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棍打在臀腿上,“噼噼啪啪”的响声混着惨痛的呼叫声,响彻石头城上空。
就因为没能拦下程海平的船,安若下令处罚,所有水军将官,每人都与那名什长一样,挨了二十记军棍,扣饷一月。而拦截不力的那些水兵都没有受到处罚,取而代之的则是在程海平手下“特训”一个月。
安若杜骁陪伴着程海平一道,从垂头丧气的水兵们面前经过。安若偏过头对程海平说:“这些不成器的小子……海平你日后要多费心了。”
程海平摩拳擦掌,回答安若:“娘子放心,一个月……嘿嘿,一个月……”
这些蔫头蔫脑的水兵一定想不到往后一个月里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程海平自己是在海盗堆里混过,而且最后还活下来的人,甚至有什么样的体魄、意志与反应,才能让他们在风里浪里历经艰险之后依然活下来。
眼下这些水兵,原本条件不错,可是太过懒散。逃命的时候连半里地都游不动,真要上了战场,一个个且得完蛋。而程海平打算做的,自然是将这些大兵们天天放在危险的边缘,让他们尝到死亡来袭的恐惧,并且用这种恐惧来武装自己。
“海平,我将这里的权威尽数交给你。但是能不能掌握得住这权威,就要看你自己了。”安若叮嘱。
她不仅仅是练兵,也是练将:程海平此前只是一个海盗堆里的小头目,能不能带动这么多桀骜且懒散的水兵,树立自己的威信,也一样是对程海平的考验。
安若期盼着两边都尽快练出来。都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她甚至没有“千日”可以用来养兵。好在程海平不算是势单力孤,他总有些好兄弟可以给他些指点。
那头二十军棍已经将将打完,受罚的将官们一片哀嚎,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二十军棍让他们伤筋动骨,足够他们将养好一阵的了。
“说句实话,我对你们已经算是非常客气的。”安若大声对这些将官喊话,“像今日这般耻辱的落败,我若再见一回,你们就别想着二十军棍能够了事。”
一众将官臀腿上火辣辣地疼,安若这话落在他们耳中,则更增羞愧——程海平那只双桅船,固然是高大、灵巧、坚固,自有他获胜的理由,可是他们这些水兵却输在麻痹轻敌、反应不及、交流不畅、令出不行……犯的都是上阵必死的大错。所以今日这一顿军棍,罚得不算冤。
“回头宁先生会送金疮药来,各位今晚好生养伤。”安若把人重重打了一顿,临了却还给人治疗。这些将官大多放下点心,觉得这个小郡主颇为仁慈,很有良心。琇書蛧
“从明日起,你们所有人,也一起过来,向海平报到,听他的号令,和一名寻常水兵一样训练。在训练之时,没有官阶尊卑之分。一月之后,凭军功和表现,重新评定军阶。”安若转眼又泼了一大瓢冷水,趴在地面上的将官又全都低下头去。
反倒是不少水兵闻言兴奋起来:若是好好参训,表现出众,军阶便能升上去,而再不是像以往那样,看父祖姓氏、出身、年纪、资历……这一切,在一个月之后,便会彻底被推倒,顿时给了不少寻常水兵和低阶军官莫大的动力。
“别忘了,现在在建业城里,代为管理军务和政务的人,是我。若是你们还惦记着这点儿军饷,就不要轻易放弃这次机会。”安若见将官们情绪有些反弹,登时又用粮饷压了下来,“才具在哪里都不会磨灭,若你们真是有本事的,一个月之后,你怎知不能坐上更高的位置呢?”
安若说这话的时候,杜骁在一旁望着她的侧影,想起她昔日所给的承诺。
“我要整饬军纪,废除军中的唯出身论,让更多有才能的人在军中抬起头,而不是那些靠着祖宗荫庇一路混吃等死的蠢材。”杜骁当时如是说。
而安若毫不犹豫地应下,还说了“欢迎之至”。
没想到,还没等杜骁动手,安若已经先借整饬水军军务,率先迈出了一步。
杜骁嘴角有些微翘,心想,他可也不能落后了。
*
杜骁在建业城中,聚拢了两千精兵,稍加整肃,向众人宣布,隔日将渡江北上。
这两千兵将一起发呆:感情他们要去打扬州?
