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落日熔金(刑侦)>第 163 章 第154日
  我还有疑问:“二牧是你舅舅送的,怎么会在隋亮家?隋亮又为什么要杀了他?”

  郗阳道:“我舅舅说,当时我舅舅背着我,就是我那个舅舅,不是这个舅舅,是叫肖映诚那个舅舅,不是现在叫肖映诚这个舅舅……”

  然后,小百合自己懵了。

  他把自己憋得小脸儿通红,我忍不住笑。“好了好了,我懂了。”我说:“是他心里那个小旭。”

  “啊对对对!”小百合点头,眼睛亮亮的,这小傻孩子。

  “当年,车子爆炸之后,活下来的只有我们俩,还有我怀里的二牧。他背着我,一路躲藏,花了两天的时间,才终于找到杨树村,把我交给了,我当时唯一的血亲,我那个姑姑。”

  郗阳抿了抿唇,继续道:“至于杀二牧的事,隋亮当时并不穷。师兄你很惊讶吧?他并不是到了吃不起肉的程度。人如果凶残,是不需要理由的,对同类都能下手,对一只小狗,就更不会有顾及。”

  他抬头看我,眼中已莹莹有泪光,继续讲述着:“那时候,我常常挨饿,那次,我饿了两天,每天只有一点水可以喝,他把那盆狗肉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把胃里不多的水都吐了出来。”

  郗阳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恨恨道:“然后,我抓了一把肉,塞在嘴里,能吃多少吃多少。隋亮好像让我吓着了,瞪着我看了很久,然后他就大笑起来,说我是疯子。他不停说着难听的话,问我怎么还不哭?我一直都没有哭,默默地吃,因为那时候我已下了决心,有一天,我要杀了他!”

  “郗阳。”我握住他的手,郗阳转头看我,眼神中有片刻迷茫,他眼眶已红了。我轻轻抚摸他的背,柔声在他耳边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雪嘉仿佛感觉到了郗阳的情绪,扔下他的小玩具,晃晃悠悠跑到郗阳脚边,轻轻蹭他的腿。我伸手把雪嘉捞起来,放在郗阳怀里,郗阳抱着那狗子,靠在我肩头,终于恢复了平日里柔和的模样。

  我问:“所以你巴不得是你杀了隋亮?”

  郗阳摸着雪嘉的小脑袋,回答:“是。”

  我又问:“你还希望有舅舅帮忙?”

  郗阳继续摸着雪嘉,回答:“是。”

  我叹息,道:“你寄希望于我,可是我到底还是没能查处真相。对不起。”

  郗阳摇头,慌忙道:“不是师兄的错!我虽然说是极力避免,但很多事情,我还是先入为主了,尤其是最开始,我总是故意引导你。”

  “哦。”我说。

  郗阳:“哦?”

  我:“哦。”

  郗阳:“师兄……”

  我:“好了好了,我好好说话,你不要撒娇。”

  郗阳:“我没有……”

  我:“你看,你还在继续!”

  他总是这样软绵绵地叫我!

  郗阳:“……”

  看!他不说话了,还是这种软绵绵的样子,不是在撒娇是什么?

  当然,我口嫌体正直,巴不得他一直撒娇。

  我说:“起初我以为,你也是在调查案子的过程中,了解到隋亮的事,但是后来,我得到的信息越多,越发觉事情不对。你的经历,开始跟案子里的事情吻合,所以我就知道了,你不是在跟我一起追查,你早知道许多事,也确实在引导我。”

  “什么时候啊?”郗小骗子骗人太多,已经变得厚脸皮了,他此刻完全不惊慌,反倒像个虚心求教的孩子,在向老师提出问题,以便下次再犯。

  我摸摸小狗子,道:“你第一次抱起雪嘉的时候。”

  郗阳愣住了,半晌儿才说出话来:“那不就是,我刚到你家不久?”

  我说:“嗯呐!你以为呢小老弟?”

  那天我去隋亮家取证,原本是等技术回来,跟我一起去,这并不是个急活,我完全等得。郗阳来找我,跟我说手头没有事情,想要帮忙。

  开着小车,带着他出去,即便只是去工作,但这活比较轻松,四舍五入就等于我俩约会了!虽然当时我还没有完全开窍,但我已经在潜意识里开心起来,当然欢欢喜喜同意了郗阳的帮助!不同意我就是呆子!

  路上,我借着暖手的名义牵了他的手,发现他是真的怕冷,手凉得像冰棍儿,可他还是要跟着我一起去,是为了要搞鬼吗?

  不是,是因为他喜欢我!我在心里坚定地对自己说!

  对,就算我这是臭不要脸,我也必须秀一下,我家小百合对我,虽然说了很多假话,但爱是真爱,爷们儿我还求什么?

  那次的取证,是他去还是别人去,结果都是一样的,死的确实是隋亮,房间里也确实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连郗阳小时候穿过的衣服和用过的东西,都早已经被肖映诚的人带走了。

  郗阳那天确实帮了我不少忙,他走进房间,直奔隋亮的卧室,在窗台上拿起梳子开始提取毛发,又自碗橱里拿出一柄牙刷,动作娴熟,手脚麻利,很快就都搞定了。

  暂停,倒带,停!问题就出在这儿了!一般人到陌生人家里,可能连哪个是卧室门,哪个是厕所门都能搞混,但郗阳却没有。你看看这小家伙多么自然,自然地就好像他在这儿生活过好多年了似的,就像他带着我找到那陷阱的位置时一样自然。

