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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书网>科幻小说>荒岛求妻日常>74.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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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骁只听背后安若冷笑一声:“郎君是在蒙我呢!”

  杜骁一脸茫然地转过身,真诚地说:“岛上的人每过一日,会在这树干上划上一道,以示过了一日。最上方那一道,就是我们这么多人上岛的第一天留下的。”

  安若反问:“那这些划痕都一样新旧,又是怎么回事?”仰望树干,这株高大的栎树树身上,刻着的划痕,相差仿佛,像是同一时间划出来的,唯独最近这一两道显得略新些。

  杜骁转脸,耐心地望着安若,指着最近的一道划痕认真地解释:“就在你来这岛上之前的一天,岛上正好遇上大风暴……我想你多少也有些印象。当时岛上临海的树木倒了不少。我们原本用来记日子的那一株,不幸也在那一天倒了。大家伙儿商议了说要在背风处找一株大树,结果与你不谋而合,就寻到了这附近……”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安若的脸色立即柔和了些。更何况杜骁还加了一句,他指着树干上一个单独的记号,说:“这就是娘子上岸的那一天……”

  “开成五年九月十七!”安若望着那个日子喃喃地道。

  “我们到这里的日子是开成五年五月廿二。”杜骁指着树干最上方刻着的划痕,一道一道地数下来,数到那个记号那里,刚好是九月十七。杜骁登时舒了一口气:“总算对上了,到底没有记错!”

  也就是说,男人与女人,一群人与一个人,上岛的时间大约差了四个月。

  安若凝眸望着树上的标记,若有所思。杜骁偏过头望着她的侧脸,小心翼翼地试探:“安若娘子是官宦人家出身?”

  安若轻哼了一声:“官宦人家算得了什么?”守得不露半点痕迹。

  “若非官宦人家出身,此间距离陆上隔着茫茫大海,娘子又是如何赶到这里的?”杜骁问得看似随意。

  “所以杜郎君和令兄弟们都是官宦子弟了?”安若反将一军,别过脸,言笑晏晏地望着杜骁。

  杜骁客气地否认:“我们?我们又算得了什么?大多只是来往客商和手艺人,在海上遇了风暴,船毁了,大家伙儿一起弃船来到这里,必须要相互扶持才能活下去,因此才结了异姓兄弟……”

  他的话半真半假,不过是想从安若口中套点关于她身份的话。安若则笑盈盈地望着他,两人彼此试探,又各自遮掩得滴水不漏,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话不尽不实,偏又不想就这样放弃。

  “话说,刚上岛的时候,那位龙二,才是此地领头的吧?”安若别过脸,双眼却转过来觑着杜骁,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杜骁:“你怎……”

  他还未说完,突然警觉,到底将口边半截话又掩了回去。他想说“你怎知道”,因为刚刚登岛的时候,的确龙二是头儿。原因很简单,杜骁年轻,才不过二十出头,龙二年纪最长,“资历”最久,在刚刚上岛的时候,的确是他指点众人,让大家能在这岛上站稳脚跟。

  可是后来杜骁半路夺去了龙二的权柄,成了全岛的“老大”,发号施令,具有绝对的权威。他有绝对充分的理由,也采取了绝对光明正大的手段。只不过荒岛上生存不易,为了团结一切力量,他有时不得不容忍龙二。若当真与龙二反目,很容易引起岛上的三十四人分作两派,彼此争斗,两败俱伤。这是杜骁最不想看到的。

  他这个岛主,不止想让兄弟们在这岛上活下去,活好了,他还想把兄弟们堂堂正正地都带回中原去,虽然现在还想不出有什么好法子。

  杜骁的这番态度相当于给了安若一个肯定的答案。安若冷笑了一声道:“所以那天在山顶上的时候,龙二袭击我的时候,你故意袖手旁观,就是想等我二人争个高下之后,你好坐收渔利?”

  杜骁盯着她,心里有点儿不悦,他没想到此前气氛一直融洽得很,这女人翻起旧账来却是说翻就翻。

  “是,”这时杜骁索性抱起双臂,望着对面的女人点点头。反正大家各自心怀鬼胎,背负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与其百般试探,不如开诚布公,以后如何,大家各凭本事。

  “我不止想坐收渔利,我还想等龙二将你制服之后,直接把你从他手里抢过来。”杜骁盯着安若,一字一顿地说,“你自己也知道,龙二要是认真与你对阵,未必就一定输与你。”

  那天安若在山顶那块巨岩下,与龙二打了一架,龙二占便宜占在他是偷袭;而安若则赢在她出手太快,且龙二全无心里准备。若是两人正儿八经较量,当时龙二体力较好些,安若未必一定能占到上风。

  他预料安若要气的,岂知安若只是一声冷笑,点点头说:“我很欣赏郎君的实在。”

  杜骁便顺着往下说:“可是待到你杀了那条蛇,又将段十小惩大诫一番之后,我对你的看法更有些不同。”

  安若:“哦?”

