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是该让他赔一下钱？
宝玉被他含义不明的目光看得后背发凉,后知后觉地拘束起来，讪笑道：“我就是太激动了。”
本是解释之语，没想到贾赦今天好说话得很,顺势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宝玉忍不住弯了眼,从怀里取出一对玉佩，期待地说道：“请您老人家帮我们收着。”
“等时机合适，还请您替我转交给林妹妹。”
他这话没有直说，却什么都说了。贾赦目光微妙地看着这块玉佩,嘴角一扯，答应下来。
“好。”他说完,忽然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宝玉一下呆住，怔怔地看着他。
“您怎么了？”他帮忙拍了一会，被贾赦按住手,轻轻拍了两下。
贾赦忽然有些动容。
本是孑然一身啊。
他心中叹到,不知不觉间,居然也落下这么多牵绊了。
“时间不多了。”他对向宝玉茫然的双眼，缓缓的，心平气和地说道：“你也没多少时间了……”
明明是很轻缓的语气，宝玉却忽然心里沉甸甸的。他轻轻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眼角居然有一滴泪滑落。
快一点、再快一点……
这句话化成一颗种子，种入他的心间。
当朝武举依文举的制,一应程序大差不差,只是世家子弟若有意愿,也可以走一下特权。
“宝兄弟,倒是没想到你走的是这条路。”北静王来相送的时候，目光都有些呆滞。宝玉抿嘴笑了笑，望向隔壁自家的马车，嘴里道：“我也未曾想到。”
人与人的际遇，谁又预料得到呢。
他走这条路，也只不过是时运所致，不得已中的妥协而已。
“你知道，这两年家里的事有些多。我怕赶不及……”宝玉脸上有些感伤，见状，北静王也打住，不再说下去。
四王八公本是一体，只是这些年，变动太多，连他这个摘身事外的都有些唏嘘。
原本王家权重，王子腾官运通达，可前些时日奔赴上任的路上，一场急病人便没了。而王家从前途无量，到后继无人，也不过是一场秋雨。
再加上他之前听到的一些和贾家有关的风声……
不过近日风向似乎有变，看贾家这情况，倒是有一丝向死而生的感觉。
北静王眼神闪了闪，温和一笑道：“那我就预祝宝兄弟旗开得胜了。”
宝玉笑道：“借你吉言。”
他说罢又同家里再闲聊几句，尤其是马背上别别扭扭的贾环，得了他一再的叮嘱。
“环哥儿，快些回去吧，马上就到你下场了，有这时间不如多温习几本书。”
好不容易做足心理建设出来的贾环：……
他确信，他跟贾宝玉就是八字不合！
这不是看大老爷身体不适，他作为半个徒弟，代师父来送一下师兄吗？既然宝玉不领情，他也没必要耽误时间，索性走了就是。
回去可要好好说下宝玉是如何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看他回头没有高中，还拉不拉的下那张脸！
他路上气势汹汹地想着，只是回去府中之后，面对着灰墙青瓦和一张张担忧的脸，却是一个字都蹦不出。只说宝玉已经进了考场，茗烟在外面等着，考完就会接他回来，家里不必担心。
他绷着一张脸干巴巴说话的时候，众人心中也觉得有些奇妙。小时候觉得贾环性格狭隘不讨人喜，可如今看来，瘦弱的少年也逐渐长大了，渐渐的懂事起来。
贾母在鸳鸯的搀扶下，目送这个半大少年昂首挺胸，步履快捷地走出院门，忽而有一种她们都被抛在了过去的失落。曾经的他们生活在她们的庇护之下，可如今他们的步伐已经迈得够大，也够远，她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已经跟不上了呀。
但作为长辈，她终归还是欣慰的。
趁着人还没散完，贾母叫住邢夫人：“听说老大病了，可请了大夫，拿药了吗？”
邢夫人没想到老太太还会关心大房，受宠若惊地说道：“已拿了药，琏哥儿也从江南送了好些补品过来。只是老爷身子惫懒是惫懒，却不爱吃药，成天躲着，媳妇也不知道他究竟如何了。”
邢夫人声音越说越小，她说话时没过脑子，如今怎么听着，倒像是告黑状了呢。
贾母也有些无言。
“这人越活越回去了呢？小孩子脾性！”她恼道，一边让鸳鸯开私库，把上了年岁的人参都翻了出来；一边要自己过去看看。鸳鸯废了好些功夫才把老太太劝住。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如今入秋了，她自己身体尚且不适，如何能照看他人？
贾母无法，只得让邢夫人多用些心，黛玉等小辈也多去看看，别让他糟蹋了身子。
邢夫人一一应了，然而一出院门，却是和迎春她们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大老爷的倔，那是他们管得过来的吗？
回自家院里一看，果然贾环先来一步到了这儿，却仍旧吃了个闭门羹。桃红应付一个贾环，脸都要笑僵了，瞧见又来一些人，顿觉眼前一黑。
“老爷歇着呢，嘱咐说不见人。”她欲哭无泪地又重复了一遍。
邢夫人往天上看了看，今儿虽说是个阴天，但到底这会还是大白天，老爷就这么一直睡着？
这少不了又是一番理论。
屋里，贾赦翻出系统最新奖励的阎罗服，穿戴整齐，想了想，还是打算照计划出门，这也就意味着，桃红还得再坚持下去。
他不由对忠心耿耿的桃红感到一丝愧疚。
不过，望着床上纹丝不动、气息全无的“贾赦”，他还是决定辛苦桃红再坚持坚持了。
他要去接一个人回家，这个人身处皇城，林如海他们去不了，只能他亲自上。
如今时辰就快到了，大白天的他不能只身闯入皇宫。倒是系统升级之后，他力量更加充沛，如今已经可以魂魄独立行走，倒是方便了他行事。
