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是在被害女孩儿家附近摆水果摊的小贩,女孩儿经常会在他的摊位买水果,有时候他攀谈几句,女孩儿也很礼貌的跟他聊聊天。但就是这样平常的举动,女孩儿引来了杀身之祸。m.xiumb.com
讯问的时候,郝帅也来了。虽然他掉沟之后的模样比较惨,但多是皮外伤,加上他底子好,恢复也比一般人快。原本他可以再休几天,但是听说了这个案子,气得不行,拖着没好利索的残腿就来上班了。
很多警察都有自己特别恨的犯罪类型,比如我在出入境的时候,最恨跨国拐卖儿童,多少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在中缅边境,那个抱着我的脖子大哭的孩子,不知道他在自己的国家生活得是否还好。
郝帅从工作开始一直在刑侦,人送外号“龙城女性保护神”,他最恨专门以女性为犯罪对象的人,并打从心里觉得,这种人处于社会败类中的最下等。
讯问过程比较顺利,嫌疑人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不知是无知无畏,还是有恃无恐,叙述案情的过程中,他就像是个讲着别人故事的说书人,用“那女的”称呼被害人,隔三差五便冒出几句污言秽语。
“我也是受害者,都是那个小娘们儿勾引我!”此话一出,我明显感觉我身边的郝帅微微动了动。
嫌疑人开始了自己的说辞:“她天天来我这儿买水果,难道不是看上我了?还有,她之前处得对象,那男的,整天到处鬼混,隔三差五就带个小姐出来,路过我水果摊多少回,她能不知道?为啥顺着那男的?肯定是自己心里有鬼,本来也是个浪货,还有什么脸管男人?”
问到他行凶当天的情况,那人突然露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说他也是受害者。“那天,我看她哭着路过我水果摊,我就叫住她,问她出了什么事儿,她说她男朋友出去找别人,又跟我哭了半天。这种事儿,是家丑,能跟外人说吗?跟我哭,什么意思?还用说吗?想找我呗!所以她一走,我就收了摊儿,去了她家。”
我问:“你怎么知道她家的地址?”
“之前跟在后面去看过啊!”嫌疑人回答得轻描淡写,仿佛是理所当然。
我问:“为什么杀人?”
“她不让我弄,还伸手打了我,装得可纯了!”
“什么叫装?!”我一时没忍住,直接吼了出来。
嫌疑人赶紧赔了笑:“政府您别生气,别生气。”政府,对,他全程叫我们政府,但“三进宫”的经历只影响了他对警察的称呼习惯,却没改他烂在骨子里的坑脏。那人接着说:“您岁数还小,不懂这个,她要是没那个心,也不能跟我哭不是,看我去了还给我开门,这不明摆着了……”
“摆他妈什么摆!瞅瞅你那个逼样儿!”没等我发作,郝帅怒不可遏,腾得站起来,我赶紧拉他。
“郝队,别冲动。”大洪和另外两个警察冲进审讯室,我叫他们把郝帅拉出去。
“妈了个逼的这孙子什么时候毙?老子他妈亲自开枪!”郝帅一脚踢在旁边的桌子上,我当时心里一惊,生怕他再把腿踢折了,好在他没事儿。
讯问结束之后,我找到郝帅,拍着这小子的肩膀告诉他:“唉,就刚那孙子,正预备找下个作案目标呢。”我学着嫌疑人的语调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住了’,你听听,像不像政工宣传稿?”
“龟孙子,杀人偿命他想到过没?”郝帅冷笑,竟然真透着点儿帅气。成啊,当警察这么多年,最欣慰的事儿不是把案子破了,而是阻止了它发生,这一点,我和郝帅是一样的。
可惜,我手头还有个案子没破呢。
起初我们推测,这起案子是“汽车焦尸案”的模仿犯,因为案情并未向社会公布,沥青这个信息点只有警方内部知道,督查这几天一直在查纪律问题,等抓到凶手之后,我们才发现,这是一场无意间造成的“模仿”。
那天,他用秤砣击打被害人,说是想把她打晕,但那凶残的力道,分明不顾被害人的生死。看到女孩儿头上的血窟窿,他隐隐感觉事情不好,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儿,发现了沥青和汽油,就一股脑倒在了女孩儿身上,点了把火,匆忙逃跑了。
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在家里放沥青和汽油?这个信息点,我们进行了多方排查,始终没能找到答案。我当时在想,案子已经破了,当事人也死了,这沥青的来历和用处,会不会跟“换魂案”现场发现的新型毒品一样,随着案件侦破而被忽视和遗忘?
