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拉起了警戒线,行驶车道上的车辆都停滞在了这里。警察在安抚群众,还是有不少急着出行的人态度恶劣。
一时之间,警车上的警灯,汽车灯,交通信号灯,还有路上的路灯都变得晃眼起来,人们抱怨的声音那么大,急躁的情绪怎么也安宁不下来,而且还没人知道这样的状况还有多久才能解决。
“那我不得回家,这都几点了,我家小孩还在家里没人做饭。”
“就是,这请的什么拖车,请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后面的车子都堵在路上,是想把我们饿死渴死在这里。”
警察厉声说:“退后退后,往后退往后退。”
“你怎么回事啊。”
人声鼎沸。
占易插着口袋懒散地站在路边。江风很大,把他宽松的袖口吹得鼓起,发丝燃火,眼瞳漆黑似墨。
尹则灵站在他旁边,白色的裙摆轻扬,露在外面的小腿纤细洁白,摇晃的夜色灯火在她晶莹的眼眸中沉浮。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站着。和急躁不安的人群生生划出了一道边界。
安宁,年少,离俗,好似一对璧人,来来回回的同龄人路过,都把视线在他们的身上多留几秒。
像一张海报,有江水,夜空,和绿树无声的和他们做伴。
“我在等你,等下完这场雨,满城涓涤,净此生的别离…”
尹则灵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离开两步去接了电话,距离不远,她声音虽然压得低,占易仍然听了个大概。
“嗯…路上出车祸了…路封了…我和月月在一起的…那晚一点回去了…好好…”
应该是她妈妈打的电话。
事实上,这条路封了,他们大可以放聪明一点,走一会儿去市区里的大路上打个的士回家的。
他知道,但是他不想。
这通电话打的太长了,半大的姑娘了,这么晚还在外面,刘丽娟担心她的安全,一直问这问那。
沿江的街道有推着小推车卖吃的的小商贩。他闻到浓重的糖浆味,浓郁甚至有些腻人。
“妈妈,我想要兔子的。”
“老板,可以画个兔子吗?”
卖糖画的老爷爷年纪很大了,寸草不生的头顶上还生出了老年斑,听力也不太好。
他侧着头表示没有听清楚。
“可以画一个兔子吗?”那个阿姨又提高了音量再问了一遍。
老爷爷摆摆手说:“不行,转到…哪个是哪个…”
小孩子没有失望,反而跃跃欲试。
胖乎乎的小手用上了他全部的气力,木头的指针一圈一圈的打转,最后停在了猪那里。
小孩心满意足地拿走了他自己转到的糖画,女人见小孩开心,脸上也挂着笑。
老爷爷用木头刮板收拾了几下桌面,抬头看见了一个少年。
穿着宽松的纯黑色的上衣,高高瘦瘦,染着十分刺眼的红头发,眼皮往下耷拉着,鼻梁挺直,嘴唇薄削,看着冷淡又不好惹,标准的社会青年的长相,却开口十分明朗地和他说了一句。
“老板,我要兔子的。”
“转到哪个…”老爷爷有点忌惮地侧着头,冲他轻轻摆了摆手,还是一样的说辞,说到一半。
他打断老爷爷的话。
“转到兔子为止,之前的我都给钱。”
尹则灵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占易递了个兔子糖画给她,另一只手上还举着好几串糖画,狗,龙,虎…什么都有,和他冷痞乖张的气质摆在一起,这些糖画实在平易近人的有些违和。
他运气太差,兜兜转转好久,才转到她。
-
滨江公园的石头长椅面朝长江,对面群山的轮廓在迷蒙的夜色里如雾如云,不甚清晰。
她啊呜一口咬掉了兔子的耳朵,浓厚的甜在嘴里丝丝散开。
他看着她的侧颜,戏谑地说:“小白兔吃小白兔。”
尹则灵轻笑,她食指轻捻竹签,转了转手里的糖画,金色的糖身光泽流动。
她说:“不是小白兔,是小橙兔。”
占易被她逗笑了。
尹则灵又咬了一口,脆甜脆甜的质地。
她偷看了他一眼,还有他手上那一把转到的糖画,叠在一起,却枝蔓不齐。
“干嘛买这么多?很浪费啊。”
他坚持要转到一个兔子给她,似乎也是这个喜怒不定又戾气反骨的少年送给她的一个十分纯真童稚的小浪漫。
“你拿回家慢慢吃呗。”他半靠着椅背,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有那么几厘米半拢着她的后背。
她微掀嘴角:“打包?”
