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银作局出来,郑守成直奔司礼监,入内之后,径直去了秉笔太监张宏的小院儿。
张宏已是花甲之年,花白的头发随意绾着,盘膝坐在炕头,鲜红的蟒袍罩在身上,衬托的他愈发干瘦,犹如半截裹着红布的枯木。
炕上铺着苇席,上边支着一张红木打造的炕桌,对过盘膝坐着一名五十来岁的宦官,一面带笑,面皮白的吓人,一点血色没有,正是坤宁宫的管事牌子张诚,他和张鲸同为张宏的义子,又都是秉笔太监,相交莫逆,历史上,就是他俩联手扳倒的冯保,然后张宏才当上了司礼监的掌印。
“小的参见老祖宗,见过三爷!”在张宏一众义子当中,张诚行三,小字辈的见了他,一般都叫他“三爷。”
“起来吧猴崽子,差事办的挺利落,有机会的话,先提你当随堂太监,再进秉笔,一步一步的慢慢来。”张宏慢条斯理的说道,声音沙哑,间或掺杂几声喘息,如同破了洞的风箱。
郑守成大喜:“多谢老祖宗栽培,大恩大德,孩儿没齿难忘……”
“行啦行啦,机会都是你自己争取的,好好干,老祖宗不会亏待你的。”张诚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声音十分尖细,闭上眼睛听,非得当成女人不可。
郑守成用力点头,拍着胸脯说道:“三爷放心,孩儿对老祖宗绝对是赤胆忠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咱家相信你!先下去吧,咱家还有话要跟你三爷说。”
张宏笑眯眯的下了逐客令,郑守成不敢废话,答应一声,欢欢喜喜的出了门。
“姜还是老的辣,张鲸一死,够冯保那老家伙喝一壶的啦。”
张宏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沙哑着嗓子说道:“咱家早就告诫过张鲸,不要和那死瘸子对着干,他偏偏不听,落到如今这个结局,算他咎由自取吧。”
“老祖宗说的是……他和冯冯保那厮素来不对眼,这一死,万岁爷肯定首先怀疑到冯保的头上,就算最后冯保摘清了关系,算上上次团龙佩的事儿,万岁爷对他的嫌隙肯定更深,加上咱们搜集的那些证据,司礼监掌印的宝座,怕是很快就要易主喽……”
“冯公公是个有骨力的,留着他其实也不错,倒是那死瘸子,对万岁爷影响力太大,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人都杀了,现在又说冯保好,有意思吗?张诚不以为然的腹诽,脸上却一点儿都不敢表现出来,点头附和道:“是啊,死瘸子发展的太快了,这才进京不到三个月吧,照如今这种势头发展下去,再过个两年,恐怕就权倾朝野,连张太岳的威风都得被他盖过去了。”
“就只是可惜了王皇后跟张鲸了,虽说捎带着打击了冯公在万岁爷心里的地位,不过,归根结底,咱们还是为了杀死瘸子,代价委实大了些。”
说到此处,张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张成急忙绕到他旁边,帮他轻轻拍打后背,又端起茶壶帮他倒水。
茶水早凉,张宏端起茶杯,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咕咚咕咚猛灌了一气,这才止住了咳嗽,憋得又红又紫的脸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这几天老祖宗您的咳嗽好像又厉害了些,上次来找孩儿的那个黄伯强,据说是平谷的名医,要不孩儿把他请进宫给您瞧瞧?”
张诚提建议道,倒不是他不相信张佑的医术,实在是他太了解张宏了,谨慎了一辈子,万万不可能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张佑的手上。
他其实瞧不上张宏这种性格,对付张佑的事情,张佑根本不可能知情,张宏可是他名义上的顶头上司,用到他时,敢不尽心竭力?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冯保能当上司礼监的掌印,绝对不单单是因为幸运,别的不论,光比心胸也能拉张宏一条街。
“黄伯强?莫非比那些御医还厉害?”张宏长长的眉毛挑了挑,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张诚说道:“到底如何,孩儿也说不清楚,不过那游七可是被张佑扎成了傻子,它能治好,想来也有些道行吧?哦,对了,他的父亲给谭伦治过病,谭伦对他父亲的医术赞不绝口,而他已尽得其父真传……”
“陈年旧疾,当年李时珍都拿它没有办法,对于治好它,咱家其实早就不抱希望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既然你觉得他医术还成,就抽空把他带进宫吧。”
张诚点头答应了下来,重新拉回了话题:“其实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张鲸自不必说了,经此一事,万岁爷势必不会再加重用,就是王喜姐那娘们儿,不过就是空有个皇后的名头罢了,连个带把儿的都生不出来,如今又被宁妃拔了头筹,想要夺回圣宠怕就更难了,反正咱们的人已经安排到了宁妃的身边,那个郑淑嫔的身边也有咱们的人,有没有她的,对于咱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你说的咱家都明白,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当初为了让王喜姐当上皇后,咱们可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如今真要舍弃,咱家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老祖宗仁义。”张诚言不由衷地夸了一句,心说这么些年,谁不知道谁呀?扯这些虚了吧唧的话有意思吗?真舍不得,别杀张鲸啊。
张宏轻叹了口气:“算啦,说这些没用,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能让张鲸白死,按计划行事,尽快安排万岁爷去坤宁宫吧。”
张诚答应一声,见张宏没了说下去的兴趣,告退而出,直接回了坤宁宫,见王皇后坐在梳妆台前发呆,急忙上前,一边伸手轻轻按摩她的肩膀,一边笑问道:“想什么呢娘娘,这么出神?”
王蓉身子微震,发现是自己最信任的张诚之后,这才放松下来,身子后仰,脑袋靠到他的胸口,素手按在他的手上,轻叹一声说道:“还能想什么?本宫刚才突发奇想,若是让陛下知道,本宫的身子已经被张佑那个死瘸子看了个遍,不知道他会不会吃醋?”ωωω.χΙυΜЬ.Cǒm
张诚吓了一跳,忙道:“您怎么会这么想呢?莫不是担心游七吧?您放心……”
“本宫并不担心,只是突然觉得有些无聊罢,早知陛下不来,当初何必忍羞让那死瘸子占便宜?也怪本宫没经住张鲸忽悠,如今倒好,身子被死瘸子看光不说,还留下了把柄……以前天天盼着陛下来,现在好,就怕陛下来。你说本宫这是何苦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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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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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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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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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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