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落日熔金(刑侦)>第 168 章 第159日
  张超为什么会留意郗阳的眼镜?这件事我纠结了好久。郗阳笑我是醋缸,好朋友的醋也吃,我说好朋友是一回事,吃醋是另一回事,二者不可混同,郗阳默默无语。

  肖映诚曾经对张超有敌意,是因为郗阳。潞城发生换魂案之后,肖映诚就有了警觉,所以从潞城来的张超一出现在郗阳身边,肖映诚就立即把郗阳接回了海城,后来又处处防着张超。

  郗阳曾经对张超有敌意,是因为肖映诚。被肖映诚威逼回海城之后,郗阳像个仓鼠一样把肖映诚的办公室翻腾了一遍,然后就找到了张超的档案,于是,小百合开始怀疑张超和他舅舅是一伙儿的,后来也处处防着张超。

  我并不是单纯地想替郗阳狡辩,但张超出现的时点总是很凑巧。如果巧合的事情太多,要么这是传奇,要么此中必有妖。

  张超算不算传奇,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但他绝对称不上妖。听说妖是看不出年龄的,那么我家小百合精就算一个。每当他穿着我的大T恤,乖乖靠在我肩上,我总有种我俩差辈儿的错觉。

  除了郗阳,肖映诚也总让我觉得差辈儿,他不像我舅舅辈儿的人,他像我大哥,或者说,他像我弟。我一直不知道肖映诚多大年岁,但肯定不到40岁。

  肖勇当年为了安慰哥哥,说自己早就领养了一个孩子,只是一直没抱回来。后来,他选了“小霸王”,主要就是年纪合适,但用院长爷爷的话讲,那孩子“福薄”,眼看着要过上好日子,人却没了。

  于是肖勇又看中了肖映诚和滕旭,但是年纪又对不上。

  最后,肖勇还是把俩孩子领回了家,只说孩子小时候营养没跟上,又随母亲是小骨架,就这样糊弄过去了。

  所以我以为肖映诚大我十岁,实际可能也就五岁,而且他从小被遗弃,没人知道他到底多大。

  最初认识肖映诚和小滕旭的时候,我对他们的关系,怎么说呢?就是理解完全错了。

  我以为他俩就像《教父》里维托和养子海根,一个是受人敬仰的大佬,一个是维护家族的得力助手。

  后来,我又以为小滕旭是个单纯的戏精,只是做到表面功夫,却忽视了他的能力。

  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直在靠着自己超越年龄的处事手段,帮助肖映诚完成一次次决策,才有了遭受重创二十年后重回高位的海城肖家。

  有的家族是靠着血缘维系的,这种刻在基因里的联结关系可谓根深蒂固,可面对利益时往往还是要败下阵来。

  想想那些家族势力,不说我们近年来“扫黑”扫掉的小喽啰,连古时候的帝王家都在勾心斗角,谁能幸免?

  肖映诚却是个特例。

  他把肖家维系得很好,即便整个肖家已没有了家族谱系,即便他有些手段确实混账了些,但郗阳终于从心底认同了他,小滕旭就更不用说了,关键在于,肖家从上到下的雇员对他都很敬重,也乐意为他所用。即便在千里之外的郦城,他亦能斡旋各方势力,站稳一席之地,能力可见一斑。

  肖映诚的能力使他成为我关注的目标,而滕旭的出现更是增加了他的嫌疑,彼此不信任,信息不对等,我们却在交锋中成了真正的家人。

  张超曾经对我说:“肖映诚对郗阳的教育,就是要让他完全不懂什么是爱。从郗阳从前的表现看,肖映诚基本成功了,可是你出现了,郗阳就变了,变得不可控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紧张了。”

  现在我已懂了,肖映诚希望郗阳远离这一切,他不想让郗阳为任何人冒险,因为郗阳的命是滕旭用命换来的。他明知张越不会真把郗阳怎么样,才用最狠的话下命令。

  高考那年,毕竟是医药世家,肖映诚希望郗阳去学院路医学部,可郗阳不肯,他想当警察。不知道是不是因出于对“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的顾虑,肖映诚没有阻拦。何况,法医也是医,小百合这也算是把自家传统发扬光大了。

  硕士毕业之后,肖映诚本以为郗阳会直接读博,郗阳却进了海城市公安局,还自己租了个小房子,从肖映诚的大别墅里搬走了。

  这件事在肖映诚眼里就仿佛是青少年在搞离家出走!于是肖大总裁威逼利诱,要求郗阳回家,终于把郗阳逼回了学校。

  总之,“青少年”就是不肯回家!读书是好事,好歹不会瞎折腾,肖映诚这么想着,也觉得省心了些。Χiυmъ.cοΜ

  谁知没等他安省多久,属下来报——小少爷好像恋爱了!对方是龙城刑警!肖大总裁立即下令——买下他租的房子,把他撵出去,逼他回家!不多久,属下又来报——小少爷搬到他男朋友家去了!