  我当即便联想到,郗阳的年龄似乎与邻居所说的小男孩儿相仿,于是我开始在屋内寻找那孩子的痕迹,然而,拜肖映诚那个捣蛋鬼所赐,我一无所获。

  郗阳抱起雪嘉的时候,我几乎可以确定了他的身份。

  如果不是在这里生活过的人,根本不会留意到隐藏在高高杂草和积雪后面的小狗窝。回家之后,郗阳对雪嘉的呵护已经不是喜欢可以形容,我甚至都觉得我在家里都是多余的了。

  那时候,我不知道隋亮杀了二牧之后,是如何逼着当年那个七岁的小男孩儿吃下自己的爱犬,但我知道,二牧是对郗阳不离不弃的忠诚伙伴。在郗阳咬下第一口的时候,他便不再是那个隐忍躲避的小孩儿,他一瞬间长大,开始盘算着,计划着,把所有魔鬼送回地狱。

  听到我说早已察觉,郗阳的眼神有一阵闪烁,但是很快,他便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用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我,目光沉静如水。

  一起生活这么久,经历这么多,我太了解他了,我的小百合,又在做最坏的打算了。

  果然,他问出了那个问题:“师兄,你对我那么好,可我总是在骗你,你怪不怪我?”

  我该说什么?他可是我的爱人啊!我怎么会让他失望?我怎么可能让他失望?

  于是,我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郗阳,我怪过你,怪你利用我,怪你不坦诚,怪你不托信任,怪你独自承担!”

  我排比句学得真好,上学时候作文得过满分。

  但感人不过三秒,我不是那煽情的料,我一把揪住郗阳的领子:“你一次次跟我保证说实话,却没有一次做到,一次都没有,你过分不过分?每次你郑重其事的跟我谈事情,一副这次我一定交底儿了的认真模样,我就直接做好听你胡说八道的准备!你可真行啊,每次都不让我失望,那么会编,你是故事大王啊?”

  雪嘉见事情不妙,从郗阳怀里跳下去,顺着厨房小门儿钻出去,一溜烟儿跑了。

  郗阳看着那狗子背影消失的方向,满心怨恨都写在了脸上。这不是他那忠诚的狗子,这只狗子成精了!www.xiumb.com

  我不给郗阳伤心垂泪的机会,揪着郗阳的衣领,往上一提,郗阳便被我拿捏住,如此轻松。

  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泛了泪花,那楚楚可怜的眼神儿,哪里是在求我原谅?分明是一种邀请!

  他都这样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哦。

  不是我的问题。

  我一把将郗阳拉倒自己面前,转身把他按在沙发,就这么揪着他的领子吻上他的嘴。唇齿纠缠,郗阳轻轻推我,呜呜咽咽,叫着师兄。

  真好。抱着他的感觉真好。安安心心抱着他的感觉,真的很好。

  “要吗?”我问他。

  “要!”郗阳点头,琥珀色的眼睛更亮了些。这小色狼!

  我说:“那每个房间都来一次吧。”

  郗阳没说话,可他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我故意凶他:“不满意?”

  郗阳摇头:“不是不是。咱们家只有一间卧室,师兄为什么说都来一次?”

  哎呀瞧不起谁呢?我挨个儿数给他听:“卧室客厅厨房书房浴室,五个房间,南北阳台算两个,一共就是七个了,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来。”

  郗阳愣住了。

  从浴室到客厅的时候,郗阳已经要疯了,抱着沙发扶手叫雪嘉救命。那小狗子已经回到窝里,抬头看了一眼,见怪不怪似的,吧嗒吧嗒嘴,蜷了蜷身子,接着睡了。

  郗阳不满:“你个小白眼儿狼,我平时白疼你了……”

  “还有力气说话啊?”我把郗阳两手交叠,抓过他乱丢在沙发上的领带,往上他手上一套,再一推拉锁。

  郗阳呜呜咽咽,说我动用私刑。看来还是有力气说话。等我再抱住他的时候,小百合就静音了,张着小嘴呼呼地喘气,眼泪也流到了沙发靠垫上。

  那时候,我就意识到,有句话我说错了——我不想看小百合哭,除了在床上。还除了在沙发上,除了在浴缸里,除了在餐桌上,除了在写字台上,除了……

  我把我的小百合擦干净,抱起来就往书房走。

  小百合余韵未退,脸上发烫,趴在我肩头,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温度。

  我开了书房的门,他抱着我的脖子夹着我的腰,可谓用尽了法子阻止我把他放在床上,我又不舍得把他摆在书桌上,不光因为桌子太小,而且我怕他着凉。

  郗阳见我不懂,立马乖巧,一脸真诚看着我,急切道:“师兄,我再也不了,我以后再也不瞒着你了!你想知道什么,我保证告诉你,我保证的!”

  他竟然还在惦记这事儿呢!可我早已忘了是以什么借口开始的。

  我抱着郗阳,回了卧室,到床边,他依然不撒手,我俯下身子,他就变成个考拉,嘴里不住告饶:“求你了师兄,真的不要了真的真的……”

  “你先躺下,睡觉了。”我说。

  “不能睡了真的不能睡……啊?睡……觉啊?”考拉仰着个脖子看我。

  “不然呢?”我冷冷道。

  “哦。”郗阳的小脸儿竟然更红了。

  我俩躺下,我给他拉好被子,小百合就靠在我身上。

  黑暗中,我能听到他的呼吸,感觉到他的心跳,这种简单的幸福让我沉醉,能遇到他真的太好了!

  就在这温馨的暗夜里,郗阳轻轻碰了碰我,说:“真的……不继续了吗?”

  我:“……”

  你可对得起你那清心寡欲的长相?!你这样我说出去有人会信吗?!

  “师兄……”他又在撒娇了!

  “恩!”我说:“当然要继续!”

  不继续我就这是个呆子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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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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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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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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