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昧途>第 20 章 第20章
  华姨的屋子有股淡淡的寺庙香火气,林昭走进去才发现柜子正中间供着尊佛像,旁边堆着成捆的香柱。

  她驻目看了会儿,才想起华姨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她们讲究供奉的习俗,祭拜关公,求安求进求财运,如今拜求佛神,想必是为求引度免灾。

  华姨拿出封箱底的被褥,像是看出来她的不解,拍了拍略微有些潮湿的褥子解释道:“我这个年代的人,前半辈子靠自己死命去拼,后辈子就想靠些念头支撑,何况我那小孙子病也还没好,我就烧香拜佛求点善缘。”

  林昭接过华姨手中的褥子,铺在地上,“童童静养一段时间肯定会好的,刚好再过段时间我也放假了,到时候我可以带上他一起去玩。”

  华姨嘴角带笑,“他从镇里过来确实一直都待在医院里,还没来得及出去看看,要是到时候你能带他出去转转见见世面那就太好了。”

  童童年纪约过七岁,老人家苦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盼来三代同堂,只是去年童童查出肺炎,弄的一伙人都人心惶惶的,好在今年状态好得多了。

  林昭:“童童是在市中心的那医院吧,抽空我先去看看他。”

  华姨替她抚平床单上的褶皱,回:“对,就那个中心医院,说到这个,还得多亏陈先生托人照顾我们才能让童童到这儿看病。”

  林昭:“陈叔待人是真的好。”

  “我呀,估摸着也是费了半辈子好运才能遇上这样的雇主。”华姨开了床头柜上的暖色灯,“不过陈先生对你和你妈不也挺好?你们来了陈家后也算沾光享福了,就说你现在读的学校,一般人可进不去。”

  林昭见华姨两鬓处已渐白,灯影下,容貌枯老无气色,她抿了下唇,回:“是我自己考进去的。”

  华姨关掉灯,“那你总归是拿着陈家的好处的,你的开销光靠你妈那点工资,够吗?”

  林昭默默点头,没说话。

  “我知道你觉得泽野总欺负你,平日里你俩互相都不待见,但陈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虽然看起来凶了点,但人不坏,我之前确实觉得他成日里不做些正经事,不过那天我听见他跟陈先生提希望你能辅导他学会儿书,一连念叨了好几天陈先生才去跟你开口的”说到这儿,华姨停了下才又说,“你们就都消停些,既然先生都开口了,你也就好好辅导辅导他。”

  林昭听完皱着眉,“可我觉得很奇怪。”

  华姨脱掉鞋,整个人缩到床上,拉上被子躺下,“确实奇怪的很,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不过陈先生心里可高兴了。”

  “反倒是你不乐意,泽野想下功夫学了,你却没心思理他。”华姨摇摇头,无奈道。

  林昭小声嘀咕:“难道成我的错了?”

  “林昭,你要懂得报恩。”华姨语重心长一句嘱咐。

  是恩还是债,是要报恩还是要还债,林昭没再搭话,只是习惯性的用指甲抠着被单。

  过了好一会儿,她听见华姨均匀的呼吸声,她又摆正了些枕头的位置,捋起头发躺下准备睡觉,又想起华姨说的话,她迟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变换着姿势,在她眼里,陈泽野一肚子坏水,从表皮到内里都烂透了。

  暗色里,她睁着透亮的眼,双指触摸上自己的下唇。

  她从未想过,是以这样一种粗暴的方式...

  陈泽野捏得她下巴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她甚至看见了他的手背因为使力而立起的筋骨。

  他近在咫尺的鼻息,身上的气味,都一股子浓烈的朝她袭来,唇间软糯的触感混夹着她的窜动不安,交换的气息间她不经意对上他低迷的眼...他用蛮力控制住她。

  想到这儿,林昭抬起自己的手,细长的十指,骨节分明,纤细的手腕处,仿佛还残存着那股他施加的力。

  *

  头顶是晨间的暖阳,热烘烘的照着全身,林昭搭最早的那班公车去学校。

  车子急刹等红灯,她半伸着手臂拉住扶手,眼睛探向车窗外,骑着小电动或是踩着自行车的人扎堆停靠在路边买早餐。

  经过市区的路上路口多所以公车总是半停半开,半分钟过去,红绿灯上的秒数终于变成个位数,她像是突然感受到什么,看向旁边一同在等待那辆的私家车,不过车子后座的窗户关着,黑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公车重新启动,想到又是埋头在书堆里的苦学一天,她显得有些疲惫。

  这种恹恹提不起精神气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

  教室里已经走了大半人,林昭正拉上笔袋的拉链,几个打扫卫生的学生叫她,“外面好像有人找你。”

  林昭不知道她们是在跟自己说话,依旧自顾自的整理东西。

  擦黑板的学生提高了音量:“林昭!外面有人找你!”

  林昭揉了揉眼,眼睛里布着几条血丝,她慢吞吞的走出教室,一个她不认识女生站在窗户旁等她。

  女学生扎了股麻花辫,整个人背着光,挑眉问她:“你是林昭?”

  她点了点头。

  麻花辫女学生比林昭矮了大半个头,所以要仰着脖子仔细瞧着她的脸,“你早上是不是掉了个金边的本子?”