“不是攻打扬州,是接管扬州城。”杜骁沉稳地说。
——打不起来的。
杜骁这边极有把握,身处扬州城中的莫德,应该正慌着。
他猜得不错,眼下莫德处在无粮无饷的境地,困守扬州城,惶惶不可终日。
莫赞离与莫家的妻儿,始终都没有找到。莫德就已经觉得大事不妙了。岂料隔日他还收到了京中行文,朝廷命淮南节度使莫赞离入京述职。
莫德便彻底慌了——他从哪儿变出个莫赞离去京中述职露面那?
好在莫德身边还有明白人,教给莫德,让他上书,代“父”告病,只说病愈自后莫赞离便会马上动身进京。告病的文书送去京城之后,上面就再无音讯下来,似乎朝廷认可了莫德的这个说辞。
莫德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是扬州的情势依旧一塌糊涂。与义父莫赞离不同,莫德令不出扬州城,甚至他令不出节度使官邸,除了几个亲信之外,他谁都指使不动。
“将军,城南的守军那里,请拨些粮饷吧,着实是已经拖了好久,大家都等米下锅,哥儿几个上次按您的话已经安抚过一回了,说是今日必定放粮的,再不见粮饷的影子,底下是真的摁不住了。”
说话的是驻守南门的偏将庞俊秀,这位已经一再向莫德请求了多次,为了城中的安宁,并保城门不失,无论如何,得让的守门的官兵,看见个米粮的影子,总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守城吧。何况莫德前几日曾应承过一次,只说会延期拨粮,拨粮的日子定在今日。
莫德却不乐意:“庞兄弟,底下要闹,你便该使手段弹压,否则带个什么兵么?就算是求到我这里,我又有什么办法?”
庞俊秀没想到莫德竟不守信,说好的拨粮今日却成了让他自己弹压,心头便极为不快,踏上一步,对莫德说:“莫德将军,你可别忘了,莫章被捕的时候……”
莫章正是庞俊秀帮着莫德擒住的,因此庞俊秀对于莫德而言,实在是有功之臣。他这样一逼,莫德只得让步,赶紧安抚:“好了好了!我这里虽然没有粮,但是还有些饷钱。已经是仅有的了,尽数都拨给你,如何?”
“只有饷钱而已?没有米粮?”庞俊秀依旧不满意。扬州城中的粮食如今已经炒上了高价,而且这次领了饷之后,下回更是遥遥无期,不知何年何月了。
“你还想怎样?”莫德一副无赖嘴脸便露了出来,“北门、东门、西门,谁也没有你这么磨叽的!庞兄弟,我不是说过了,眼下正是最难的时候,再等一等,熬一熬,等这段时日过去了……”
他还未说完,庞俊秀已经彻底爆发了,“将军,您摸摸自己的良心,北门、东门、西门……能和我这南门比么?”
莫德登时哑了,他如今听到些传言,说是兰家的旧谋臣柳奕正在建业招兵买马,又因吸纳了将近十万的流民,建业的力量已经不能与往日相比。他日夜担心,哪天建业来人,就把他的扬州城拿下了。所以南门,南面的门户,那才是最重要的防线。
克扣南门守军的粮饷,便相当于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将军,并不是我有意冒犯,”庞俊秀狗急跳墙,登时开口威胁,“当日我擒住莫章之后,莫章可是详详细细地向我交代了他当日的行踪的……”
莫德的脸登时白了。
莫章是被他栽上了个“刺杀”莫赞离的罪名,当着城中诸将的面儿一刀“喀嚓”了的。可是当真清楚莫章那日行踪的人,便晓得他根本没有机会去杀莫赞离,就是个替罪羊罢了。
难道庞俊秀竟不满足,还要以此为要挟?
莫德满心怨愤,却又无可奈何,站起身,扶着莫赞离常用的那张书桌桌面,“庞将军,你这么说……究竟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姓庞的开口:“我只是想……”
他话还未说完,忽而低头望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凭空突出一枚刀尖。庞俊秀身后一人随即将钢刀一抽,鲜血四溅,庞俊秀立即仰面倒下,抽搐两回,再无动静。
莫德满怀感激地望着刚才果断下刀的那名亲信,只见对方将刀身在庞俊秀身上擦了擦,抬头对莫德笑道:“莫德将军,我和庞将军不一样,我不要粮,我要钱就可以了。”
“只要您将答应给庞将军的饷钱都给我,我保管守口如瓶,无论在这里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都是不会往外说的!”那名亲信抬眼,望着莫德。后者则失魂落魄地跌坐回去——
他一早就陷入了这种游戏,循环往复,始终没个了局。
165进城
二月头上,春播开始。在建业城外屯田的流民将将全部安顿下来,立即开始着手耕种新垦出的田地。这时安若与杜骁已经带着两千精兵渡江北上。
程海平带着建业城的水兵为郡主郡马保驾护航。然而整段江面都在原本淮南节度使的辖下,程海平一路上很有些担心,怕这群水兵回头遇上“自己人”,不晓得是打好还是不打好。岂料一路安稳,唯一值得操心的就是江上略有些风浪,成了他们最大的敌手,其余一切顺利,一路到了瓜洲。
瓜洲略有些守军,领头的见了建业旗号的队伍,赶紧喊停,问他们有没有调令。安若指指自己的鼻尖笑道:“胡校尉,您看着我——我就是调令呀?”