如果能找到知情人就好了。我想着,回头,看到在灯光下慢慢向我走过来的郗阳。
“师兄,你忙完了?我们回家吧。”凌晨两点的办公楼走廊,我和郗阳相对而立,看着彼此。灯光并不算明亮,郗阳的眼底却有光。
郗阳穿着警衬,领带打得板板整整,因为太瘦,显得领口很浅,露出撩人的喉结和颀长的脖颈,宽大的医生袍挂在他瘦削的身上,给我一种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的错觉。
今天小朋友的衣服还算干净,我拉起他的手,果然在袖口看到一大片痕迹。
郗阳抿抿嘴:“那个……”
“又打了个杯子?”我问。
“没,这次没打破,就是碰倒了,弄湿了袖子。”
“恩。”我点头。不在身上挂点儿东西,就不是郗阳了。我拉着他往前走。“没弄湿案卷吧?小周没骂你?”
“没,有工作的时候我很小心的,而且周哥他人很好,虽然总是一张臭脸,但是很关心人,我上次打碎的杯子,还是他帮我收的。”
“恩。”我又点头。
跟我夸别的男人,这小百合还真是不长心!难道他没看出来我最近一直泡在醋缸里?
我偷瞄了他半天,郗阳还在叽里呱啦地讲着他周哥,就这样讲了一路,跟小学生放学对家长讲学校见闻似的。26岁了,就算是第一次谈恋爱,心里就没点儿数吗?郗阳没有,他是真没看出来我吃醋。
我后来总结了一下,在我跟前,郗阳追求最单纯的情感——爱,就完了。我爱你(我想跟你上床),我只爱你(我只想跟你上床),我一直爱你(我想一直跟你上床)。这小家伙,长得一脸的清心寡欲,一抱上床就跟个妖孽一样,并且大有“做完这一次就要死了”的架势。我没跟别人交流过,一晚上要三次的男朋友,我个人觉得,应该占少数吧?但是没办法,郗阳就是这么粘我,哎呀他哼哼唧唧的时候真是可爱,声音特别好听。
对,我刚刚是在秀恩爱,现在,我要严肃地分析一下,为什么郗阳会一晚上想要三次,不对,是分析一下郗阳对我单纯的情感。
我的成长环境相对简单,我爸、我妈、我妹。虽然很多人都向往安稳的生活,但总有人抑制不住作妖的基因,比如我跟家人过得好好地,就会跟爱人找别扭,花式吃醋就是典型表现,不光对待小周、张超这些同事,后来我见到郗阳的舅舅搂住他肩膀的时候,竟一时间说不上是什么情绪,一点一点向上升腾,堵到了胸口。
郗阳则与我相反,他六岁父母双亡,早习惯了危机四伏的生活。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有纵容丈夫虐待他的姑姑,有整天威胁要弄死他的姑父,还有一个据传害死他爸妈,还把他作为试验品强行洗脑的舅舅。
自父母去世,到他遇见我之前,这二十年间,郗阳就像个奥特曼,不停地遇见各种怪兽,打倒一个,下一集又有新物种出现,而最可怕的是,他不确定自己是谁,不知道那些记忆是真是假。
当我知道这一切之后,我才明白,郗阳紧紧抱我的时候,想要抱住的是他虚无的人生,我是他唯一认定的真实。
郗阳对我的情感,即是依赖,又是占有,他一边对我说谎,一边对我托付了全部的信任。
这个小傻瓜,从最开始就认定了这辈子只跟我在一起,但是他没告诉我,没有赌咒,没有誓言,他想对我说的一切,都在床上表达了。
哎呀哎呀,我的小百合太可爱了!我有说过他动情时候的声音特别好听吗?哦我说过了。那我有说过他在床上的虎狼之词吗?没有是吧?那就对了,我不告诉你们!
说回那个凌晨两点的走廊。
我刚工作那年,警力不足,除了出入境的业务和案子,还总要参加各种大型的统一行动,三天两头跟着治安去抓黄赌毒、跟着交巡上路设卡、跟着经侦搞传销专案,忙的时候没觉得什么,一旦下了班,换下警服,从办公室里出来,对着空荡荡的走廊,总有种矫情的失落感。说出来不怕你们笑,那天晚上,郗阳出现在走廊上,一句“师兄我们回家”,我竟然偷偷哭了。
我拉过他的手,一起下了楼,听着他叨叨别的男人,还叨叨了一路,又觉得无奈,又觉得幸福。这个十句话九句谎的小骗子,轻而易举得到了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我得把他抓起来,好好看着,不能再让他骗别人。
对了,我醋精的本质万年未改,到现在,也能因为郗阳对实习生太温柔,酸到半夜睡不着,把他捞起来再来一次。比如现在,小家伙就在卧室,我敲完键盘就要回去捞他了!因为今天海城局的荷叶头大姐又来了,就是之前在我们局食堂,阴阳怪气教育我不要浪费粮食那个。虽然这次,大姐只是给郗阳送份喜糖,人也没上次那么腻歪了,对我也挺客气的,但是,我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吃醋”机会的!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去捞小百合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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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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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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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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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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