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映诚对郗阳,与其说是抚养,倒不如说是折磨,这一点我心知肚明,没什么好争风吃醋的。而且,郗阳曾经明确地跟我说过,他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对肖映诚的所作所为,他永不原谅。
可不管肖映诚是不是郗阳的亲人,也不管他做过什么,是照顾还是伤害,他都是对郗阳影响最深的那个人,我妒忌他参与郗阳成长最关键的时期,单凭这一点,就够我酸一阵子了!
餐后,我得知肖映诚也住这个酒店,而且就在我隔壁,跟我之前料想得一样,还真是没有什么惊喜。我想着一会儿进屋应该先检查一下房间,找找窃听器、针孔摄像头之类的。
电梯缓缓上升,轿厢里只有洪亮、我、肖映诚和他的一个小助理,气氛却很诡异,比美队喊九头蛇万岁还诡异。
好不容易到了10层,门一开,我仗着腿长的优势先迈步出去,险些撞上一个人。那人见了我很是激动,几乎喊了出来:“少夫——”
我死死瞪着他,他一个“人”字卡在喉咙里,半天出不来声。我看滕旭的打扮,今儿又是塞巴斯蒂安。
我懒得搭理这个戏精,迈步往房间方向走。我不担心肖映诚跑掉,他要是有跑的心思,就不会安排这场鸿门宴。
果然,滕旭几乎小跑着追上我:“少……”
少你奶奶!
“裴然。”肖映诚突然叫我:“一起喝个茶。”
连询问的意思都没有,他真当我是他小辈儿了?
“不渴。失眠。”我凭什么听他的?
我到门口,摸出房卡,刚要开门,滕旭伸手挡住了门锁,说:“裴少,有一些关于我们小少爷的事,需要跟您沟通,还望您想清楚。”
我一愣,准备刷卡的手顿住。滕旭换了称呼,也换了语气,我接收到他的恳切,也突然想到,事关郗阳,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既然是说我媳妇的事儿,我当然得去。”我收回房卡,插进口袋,对洪亮说:“大洪,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早餐厅见。”
说完,我冲洪亮略略点了下头,洪亮张了张嘴,终究还是说了一声“好的”,面上仍旧有些担心。我笑着说:“快去吧,早点儿给大黄打电话去,这都一天没见了,不想他?”洪亮笑起来,又说:“好的。”
一起相处久了就是好,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彼此了然。洪亮回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屋内设施,确认没动过手脚,才开始向柳政委和冯队汇报,又打给黄泽,查了肖映诚在郦城资产情况,以及几个相关人员近期的活动轨迹。
我在肖映诚的客厅里坐着,暗暗祈祷叛徒可别是英局,否则这次真就是入了虎穴,不是,是直接入了虎口了!
我没想到的是,滕旭一进屋,就真的开始烧水泡茶,那熟练程度,着实有几分老管家的模样。这小子到底多大了?我又一次好奇。
很快,屋内浓香四溢,肖映诚坐在沙发上,还是没说话,我心说你再不吱声我就走了!Χiυmъ.cοΜ
滕旭的茶端上来了,难怪这么香甜,他还加了牛奶。我喝了一口,就想起郗阳,这牛奶味道真不错,哪儿买的?我回头也买点儿给小百合煮奶茶喝!
“你这茶真不错,牛奶也香,我媳妇喝过吗?”反正肖映诚不说话,我干脆开始跟滕旭聊天,打破他压力的气场,还故意把“我媳妇”仨字儿咬得死死的,肖映诚的脸果然黑了黑。
滕旭顿了顿,瞄了一眼肖映诚,才回答:“回家的时候会喝。”
回家?这是不拿我的老破小当郗阳的家啊!明摆着开始跟我交锋了啊!
我问:“他喜欢吗?”我做饭小百合天天闭眼吹,不管滕旭如何回答,我都有信心赢!
滕旭的答案却是:“不知道,小少爷没有喜好。”
没有喜好?怎么会?他明明就很喜欢奶制品……我像是突然醒了,是这样的,郗阳不会在他们面前表露真实的好恶。
只有在我身边的时候,郗阳才是“小百合”。他会调皮,比如大半夜拽我手把我吓醒,他会吃醋,比如他其实一直介意我跟张超同寝,他会害羞,比如动情的时候总要避免看我的眼睛,他会任性,比如明明身体不好还非要拉着我哼哼唧唧……
哎呀,想偏了!
我轻咳一声,定了定神,突然感觉自己比肖映诚和滕旭都更了解真实的郗阳,这么想着,我就开心起来。等一下,这感觉,怎么好像宫斗片里在争宠?我是来搞案子的啊,难道走错片场了?