她说这话的时候笑靥如花,对面的守军多有看呆了的。偶尔传来一两声兵器落地的声音,才将这些呆立着的家伙一个个惊醒,相互看看,才省起这般丑态,真是替自家校尉失了面子。
当初随莫赞离北上的时候,安若曾经在瓜洲见过这名校尉,晓得他姓胡。安若本有过目不忘之能,一口叫出对方的姓氏与官阶,那胡校尉心里佩服,面上却始终板着,道:“若是郡主与郡马到此,下官自当放行,可是……”
可是这两位从建业带了两千精兵,胡校尉职责在身,便不得不问了。
“真要调令么,自然也有!”安若说着,微笑向胡校尉招招手:“校尉请上前,来亲眼见一见这调令,看看是不是节度使的真迹。”
在众目睽睽之下,胡校尉退无可退,心里打着小鼓,缓缓上前。安若与杜骁则一起下马,引着他一起,来到一座车驾跟前。安若揭开车帘,那胡校尉遽然色变,呆立在当场,半晌没能出声,最终极为困难地转向安若与杜骁:“郡……郡主,这……”
安若脸色一沉,道:“扬州城中有人在倒行逆施,校尉难道还不明白么?”
胡校尉登时扶额长叹一声,道:“既是如此,那我已查过调令了。郡主郡马,这便请吧……”
安若冲他拱一拱手,随即号令车驾与兵士上前,两千精兵通过瓜洲渡口上岸,并由此向扬州城行去。她身边那座大车中端坐着的,不是旁人,正是莫赞离。莫赞离中风之后,口不能言,身体不受控制,完全由旁人摆布。
但胡校尉见到自己上司,刹那间彻底被震住了。他也立即明白扬州城内早先发生的事,什么莫章暗杀了莫赞离,莫德又杀了莫章报仇云云,应当都是假话。
可是莫赞离怎么又会落到这步田地,又如何落在安若手中——胡校尉知道,这重重真相不便深究,深究了连他也落不着好。
如今莫德独霸扬州城,偏又拘谨至极,政令不出扬州城半步,城里乌烟瘴气的。胡校尉也难免心灰意赖,既然安若护送莫赞离到此,他便干脆放人一马,让安若去扬州城里收拾残局算了。
可是胡校尉愿意放安若过去,瓜洲渡口却有莫德的人。快马加鞭赶回扬州城报了讯。莫德大惊失色,下令锁闭城门,同时将自己关在节度使官邸之中,思索对策。
“胡校尉,胡校尉那个孬种,我早说他是个怂蛋!”莫德少不了骂人,“你可看清楚了,他说看到的‘手令’是什么手令?”
来报讯的人却说没看到,一来安若是请了胡校尉上前,她给胡校尉看了什么,旁人根本没看到,唯有胡校尉那份骇异,疑虑,乃至最后的灰心失望,一度感染了瓜洲的其余守军。
“管不了这许多了,将所有节度使官邸里的人全派出去守城。不就是来了两千精兵么?那个小郡主,还有那个小白脸郡马,懂什么是带兵打仗,晓得什么是攻城略地?待我摸清对方的虚实,将小郡主擒过来,挟天子以令诸侯,将来有兰家那些旧部支持,我少不了也能得个名正言顺……”
他想的与当初莫赞离想的如出一辙,可是却也不想想,连莫赞离都未做成的事,他哪里来的勇气,认为自己就能做到的?
莫德???锣滤盗艘淮蠖眩?匀酥坏浪?亲匝宰杂铩5?强?放扇耸爻堑拿?钍翘?辶说模??畹牡奔从砍觯?指案鞔Τ敲牛??徒??拿?睿憾苑讲还?角?硕?眩??茄镏莩悄谥辽儆惺?蛑?冢?∈氐米〉摹
令传出去之后,莫德独自留在节度使官邸里,却总觉背后发凉。此前死去的庞俊秀似乎一直站在他背后,是不是给他背心吹上点儿凉风。
“南门!”莫德一声大喊,“南门一定要给我守住!”