“那打包费呢?”
“哦,那你自己吃吧…”
他没有吭声,安静地盯着她。
尹则灵最怕这个,怕他生气,怕他逗她,还怕他一言不发地近乎贪婪地盯着她看。
她拨了拨鬓边的碎发,像往常一样的提醒他:“别这样看我。”
“我看看怎么了?”他说这句的时候,像个大爷。
还是那种脾气不怎么好会打人的大爷。
刚刚那些发生的场景,一帧一帧的在她脑海中移换,打架,叫嚣,破酒瓶,鲜血。
她想,她和他的确是两种人,却忍不住的羡慕他们的自由嚣张,同时又害怕他们的叛逆反骨。
这些想法有些矛盾,像一个神秘的黑洞,既好奇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宝藏,又在恐惧着它的危险与禁忌。
“你们…经常打架吗?和那个学校。”她当时在烧烤店里听了一耳朵,似乎是三中和他们学校的矛盾。
“不至于,反正碰上就打。”他随意地说,好像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她怯生生地开口:“不能不打吗?”
他哼笑一声:“有些架不打不行,不打就只能挨打。”
她看似理会地点了点头,心里却还在思忖着,就不能和老师说说,或者是不和那些人打交道嘛,万一真的有人被打残打死了怎么办,万一被抓到之后处分退学怎么办。
他看见了她脸上的顾忌,有点认真地和她说:“我们也不算坏人,只是受欺负喜欢用拳头说话。”
“拳头不认人,但是我认。”
“放心,我不打女人的。”
“而且,我对自己的女人很温柔的。”他勾着半边的嘴角坏笑着,紧盯着她。
似乎是把他的女人这个称号,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安在了尹则灵的头上。
几句话的信息量不少,他甚至还下了个暧昧的钩子给她,尹则灵却只听见了温柔两个字,她不自觉的从下到上打量了他一遍。不管这么看,浑身上下,从哪里都看不出来温柔两个字。
硬要说的话,她只想到了他给她送药时的死皮赖脸,还有那个让人可以用脚趾抠出四居室的社死红凳子,以及没来由的生她没有关心他的气…
呵…这该死的温柔。
尹则灵明明长了一张清纯乖巧的脸,生气的时候也有可爱娇俏的韵味,此时,占易却从这张脸上读出了浓重的调侃。
他思虑片刻。
觉得应该是自己的女人这几个字出了问题,她是不是在误会自己曾经有过很多女人,所以才能有我对我的女人如何如何的各种定论。
他只这样想,全然把温柔二字抛在脑后。
“我没谈过女朋友。”
一句突如其来的坦白。
尹则灵震惊了。
哈?
你突然说这干嘛?
还有,社会哥为啥会没谈过女朋友??
她脱口而出:“为什么?”
为什么不谈,你这个身份,这个长相,这个气质,不就是应该谈好几十个女朋友才比较符合人设嘛。
“学校管得严,不让谈。”他说话带着尾音,一副好学生非得遵规守纪,无可奈何的相。
要是尹则灵没听花夕和她说的那些关于二十三中的学生有多么放荡自由的话,她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
“你们学校好像管得不严。”
“我听花夕说的…”
“哦,你想我谈一个啊?”他扬眉反问她。
从语法句式上来分析,这是一个是非问句,无论是回答是还是否,想还是不想,尹则灵觉得,她可能都圆不了这个场。
说想,他估计会生气。
说不想,弄得好像是她喜欢他,在吃醋一样。
于是乎,她就换了一个话头继续说。
“不是很多人追你吗?”
漂流那天回来的时候,她隐隐约约还听见不少,包括他被人送娃娃,在寝室楼下被摆蜡烛,摆的还是他的姓氏。还有什么酒吧的大姐姐,玩游戏还接吻了。Χiυmъ.cοΜ
“你听见了?”
他果然定位准确,一下就找到了她的八卦信息源,那天在大巴车上,她虽然不舒服,却仍然听见了那么多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奇闻异事。
尹则灵:“嗯。”
“老子有喜欢的人。”
她怔住了,半晌都是沉默不语。
心里好像有一个隐形不见的印记在缓缓放出光芒,指向一个她已经预判到了的方向。
还能是谁,好像就是她……
江风在很柔的吹,水面像揉皱的锡箔纸,打着浪地在城市的灯火下浮荡,银光凌乱,律动无常。
他说:“我喜欢她,很久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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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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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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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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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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