  林昭立马接话:“对,金边的,上面只写了我的名字,虽然只剩几页没用了,但是里面都是些重点笔记,对我挺重要的。”

  她没说完,女学生就打断她:“我捡到了。”

  林昭连忙道谢。

  “不过不在我这儿。”

  她有些疑惑。

  女学生:“我看到的时候,那本子被扔在六楼楼道夹角,要就自己去拿。”

  女学生甩着马尾走了,林昭站在原地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她还是擅自上了六楼。第六层原本是天台,最近准备加盖楼层,但里面已经被扔了不少杂七杂八的废东西,成了垃圾一角,所以她的本子被人扔进这儿,她也不觉得奇怪。

  她脚刚踏出铁门框,就踩中一地烟头,这里也成了高三学生隐匿的一块抽烟地,她走到夹角,远远看到一个人影杵在那儿。

  天台还没封层,楼顶风大,她越走近,就看的越清晰,直到她看到是陈泽野侧站在墙角。

  他个子高,比围墙还高了不少。

  他本来低着头,嘴里嘬着最后一口烟,但在看到她后慢慢直起了背,将烟夹在右手食指间,他闷闷一句:“我等了有一会儿了。”

  想到昨晚的事,林昭不敢与他对视,尴尬的移开眼,却又发现她的本子正被他拿手上搬弄翻看,她轻叹了口气,第一反应还是逃,她转身就要下楼。

  陈泽野偏头瞧她一眼,假意纳闷:“本子不要了?”

  “不要了。”她沉声说。

  他的瞳孔渐缩,攥着本子盯着她的背影,她瘦削薄弱,夸装地说,他觉得要是风力再大些都能把她吹下去。

  林昭听到纸张被撕扯下来的声音,才走几步,后脑勺就被纸团砸中,她低头一看,那纸已经被揉的不成样了。

  “在纸上写我的名字。”他迈着步子走近,眼神微眯。

  林昭已经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烟味。

  “我高兴还来不及。”他一双眼幽亮,看人时总附加一股无形的压力,“可你字明明写得不错,怎么把纸都捅破了。”

  林昭不禁咬了下唇,当时她上课走神,心焦郁烦的写下了他的名字,随后用笔尖刺破,又用笔头划烂,对他的一通气洒在在了纸上。

  被他盯得烦了,她就要走。陈泽野眼疾手快地握住她手腕,稍稍用力,拖她退了几步。

  他的声音轻飘听不出脾气,“脑袋撞肿了,人也傻了。”

  她拨了下贴脸的刘海,头上会肿是因为早上公交刹车太急,她的额头撞在了扶手上,才落下了点淤青。Χiυmъ.cοΜ

  “放手。”她淡淡一句。

  陈泽野目光一顿。

  想起她早晨挤公交时可不是这么副姿态,那时他透过车窗随意一瞥,隔着些距离看到她陷在车子狭小空间里,挤在人堆中艰难的握着扶手勉强站稳,又在红路灯路口,因为司机一脚急刹,撞破了额头。

  蠢,又可笑,可他又看到她换成了单手抓着扶手,面无表情地用掌心揉着额头,眼眶微微泛红。

  想到这儿,他声音柔了些:“去收拾东西,我在这儿等着。”

  慵懒随意,却毫不掩饰他的目的,林昭愣了下,垂下头没哼声。

  陈泽野又说了一遍:“去拿包。”

  她问:“你什么意思?”

  他抬眼静静的看着她:“行,我去帮你拿。”他放开她的手,就要下楼。

  见他是真的要去拿,林昭赶紧走到他前面拦住他,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自己去。”

  回到教室。

  林昭坐在桌椅上,她快速将笔袋扔进单肩包里,她在想怎么才能不用经过两边楼梯直接就能出这栋教学楼。

  恰好值日的学生手里转着钥匙提醒她:“我要锁门了。”

  她从教室出来,朝左边的楼道看了眼,然后转身往反方向的的楼梯下去,小腿蹬蹬的走的飞快。

  落日余晖扫过半截台阶,她白色的帆布鞋踩地,一口气连下了三层楼,直到第二层时,她步子突然一顿。

  “林昭。”

  在她身后...空旷的走廊,喊她名字的这声响当当的窜进她耳朵里,短促的音节浑厚,让她不禁站在原地,像在等待他的发号施令。

  陈泽野从走廊另一端走来,他死死盯着林昭,等走近后才发现她手紧紧的攥着包,指甲抠着提绳,那是她紧张时总会做的小动作。

  他收了些力气,指尖一勾扯住她的马尾尖,说:“跑得倒是挺快。”

  林昭踉跄地退后,提醒他:“这是在学校。”

  他眼一低,望着她有些慌张的脸。

  “她们下来了。”她说的是刚才锁门的那几个女学生正从楼上走下来。

  他嗓子闷声应着:“嗯。”

  但林昭听着那是敷衍又不屑,她瞥了他一眼,他抓着她头发的手还是不松开,听到楼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人想往里面闪,毕竟楼梯口可不是个好地方。

  “林昭。”他又叫了声。

  她没理,伸手去掰他的手指,头皮被扯得有些痛。

  他垂下眼,突然问:“昨晚被人掐着脖子亲的滋味怎么样?”

  怎么样?是窒息,是喘不过气…是动都动不了…

  林昭脊背瞬间挺直,脸色骤变,原本和气的眼冷冽漠然。她抬头往楼梯上方的空隙看了眼,几个女学生正从上面慢悠悠的走下来,听说话声音就是她的同班同学。

  她目光向下,躲躲闪闪。

  他的手指滑过她的发丝,转而握住她的手腕,扯着她下楼,林昭不肯,倔强的脚跟着地就是不跟他下楼。

  林昭梳着规整的高马尾,一些凌乱的碎发在橘色的余光下看起来面柔更清秀,陈泽野弯了些腰,低下头,双手捧着她的脑袋,在她额头泛青的地方吻了一下。

  林昭脑袋一懵,还没反应过来。

  “今晚,七点半。”他又说了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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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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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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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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