“阳阳最近好吗?”肖映诚喝了一口茶,才开始说话,合着刚才是一直在充电吗?他其实是个AI滕旭才是本体是吗?
开口第一句,他果然是问郗阳。我原本想告诉他没事儿少惦记别人媳妇,但话到嘴边,我还是给咽了下去。我是来搞案子的我是来搞案子的!我在心中默念。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况且,有件事我一直明白,在彻底弄清楚之前,我还不能胡说八道。
于是我说:“他挺好的,谢谢!对了,昨儿还提到您了。”
滕旭用敬语,是真的表示敬意,而我用敬语,是为了显得疏远。我俩才是一家人,您知道了吗?
听我这么说,肖映诚果然很有兴致,嘴角扬了扬,问:“阳阳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他说希望我此行,能找出你的罪证,将你绳之以法!
“没什么,都是些平常的事儿,他有时候是会念叨的。”
他能念你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屋内放着轻音乐,气氛仿佛唠家常,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剑拔弩张。
我们就这么有来有往地聊了几句,被询问人愿意开口,是我们喜闻乐见的,我自然不会噎他,只顺着他的话往下聊,以便寻找适当的时机查找线索。刑警这个职业干久了,就是社恐也得逼成话痨。
可是,无论我怎么引导,这家伙就是持续跟我唠家常。所有在实践中总结的询问手段,我基本都抛出来了,肖映诚却见招拆招,要么避开要么装傻,总之就是不上道。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感觉再这么耗下去,我啥也问不出来,可惜英局的身份还需要查证,不然我把肖映诚带到郦城局办案区去,或许就能省许多事儿。
思来想去,我决定换个法子。
“谢谢款待!”我放下杯子,站起身。“晚安了,肖总。”
肖映诚摇摇头,不紧不慢道:“时间还早,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果然!
这老狐狸分明有话跟我说,非要先云山雾绕一会儿,整景呢是吧?
“睡前故事?不必了吧!”我抬手看看手环,表带还是我家小百合送的呢,我每次看时间都会想到他。“这也不早了,我得走了,跟我男朋友视频!”
我说到“男朋友”的时候,肖映诚的神色又有些许细微变化,这次跟刚才不一样,至少没那么黑了,但又很复杂,仿佛失落,仿佛无奈,他到底在想什么?
肖映诚说过,他羡慕我不姓肖,结合他恋姐的传闻一并解读,我得出一个答案——他不想要这个姓氏,因为这会让他永远无法亲近爱的人。那么郗阳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从前,郗阳一直在床头放着一张年轻夫妇的合影,现在照片在我书房的柜子上,照片上的女人是不是他母亲,目前无从考证,但从户籍信息上可以查到,那人确实是肖映月。郗阳与她眉眼间极为相似,若不是母子,那么肖映诚很可能是照着姐姐的模样,物色的郗阳!那么肖阳呢?也是如此吗?为什么肖阳的长相跟郗阳没有半分相像?
我心中千头万绪,那个问题已经冲到胸口,仿佛马上就要从嘴里跑出来。我努力克制,生怕稍微行差踏错,便会让肖映诚产生警惕,不愿意给我答案。
成人世界真的很烦,我宁愿每天跟郗阳在一起,有什么说什么,想干嘛就干嘛,喜怒哀乐一股脑抛在对方面前,但在外面却不能。让对方了解自己的意图、掌握自己的节奏,是刑侦工作大忌。
我保持吊儿郎当的状态,继续道:“我说您话怎么这么多呢?想说是吧?行,跟我回龙城局做个笔录,保证您说多长时间,我听多长时间。”
肖映诚没恼,反而笑了笑,点点头,似乎很是赞同我。“大概上了年纪吧。”他喃喃道:“你再过十年,也得这样,到时候,郗阳得被你烦死!”
我:“……”
这一刀戳得我,杀我于无形啊!本来我就因为自己比郗阳大六岁,时不时就担心自己过时了,肖映诚是真往我痛处捅啊!
“现在有兴趣听了吗?”他问,一脸狡黠。
“你说吧,赶紧说!”我坐回去,回敬他一脸不耐烦,却在暗暗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我陪他唠了这一晚上,等的就是这一段儿!
肖映诚扬了扬嘴角,连看都没看滕旭,滕旭却像是收到他心电讯号似的,立即上前给我倒茶。我看着滕旭这熟练的动作,还有肖映诚满意的微笑,心说这俩人莫不是一对儿?我摇摇头,不对,肖映诚喜欢肖映月,我腐眼看人基,一定是的!
