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维,我知道你的心思,皇权至上,不可侵犯,有人假传圣谕,自然要明正典刑,令后人引以为戒,这并没有错。只是听说这张佑自从献上热气球后,很得陛下欣赏,甚至还在昨晚半夜被陛下召进乾清宫做秉烛之谈……我知道这不合规矩,应当劝谏,我想说明的是,这个张佑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必定十分重要,不然的话,就不会为了他,特设一个衙门了。还有那个邢尚智,张鲸的亲信,也是陛下信任的人。这两人假传圣谕,传言出去,人们会怎么想陛下?这不是当众打陛下的脸吗?”
什么时候开始照顾皇帝的脸面了,这不符合你的一贯做派啊?平日里,你不是一直以“柄国”自居,根本就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么,今天这是怎么了?
张四维狐疑不定,试探的问道:“那依着元辅您的意思……?”
“依我看,此事不宜张扬,应该由皇帝自行处理。”
“万一陛下不严惩这两个狂徒呢?岂非更助涨了他俩的气焰,江彬刘瑾之例在前,不可不防啊。”
江彬是明武宗正德皇帝,也就是朱翊钧的叔祖父最*宠*信的武将,后来干脆收为义子,赐姓朱,封为宣府、大同、辽东、延绥四镇的统帅,权柄之盛,一时无两。而刘瑾则是正德皇帝最*宠*信的太监,时人称其为“立皇帝”,称正德为“坐皇帝”,论受*宠*程度,江彬也得甘居下风。
拿这两人来打比方,足以说明张四维对此假传圣谕之事的重视程度了,在他心里,假如张佑和邢尚智不受到严惩,更说明皇帝对此二人十分*宠*信,任其发展下去,搞不好就成了刘瑾江彬第二。
“咱们的陛下可不是大将军朱寿,子维这担心怕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吧?”张居正不疾不徐的说道。所谓的大将军朱寿,指的正是那位无视礼法的正德皇帝,此人个性张扬,行事跳脱,最讨厌繁文缛节,他自幼爱好骑射,曾经亲封自己为“威武大将军”,此刻张居正提到,自然是有些讥讽的意味了。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事情,陛下雄才大略,英明神武,多加磨练,必成一代英主。可他毕竟还是个年轻人,去年孙海客用的事情就是例子,您和冯公公不都劝谏了么,慈圣老娘娘还为此申斥了皇帝。”
孙海客用是朱翊钧十分宠爱的两个太监,此二人识趣听话会伺候人,经常领着朱翊钧寻欢作乐,去年有一次朱翊钧吃醉了酒,居然把一名小宫女的头发割下来取乐,冯保大怒,将此事告诉了李彩凤,李彩凤将朱翊钧怒斥一番,言及再敢胡作非为,便立其弟潞王朱翊镠(yiliu)以代之。
这事最终,孙海客用被廷杖半死,贬为小火者送明孝陵种菜,其党羽也被张居正联合冯保全部驱逐,同时,张居正还“逼”朱翊钧写《罪己诏》颁布天下。这让张居正的威望达到了顶点,百官敬服,天下敬服。
张居正没想到张四维竟然举这个例子来说服自己,暗暗苦笑,心说你是不在其位,不知其苦,怎么知道那件事情的严重后果呢?慈圣皇太后为了吓唬皇帝,居然让他看《霍光传》,无非就是告诫他,可以立他当皇帝,就可以废他立潞王,只是此举却把老夫架到了火堆上啊。自此之后,皇帝对我,表面上尊重依旧,隐隐却生出了畏惧怨恨之心,已经有了嫌隙,不然的话,我又何必连上奏疏乞骸骨呢?我这是害怕不得善终啊。
这是张居正的心里话,随着朱翊钧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有主见,让他越来越有危机,飞鸟尽,良弓藏,前车之鉴不可胜数,让他不得不防啊。
只是这样的心里话他自然不可能告诉张四维。
笑了笑,他道:“子维,此一时彼一时啊,你没发现,陛下越来越有天子威严了么?假传圣谕,确实应当严惩,便如你所说的,不严惩不足以正纲纪,但若依我之见,如何惩处,决定权还是应该交给陛下为宜。”xiumb.com
张四维皱眉沉吟,片晌方道:“陛下天威日盛,若此事大张旗鼓,徒惹陛下反感,确实有些不妥,只是张佑他们已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这还不简单,假传圣谕,无异于谋反,你马上派人通知刘守有,让锦衣卫接手此案便是。刘大都督颇得陛下信任,如何处理,自有圣裁,便无须你我忧心了。”
太岳确实萌生退意了,不然就不会如此曲意奉承陛下了。张四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点点头说道:“大人此计甚妙,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刘守有。”
张四维告辞离去,张居正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脸上,他忽然感觉很刺眼,便闭上了眼睛。
蹑手蹑脚的声音传来,不用问,他都知道来的人是谁,有些不耐烦的问道:“游七啊,又有什么事?”
游七大管家,这位被官场称“楚滨先生”而尊重有加的人,走到张居正身边,一边哈腰将盖在张居正小腹上的薄被扯了扯,一边赔笑道:“有人求见老爷,一般人老奴也就打发了,只是这女人有点儿特殊,老奴不敢自专……”
“女人?不会是李烁吧?”张佑忽的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
“老爷神机妙算,正是她。”
张居正迟疑一下,挥了挥手:“让她进来吧,”说着一顿,改口道:“不,老夫亲自去迎她。”
用过午膳,朱翊钧先去御马监看了半个时辰的热气球跳伞,都是从四卫营精挑细选出来的机灵小伙子们,几天的功夫便掌握了跳伞的要领,从近二百丈高的空中依次跃下,打开降落伞的时候,便如同蔚蓝天空中突然绽放了许多白色的云朵。
回宫时已经是未时末牌,和御马监掌印李文进分手,朱翊钧径直去了延祺宫,这里是刘昭妃的寝宫,不过,新进选出来的郑淑嫔也住在这里。
此宫初名“长寿宫”,嘉靖年间才改名作“延祺宫”,“祺”者,吉祥也,和长寿宫这名字类似,也是讨个吉利的意思。
宫分两进,刘昭妃住后殿,郑淑嫔住前殿。
张鲸和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来到延祺宫的时候,隐隐能够听到前殿传来女子的欢笑,刘守有苦着脸缩了缩脖子:“张公公,陛下正高兴,要不,等等再进去通禀?”
“不,如此大事,越早让万岁爷知道越好。”张鲸咬牙说道,说完,扯着刘守有就闯进了宫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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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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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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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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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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