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吃路边的小摊,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最靠边的小桌子上,没有朋友,没有认识的同学,只有她自己,她埋头吃一口又静静看着路口,像个观望者洞悉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吃完东西她又逛了好几个地方,不过刚才嗦粉让满头都是汗,于是她干脆扯了皮筋散着一头长发。
这个点夜市热闹的不得了,路边店面里流行音乐放的大声,三人并排的女学生穿着另一所高中的校服与她擦肩而过,头发染的深红穿着尖皮鞋的男人冲着她吹了几声口哨,引得周围人纷纷侧头看向她。
她是人群中显眼的那个人,她却希望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要落到她头上。
回去前,她买了点蛋挞。
蹑手蹑脚的走到林景珍房门前,门留了一丝缝,她敲了几声门也没人应,反而听到了轻微的抽泣声。
她偷偷往里面瞄了眼,只隐隐约约看到母亲背对着自己坐在床边,她大力的扣门,“妈!”
林景珍缓了半会儿,也没应她。
“我进来了啊。”她试探的说。
还是没理她,林昭推开门,一眼就看到母亲正掩着面,手里还扯着半张纸巾,明明知道她进来了也不肯对她说半句话。
“怎么了?”她皱着眉问,心里暗自猜测。
林景珍小声啜泣,林昭看到她红彤的眼眶,实在想不到这屋子里还会有谁让母亲这么难过,于是她加大声音问:“是不是他?”
林景珍咽了下口水,摇头否认:“不是,还有你别管了,快回去睡觉了。”
“是陈泽野,对不对?”她语气已经差到极点。
“他不过也就一毛头小子,还能翻天吗,再说反正也不是头一次了,忍忍就过去了。”
“忍忍?”林昭确实忍了几秒火气,第三秒,她二话不说变着脸就要去找人。
林景珍叹了口气:“你别惹事了,你这脾气我看只怕会把我害的更惨。”
“我还不是为了你才忍的,你陈叔就算再好,那也还是会向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的,而你要是真的懂事,就别跟他吵,别让我和你陈叔叔为难,至于他要什么,给他就是了。”
林昭扬着声反问:“他要什么我都要给”
“总之别惹他不高兴。”林景珍低下眼,不敢与林昭对视。
原来如此,他不高兴了。
林昭背过身,握住门把手时,手指微微的颤,下午,陈泽野跟她说晚上七点半,而她刻意又刻意的躲过了时间点。
她侧着半张脸,脸色难看的对林景珍说了句:“我知道了。”
这天晚上,林昭睡前收到一条信息:八点半。
只有短短三个字,她知道是谁发的,删除信息后她选择性的忽略掉。却没想到第二天,陈尊会在她跟前夸她比金牌名师更有料,说她动嘴皮子比他们动笔头更有效。
陈尊趁她不注意,往她书包里塞了几千块,林昭在房间里拉开拉链后望着这些钱不知所措,她发信息给陈尊解释,陈尊却执意让她收下。
这时她才知道,原来有些人情,是推脱不了的。
*
地垫是柔软的马海毛,脚上的棉拖陷进去了些,林昭抱着书和笔在门外徘徊。
从书房到这一楼,从七点半到八点半,她光明正大的走上楼,却忐忑不安,不敢敲门,盯着深木色的大门发呆,她觉得她自己就像是个木桩子。
在她不安的踱步中,身后的门开了。
陈泽野盯着她,问:“不敢进”
林昭低下头,死死抱着怀里的书,他的眼神令她犹豫了下,他身上极具侵略性的气味将她包围,让她不自觉的退了几步。
她不过才转身就听到背后,他用指骨重重地扣了几下门。
尽管看不到他的脸,但他的不满不言而喻,可他不过只是敲了几下门而已,林昭抿了下唇,她不知道怎么了,那种窒息感就这么突然又浮现了。
“走啊。”他语气颇有些挑衅。
林昭一声不吭,踩着拖鞋就这么要走了。
陈泽野眼角微沉,淡漠道:“你这副样子光看着就害人衰,要滚就快点滚。”
她垂下半眼,来之前,她在卫生间里确实不经意地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嘴唇没有血色甚至有些乌青色,看起来确实有些憔悴,既然互看不爽,她又何必要倒胃口,她一气呵成转身加下楼。
皱巴的校服外套,亮黄色的睡裤,一团黄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了,陈泽野的眼睛倏地亮了,他还在回味她转身时头发往后一扫留下的洗发水香味。
林昭下了两个阶梯。
搭在扶手上的手突然被一双大手盖住,摁着不让她移动一下,不知道他在唱哪出,她问他:“是想推我,然后摔死我?”