我以为他会说“从前有一个小男孩儿”,或者像很多人的开头那样,说“这是我某个朋友的故事”,肖映诚却直接说:“我从小命硬福薄,如今在世的亲人,只有我外甥郗阳一个。”
我打断他:“说重点。”他也不是你外甥!
我暂时用激将法把他绕进去了,必须抓紧时间,让他在反应过来之前说出尽量多的信息。他现在话越多,思考的机会就越多,不消片刻就可能想清楚我的意图,那我这一晚上就白扔了!
肖映诚摇头。“裴然啊,你刚认识我的时候,对我可不是这个态度,还挺……恭敬的。”他到底年岁在哪儿,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了些许细纹。那我不也快了!啊我心酸啊!
他还好意思提刚认识那会儿?那时候郗阳住院,我特么以为这是我半个老丈人,我能不恭敬吗?!我要知道他把郗阳害成那样,我直接把他拽到郗阳病床前头踹跪下!想到郗阳被推上救护车时候的样子,我就火大,恨不能立即找检察院批捕他!
肖映诚到底是老手,我这边已经攥紧拳头快沉不住气了,他却依旧不紧不慢,甚至还带着微笑:“小子,你现在,可是在我手里呢。”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已被对方打乱了节奏,只得将计就计,继续混账:“肖总您可别乱说话,这话有歧义,让我媳妇知道了,容易引起家庭矛盾!”
“我才是他的家人!”肖映诚沉声低吼!“家庭矛盾”这几个字似是直接把肖映诚穿透了,他危险地眯起眼睛,完全没了刚才的沉着。
我跳起来:“家人?你好意思吗?他受伤是谁害的?”
“他还不是因为你!”肖映诚彻底怒了,也站起来了!
“先生!”滕旭突然挡在我俩中间,被我俩同时出手一推,“咕咚”一声倒在旁边地毯上。
滕旭明显是在提醒他什么,我当时满心以为这俩人要害郗阳,怕滕旭阻止肖映诚透露什么重要线索。后来我才得知,肖映诚说得是实话,郗阳是因为我,若郗阳当时选择放弃我,他或许早就好起来了,不用受病痛折磨。我的小百合,默默为我付出了很多。
演员拍打戏也得找个替身,滕旭个戏精身手本就是白费,这一摔,躺在地上哎呦了半天,肖映诚我俩就在这哎呦声里面对面站着。肖映诚身形颀长,虽然我有些许身高优势,但他气势一点都不输给我。
“我警告你!别想再动郗阳!”
“警告我?就凭你?只要我想,整个龙城公安局都不是我的对手!”
“你说对了!就凭我是警察,郗阳也一样,我们相信公正!”
“天真!你以为你穿个警服,就是人间正道?!!如果你跟我一样绝望,就会明白,为了在乎的人,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就是现在!我拼命压抑想要喊出来的冲动:“都因为肖映月?可你到底是她弟弟!”
“我宁愿不是!我宁愿没来过肖家,也好过背负这一切!”
没来过肖家!我立即抓住这个点:“你跟肖映月没有血缘关系?那郗阳呢?也不是肖映月的儿子?”
“他当然是映月的儿子!我告诉你,如果他不是映月的儿子,就凭他姓郗,我二十年前就剁了他!都是因为郗禹彬那个废物,连妻子都保护不了,我最后悔的,是没在映月怀孕之前杀了郗禹彬!”
“哥——”
哥?什么情况?
我精力原本都在肖映诚身上,没留意滕旭什么时候不再“哎呦”,已经爬起来了。他晃晃悠悠站着,看着肖映诚。他这是伤得有多重,我怎么感觉他眼泪要下来了?
这一声“哥”,效果跟叫魂差不多,不过不是叫来,是直接把肖映诚叫走了,是真的走了,肖映诚不再跟我吵了,转身到滕旭身边,扶他慢慢坐在沙发上。我是彻底看傻了,这俩人,当真不是一对儿?
打一架不好吗?怎么突然温馨起来了?我在原地愣了半天,尴尬得要死,要是有哈利波特隐形衣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我正琢磨如何不声不响溜出去,肖映诚突然笑起来,笑得发自肺腑,笑得情真意切,就跟听了郭德纲相声似的!“我竟然被你们两个孩子算计了,哈哈哈!”
不等我给出反应,滕旭已不动声色站在我旁边,伸出手,做彬彬有礼状:“裴少,用外放吧,我也好久没听到小少爷的声音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落日熔金(刑侦)更新,第 79 章 第七十七日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