但这样一来“贾赦”的魂魄可就丢了，让人进来看见不得吓死。为了不痛失马甲，贾赦只能出此下策了。
他心里对桃红说了声抱歉，并默默决定，回头就加月例！
没有什么是银子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翻倍！
——————
去皇宫的路上，贾赦顺路去见了一下宝玉。他今天考的是文试，比的是对军事谋略的见解。这块原本是宝玉的短板，但架不住他有两大优势。其一他本就是由文转武，光是文学素养这块就比寻常武官占了便宜；其二他到底出身武将世家，家中记录实战的兵书不知有多少，他能啃透一半便足以他应付考试，更不要说他旁边还有贾赦这个人形外挂。
他自己是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论起实战，只怕当朝无人可比。
是以宝玉本人懵懵懂懂，还在那儿紧张，却不知道他压根就用不着担心。
贾赦顺路瞧上一眼，就往皇宫去了。
历史上皇宫的布局大同小异，再加上原先本就来过，这一路上也不用被人发现，是以贾赦走得极其顺利，一路上还顺手抓了几只小鬼，好从系统身上薅点羊毛。一直到进了后宫，他才逐渐慢下来，打开系统导航，一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接元春回家的任务是最新刷出来的，但结合生死簿上的信息，其实贾赦心里早就有了准备。甚至考虑到宝玉的心情，他早前还暗示过他。只是时间到底无情，从来不是人的意愿可以改变的。
想起考场上的小孩，他还是不由嗟叹一声。
这个时间，实在是太巧了。
贾赦去到元春住处时，已经临近她大限的时间。人之将死形容多是狼狈的，许多原先想要藏匿住的不适，都会在这一刻显露出来。纵使是贵妃，也不例外。
元春已经一日没有用过膳食了，她躺倒在床上，面色红润，看着无事，实则额头烫的惊人。再摸她身上，冰凉无比，捂上被子也不管用。
这可如何是好。
抱琴纵使见惯了大场面，这时候也不由慌了神。太医已经见过了，也开了药，但元春现在药都灌不进去，如何能行。
就算有人参能续命，但人若是好好的，又何须一日离不得参汤？
贤德妃今年已经病了好几场了，宫里私底下都说，娘娘命薄，纵然加封了贵妃，但这也才风光几年，如今俨然油尽灯枯之象，只怕是好不了的。
抿紧唇，抱琴眼中含泪，语气沉重地说道：“派人去中宫传个话吧。”
这种情况，必须得让皇后娘娘知道了。
吩咐完，她跪坐在元春的床榻边，看着她紧闭的双眼，终是喃喃道：“娘娘，您再等等，老爷太太很快就会来接你回家了。”
元春还昏迷着，但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她的话语，她眼中突然留下一行泪，嘴边也溢出微弱的呼喊。
“老祖宗……宝玉……”
兴许是真的到时间了，元春明明昏迷着，却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轻，原先睁不开的眼睛也似乎能睁开了，只是她看见的不是自己宫里的景象，而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女，对着一个豆丁大的孩子，两眼弯弯地教他习千字文。
这个少女就是她自己呀。
元春用手帕捂住嘴，眼中带笑，却又落下泪来。
这是走马观花了吗？她听说人死前会回想起生前的事，如今，这一天终于到了。
元春静静地看着，及等到少女的身影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穿宫装的倩影，她便不打算再看下去。
从府里离开，便代表她所有的欢愉都已经结束，那自然就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
如今离开，对她也算是解脱。
只是如果走之前，能再见家人一面就好了。
就在元春如此想时，她身侧忽然缓步走来一个人影。元春去瞧时，震惊地瞪圆双眼。
“大伯？！”
贾赦微微颔首，伸出手，说道：“走吧，我带你回家。”
元春不由地伸出手，然而还没等她把手搭上去，却听见天边忽然响起丝竹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急切的女声。
“娘娘且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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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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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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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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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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