  好歹,属下也把郗阳昏迷期间我寸步不离的事情如实汇报,肖大总裁高抬贵手,我得以保命,并和小百合蜜里调油过起了小日子。

  世事难料,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想到郗阳,我就觉得生命美好而壮丽,一想到案子,我的头就斗大如牛。

  “换魂案”第一次被披露时候,我们在现场找到了换梦剂,可嫌疑人自始至终咬定那是他自己用的。抵死不认,这一环就断了,我们的追查就只能止步,这种情况一次次上演,直到今天,刘永已死,我们依旧没有得到这药剂的供应链条。

  除了刘永,刘向南妻子的事儿也有了结果。在这个王小山等人组成的犯罪组织中,刘妻负责通过境外虚拟账户洗黑钱。

  不过,她最初的合作伙伴并不是刘永,而是刘向南,那个曾经名为刘宁的刘向南,那个亲手关了门看着哥哥被人贩子抓走的刘向南,那个死在病床上面部浮肿到看不出模样的刘向南。

  刘妻交代了所有事,只是有一件事她自己都不明白,她所认知的丈夫并不喜欢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养了个大学生?她哭过闹过追问过,可刘向南没有给过解释,只是一味强调自己并没有背叛妻子。

  关于刘向南,还有一件事没能得到答案。

  刘向南曾经找到郗阳,说他跟顾子俊在一起之后,总会为自己年轻时候犯下的错做噩梦,怕自己哪天被抓了,让爱人知道自己是个禽兽。所以,他愿意帮助郗阳。那几次“换魂案”的线索,也是他透露给郗阳的,那些孩子也确实得救了。他还说,他一直在暗暗研究帮助受“换梦剂”影响的人恢复本来记忆的方法,并且给肖阳了一些,但效果不怎么好。如今肖阳也死了,那药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

  不过,别忘了,还有一个“肖阳”还活着,好好地活着,那就是在肖映诚别墅里发现的那个小女孩儿,她现在已经被一个和睦的家庭收养,正在医院接受后续治疗,并且恢复得很好。

  小姑娘一直叫肖映诚舅舅,始终跟他很亲近。她手术那天,肖映诚特意从国外跑回来陪她,直到她醒过来,孩子的养父母也很感动。

  小姑娘叫郗阳哥哥,一见面就抱住他的脖子不撒手。

  听说,自从她见到郗阳之后,就不再嚷着长大嫁给“舅舅”了,而是换成了嫁给“哥哥”。

  “你谁也嫁不了。”我蹲在她面前,却还比她高一截,低头看着她。

  小姑娘皱着眉,瞪着我,倔强道:“我还没长大呢!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嫁给哥哥!”

  “长大了也不行。”我说。

  “凭什么不行?”小姑娘小嘴撅得老高。

  我说:“因为他已嫁给了我。”

  小姑娘懵了。

  我有些后悔,不该跟小朋友较真儿的,她恐怕根本理解不了我的话。

  谁知,小姑娘只是默默低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还是晚了一步。”她这状态,反倒给我看蒙了。

  孩子妈妈抱过小姑娘,亲亲她的小脸蛋,笑道:“那阳阳要说什么?”

  小肖阳想了想,突然笑了,露出小豁牙子,对我说:“祝你和哥哥幸福!”

  我心里开了花。

  小姑娘跑去跟小伙伴们玩儿了,一眨眼就忘了“意中人”的事儿。

  我问她妈妈,刚刚的事情会不会给孩子造成心理影响,她笑着道:“你多虑了。阳阳是在被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对于她而言,维系亲密关系的纽带是爱,所以她看得懂哪一种是真正的爱。”

  郗阳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问我跟小姑娘聊了什么,我说她要抢我男朋友,我把她打哭了。郗阳笑起来,说我“没个正经瞎扯淡”,我叹气,这小混蛋跟着我,啥好也没学去,好端端一个学霸被我带得跟小流氓差不多了。

  小百合说他本来就不适合当学霸,我问他适合当啥,他说:“杀手。”

  我问:“谁说的?”

  郗阳道:“我舅舅。”

  我又问:“杀谁?”

  郗阳自然地道:“杀我舅舅啊!”

  我怔住,问:“用什么杀?”

  郗阳道:“用糖粉。”

  我不懂,问:“糖粉?”

  郗阳点头,道:“我小时候,我舅舅把糖粉的罐子上贴上骷髅,让我以为那是毒药。”

  我又怔住。“后来呢?”

  郗阳道:“后来我在他碗里倒了半罐子,他假装难受,我假装担心,然后纳闷儿他怎么还死不了。”

  我无语。肖映诚确实不适合带孩子。我问郗阳:“后来他没揍你?”

  郗阳道:“没有,他让人给我做了一大份儿焗龙虾,说我狠辣诡谲,是个好苗子。”

  是肖映诚的风格。

  我突然好奇,问:“这种事儿,你后来做过没?”

  郗阳摇头,道:“我看他那么开心,就知道其中有诈。而且。”小百合眨眨眼,道:“谁家会把贴着骷髅的盒子摆在厨房的桌子上?”

  我诧异,道:“你那时候就知道,肖映诚是故意的?”

  郗阳点点头,道:“我那时候打定主意,要得到这个舅舅的庇护,健康长大,才能有力量做想做的事。既然他想让我那么做,我照做就成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他还挺高兴的。”

  我服了!郗小骗子察言观色,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还有多少事,是他早就知道的?还有多少问题,是他至今还瞒着我的?还有多少苦难,是他一个人默默忍受的?

  “师兄你怎么了?”郗阳见我不说话,问道。

  我摘下脖子上挂着的绳子,看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郗阳,嫁给我吧!”

  然后,我看到郗阳错愕的表情。

  我心中一沉。

  再然后,我也错愕了——我绳上的戒指呢?我拿着的是根儿空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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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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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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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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