗,反而很喜欢,但这条狼犬在好几年前就咬陈泽野。不过今天这狗倒是看着慈善,林昭与它视线双双相对。
狗吐长舌头,一直喘着气,她知道它大抵是口渴了,她又去接了盆水放地上。
看着这条狗用舌头飞快卷起水入嘴里,她倒觉得有点意思,就蹲下身仔细盯着它,甚至还想伸手摸摸它的头。
这时,她听到华姨在楼上扯着嗓子喊:“你刚才关火了没?”
“关了。”她大声地回,犹豫间,她的手已经不自觉地轻轻摸上狼犬的头,狗毛倒是挺硬挺的。
“那狗刚才跑下来了。”
林昭朝狗蹲近了些,抬头回声:“对,就在这儿喝水。”
电视屏上音量不断在增,声音突然增大,陈泽野在她身后倏地的睁眼。
狼犬摇着尾巴扑棱朝林昭身后扑棱,林昭没察觉到,就被身后人一把环抱住。
一股刺鼻的酒味乍然袭来,她木讷之余,陈泽野已经强硬的将头靠近她的右脸,下巴膈在她的肩膀,灼热的气息扑洒在她陈泽野,令她怂着肩弓着背,他的手臂越勒越紧。
楼上,华姨脚步已经迈在第一节梯子上,林昭不知所措,脑子里是他今天冷漠的姿态,她没有发声说话,不敢引起华姨丝毫的注意,只要她往楼下看...一定能看到。
陈泽野的目光狡猾,他皱着的眉头收了些,转而一副温润谦和的模样,他双臂捆着陈泽野一副依人的做派。
“就让我靠一会儿。”他的声音深沉嘶哑,留恋磨蹭她的脸颊,在感受她颤栗的肌肤时眉心又微蹙。
林昭觉得她的汗毛一定竖起。
楼上走动的拖鞋声越来越近,她的手肘不停摆动,但不敢喊出声,她不敢让华姨看到这副景象,她小声咬牙道,“华姨就要下来了。”
他松开手臂,在她身后站起,坐回沙发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林昭撑着手臂起来,狗正大声的叫唤。
华姨拿着毛巾下来,看了看林昭,径直走向陈泽野,问两人:“怎么了,这是?”
林昭摇摇头。
华姨递毛巾过去,“赶快擦干头,不然等会儿感冒了。”陈泽野随手接过扔在一旁。
她也不好说什么,转过头对林昭道:“你去把伞捡起来撑开,不然容易坏。”
林昭寻看伞的影子,找到后只好蹲下身去够陈泽野脚下的伞,他突然一脚踢开。
连带着吓到了华姨,她惊声道:“泽野,你这是做什么。”
陈泽野颓然问林昭:“谁的伞。”
林昭上前捡起伞,走到一旁准备撑开伞骨。
他面容沉静,修长的身躯充满压迫感地向她逼近,手一挥打掉了她手里的伞,飞出许远。
他低头看她,又问了遍:“下午你跟他在干嘛。”
她迎上他的眼,“说什么?没听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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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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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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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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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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