可是事与愿违,安若的两千人抵达扬州城下没多久,南门便自己开了。杜骁接管此处的城门,交待安若注意安全之后,由着她自己带兵进城,直逼节度使官邸。
“庞俊秀,一定是庞俊秀跟我过不去!”莫德吓得魂不附体,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鬼魂跟他过不去,“否则为什么哪里都没失守,唯独丢的是南门?”
“回将军的话,据说是南门守军见到兰家的小郡主请回了节度使……您的‘义父’!”匆匆赶回来送信的人将实情告知莫德。
南门守军在庞俊秀死后,已经清洗过一回,庞俊秀最忠诚的旧部都下了大牢,也就是莫德现在没功夫过问,若是他有功夫,早已一一全砍了。其余旧部则全部混编入东、西、北三门。这次南门守军之所以大开了城门,是见到莫赞离端坐在一座大车上,由安若陪着,驶到近前。
如此一来,安若叫门,谁敢不应。
“终于回来了!”莫德一抹脸,表示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莫赞离现身,便意味着他再也不需每日每夜这样惧怕了。“既然来了,咱们就迎出去。”
莫德当下全副甲胄,头上戴着盔帽,腰间则佩着刀剑,带起节度使官邸之中的手下一起迎将出去。与此同时,安若的人也正护送着莫赞离,从扬州城的南门进入,往节度使官邸这边过来。
车辙轧在城内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莫赞离坐在车上,岿然不动,一张面孔也始终木然,没有半点儿表情。
莫德那边也迎了出来。当先一排侍卫,列在节度使官邸两侧,佩刀出鞘,阳光下映出一片雪亮。随即莫德大步走出官邸,来到街道正中,转身,正正地面对载着莫赞离一路行来的大车。
车辙声慢慢地停了,莫赞离木然僵坐着,双眼却如以往一样阴鸷,此刻恶狠狠地瞪着莫德,眼中流露着无法掩饰的恨意。
莫德站定了,手依旧搭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神阴郁,也正望着自己的“义父”,似乎想要弄明白这一位究竟想要从他这里取走什么。
车驾一旁响起马蹄声的的,是安若一提缰,从旁走上前,在莫赞离身边勒住缰,暗自戒备。她虽然用莫赞离叩开了扬州城的南门,可是,只有两千人入城,她冒的风险不小,此刻决不能容莫德再有异动了。
看莫德这架势,颇有向自己的义父讨公道的意思——安若在一旁心想,此前莫赞离确实错怪了莫德,没想到莫德撑到现在,竟然还有这样的气性,也可以算是一条汉子。
岂料下一刻,莫德将手中佩刀□□往地上使劲儿一抛,双膝“啪嗒”一声跪在地面上,然后放声大哭:“义父啊,您老人家终于回来啦!”
“呜呜呜,孩儿找您找的可真是辛苦呀!”
“莫章那小子胡言乱语,诅咒您老人家已经归西了,我听信了他的鬼话,但是盛怒之下,已经把那小子……给干掉啦!”
莫德哭得真情实感,安若则差点儿一个趔趄,从马背上摔下来。
这么多年了,她见过的人也算是不少,这样的无耻之徒,却也屈指可数。莫德一上来,已经先发制人,把他诬陷杀害莫章之事轻描淡写地略过,又提到自己反复不停地在寻找莫赞离,适才步出的时候,又做出一副忠心护住节度使官邸,任何人来不得侵犯的架势。直到见了莫赞离,他才跪倒大哭表忠。
一瞬间,他从那个几乎气死义父的干儿子,变成了忠心耿耿,守住淮西节度使大好基业的有功之臣。
关键莫德此前的铺垫做得太足了,几乎叫人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安若在旁开了口:“莫德将军,莫叔叔近来身体略有不虞,大家伙儿就这么站在外头说话也不是事儿,不如大开府邸的大门,请他老人家进去说话,岂不更好?”
莫德想想,也确实是如此,当即下令开门,供莫赞离所乘的车驾直接驶进节度使官邸。
“扬州城中的其他守将呢?怎么不见?节度使大人回来,他们连过来拜见的兴趣都没有么?”安若又问。
莫德抬了抬眼皮,心想,都已经到了这扬州城里了,我难道怕你?
于是他立即命人传令,急传所有手下,赶到节度使官邸,来拜见莫赞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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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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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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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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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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