“是,不想摔死就别跑。”他懒洋洒洒,“开门之前,你走了也就走了,可我这门都开了…”
他又沉吟了下,接着道:“就由不得你了。”
林昭觉得有些可笑,“让我滚我就滚了,现在又由不得我,你多大能耐,我好佩服。”
“还有更让你佩服的。”他说。
林昭自嘲般的一笑,她承认,他是有,比如让她想起林景珍那双红透了的眼睛,他是真的有手段。
走廊里的感应灯暗了几秒,亮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抓着她手腕,牵着她一同穿过了长长的廊道,走进了他的房间。
一张黑漆长桌,两人面对面而坐,桌上还有一盏暖色的台灯,林昭其实不喜欢他的屋子,有种阴森灰暗的感觉,于是她开了台灯,从笔筒里抽了只笔,她所有的不满都在想起昨晚被塞的那几千块钱和母亲的劝诫后消散了。
“数学,好提分。”她面无表情的说。
“行,这是卷子,你讲。”陈泽野抽出一张白净上面只有潦草几个字的卷子递给林昭。
林昭推回给他:“自己做了先。”
说完,她不再理他,拿出自己的复习资料,浏览着上面的提纲,嘴上小声读着题目:“平面内的两个不共线向量…”
温声细语的几个字,让陈泽野偷偷抬起了眼,台灯的光像一层暖色的雾罩盖住她整个人,而她依旧在喃喃自语。
他忍不住问:“这个我自己怎么做”
林昭不耐烦瞥向他。
“要两个人一起做才行。”
林昭握着的笔尖在纸张上已经落墨,知道他是找事,就没回他。
陈泽野看着桌上密密麻麻的印刷字体觉得有些犯困,他的正对面,林昭身上的香味近的他一直都能闻到,她似乎才洗了头,吹干了头顶的大半部分头发但是发尾还是湿的,发尖堆砌了小水珠,圆润的一滴从她肩处坠落,他的视线随着向下,只看到她晃动的手臂在不停写着字,肤色白润,胳膊又细,就好像他随意就能握碎。
她垂着的眼帘上眉毛细又弯,加上内双眼皮,长相颇有古典书上女子的韵味,鼻子虽然算不上太高挺,但翘起的鼻头小巧也算添了几分精致感,冷面薄唇,英气也还真是有自己的脾气。
她一直埋头苦读,他也就抱怨了句:“我是来陪读的?”
林昭扔下书,“写完了你再说。”
陈泽野甩过试卷给她:“示范一下,怎么写。”
她拔开笔盖,圈了下题标,“比如这题,斜截式,y=kx+b这个公式你总知道吧”
“然后代入数字。”林昭在草稿纸上动了几笔,就算好了。
陈泽野:“隔这么远,看不到。”
林昭移了点椅子,递过草稿纸给他。
他又说:“你是反着的,我压根没看到你怎么算的。”
“步骤看不懂是吗”
他默认。www.xiumb.com
“别人的脑子有13克多,你只有1克多是吗”
陈泽野挪了下凳子,凳子腿与瓷砖发出刺耳尖锐的摩擦声,林昭不禁捏了下笔盖。
他径直坐到了她身旁,林昭顿时觉得如坐针毡,他的眼里似乎有绵密的细针,每看向她时就会刺她深一分。
他稍稍俯身凑近她耳廓,声音又低又轻,“别人的胸有C杯,但我觉着你只有A。”
林昭皱下眉头,捏着笔,指头已经泛红。
“生气了”他笑道。
她胸口起伏呼出一口气,左手摁着卷子,沉静又仔细的对着他算了遍题。
“这种题,记公式就可以了。”她好声好气。
陈泽野的眸子柔了几分,他的右手不自觉地越来越靠近她摁着卷子的左手,尾指装作不经意的触碰到她。
林昭盯着题目,讲解着:“你只要代入进去...”
见她没什么反应,他的手便覆了上去。
林昭的声音停了。
他的掌心有些微微的粗糙感,五指骨感却有力,手掌先是握住了她的手,然后顺着她的手臂慢慢往上滑,满是软绵细腻的肌肤触感,他的身体突然热了起来,目光也落到她领口敞开的两个纽扣处。
只是校服,他却觉得比华服更摄人眼球,她未施半点粉黛,但即便素面也有动人心魄的美。
在墙壁分针缓缓滑动中,草稿纸已经掉到了桌角。
陈泽野的手越来越不安分,他的手掌隔着衣物摩挲着她的肩。
林昭的手已经握不住笔,她打开他的手,硬声制止:“别给脸不要脸!”
“反正我在你这儿,早都没脸了。”他压着声线开口。
她打开他的手,他却去狗皮膏药般又黏了过来,她语调冷铿:“等陈叔回来了,你...”
陈泽野已经把她身上校服POLO样式的领口解开,其实也不过一颗纽子而已。
他用笔尖挑起她的衣领子,又随手甩掉了笔,他猛地俯身过去,扒开领口,她身上的体香味清洌溢鼻,他先是蜻蜓点水般的牙齿咬在她的锁骨上,林昭忍不住叫了一声,双手推他的脑袋。
他整人埋进甜梦乡里,推也推不动,又用唇吮了下她的脖颈,嘴里不清不楚的回着:“老头回来了...又能怎么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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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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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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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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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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