  “你——”杜骁突然向前踏上一步,靠近安若。他比安若高出半头,此刻略略低头俯视这女人,“不如嫁给我,做我的岛主夫人,日后我们一道经营这个岛,教岛上从人手到人心,全部臣服于我们二人面前。”

  杜骁这话一说出口,先将自己吓了一跳,仿佛他这话根本就没经过脑子,却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出来。

  他早已意识到,安若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上岛不过区区几日,她仅凭一次引火,几块蛇肉,甚至出借了一回她的束发金环,就赢得了不少人心。若是他与安若联手……龙二和他的少数党羽再也不能兴风作浪,其余人也不会再左右摇摆。这岛上的局面就能彻底稳定下来。人们就能将更多的心思放在营建这座岛屿,谋划将来上。

  只不过在杜骁说这话之前,他心里还根本就没有“嫁娶”这个念头,谁知一顺嘴就说出来了,偏生还说得跟真的似的,仿佛不经意间就把心底的秘密给泄露了。话已出口,杜骁才后知后觉地心里一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如就当真就娶了安若……尽管他们这一对男女,认识才不过四五天,见面也不过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几次。

  不晓得为何,杜骁突然记起龙二总说的话,“到嘴的肉不吃,有你后悔的时候”。

  此刻安若就立在他面前,正仰着一张白净俏丽的小脸,唇边挂着一丝笑,一对梨涡若隐若现。两人靠得很近,呼吸可闻。杜骁几乎有种错觉,觉得眼下安若所想的,许是与他不谋而合。

  安若是个很有本事的女人,但是杜骁很自信,她能给他的,他也一定能双倍或是数倍回馈给安若。

  这时候安若突然踮起脚,凑到杜骁耳边。杜骁能感觉得到她鬓角一缕散发触在他面颊一侧,痒痒的。岂料安若却对他说:“为什么不是你嫁我呢?”

  杜骁一震,这话有些骇人听闻,他下意识地一伸手,要将安若推开,岂料安若马上跟着道:“你若是不想一转脸这话就传得全岛皆知,就不要将我推开,好好听着我的话……”

  几乎是与此同时,杜骁突然听见身边这座巨树上有些动静,他立马忍住了没动弹。“你能给我的,我一样都能给你……没有你我也一样会活得不错,所以,为什么一定得是我嫁你,为什么不能是我娶你呢?”

  “要谈互惠互利,就该先摆出互惠互利的诚意!杜骁,”安若在男人的耳边说得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等你想明白这个问题,再来与我详谈也不迟么!”

  说罢,反倒是安若突然将杜骁一推,转过身万般“扭捏”着大声道:“郎君说得也忒羞人,这种事……岂有就这样当面说出来的道理?”

  她说着一跺脚,转身掩面疾奔而去,害羞得跟真的一样。

  杜骁一面望着她的背影,一面回想安若留下的那几句话:适才安若一眼就看穿,他提出想要娶她,全是利益使然。可为什么她就不肯相信,他就是美人在前,色令智昏,所以才一时脱口而出,开口求婚呢?

  “唉!”想到这里,杜骁长叹了一口气,看来他的“冷静”与“功利”,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已经被人看穿了。此刻他突然一伸手,撑在身边的树干上,猛地大力拍了两记,寒声道:“滚下来!”

  树上一个精瘦精瘦的少年连滚带爬地从树上下来。这少年姓马,叫马宁,行三十一,是最年轻的几人之一。他还有个身份,是龙二的小舅子。杜骁知道马宁对龙二无话不说,今日他私会安若之事,瞒不住龙二。

  可这也许正是他杜骁和她安若想要的。所以此刻杜骁顺水推舟对马宁一板脸,说:“今日之事,回去该与旁人怎么说,你……可明白?”

  “你们为什么只有两柄渔叉?”安若问。

  伍良没作声,只管盯着刚刚捕获的那条大鱼发呆。此刻他对安若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心想不愧是安若娘子啊。

  贝志远见伍良不作声,便代为回答:“我们的篾匠万十八实在是没工夫,前儿个倒是做了几柄渔叉的,但是被我们弄坏了其余的,眼下只剩下这两柄。”贝志远一向口齿清晰,吐属文雅,有种“彬彬有礼小先生”的感觉。

  安若思索片刻,问贝志远:“你们平时一天能捕多少鱼?”

  贝志远:“七八条,有大有小。岛的另一边能多捕些。大约有十几条,一天二十条鱼,大伙儿一起分而食之,差不多就够了。”m.χIùmЬ.CǒM

  安若诧异地道:“原来这竟然是公粮,你们捕鱼不是各捕各的呀!”

  米乐在一旁挺挺胸脯:“自然不是,我们在这儿给大家尽心尽力地捕鱼,回头大家建好的屋舍也有我们的份儿。”

  安若明眸一转,心想原来竟是这样的。这岛上的男人很明显是各司其职,有工匠、有捕鱼的少年,现在听起来,还有人专事建筑屋舍。这个岛,俨然是一座被海水包围的城池。那么作为这座城池中的带头大哥,杜骁这人便绝不是一个只晓得以武力震慑的莽夫,他至少知道如何统筹人手、因材任事,而且也懂得如何消弭恩怨,将所有人凝聚到一处,听他的安排行事。

  好在自己不曾小看他。

  安若想到这里,又问:“你们捕了这些鱼之后又会做什么?都拿去烤了么?”

  “我们捕鱼,能捕多少捕多少,捕到傍晚的时候就回去,将这些鱼都清洗了,穿在竹枝上,晚上烤了分给大家。”贝志远说。米乐在旁边补充:“有时候天气不好,捕不到什么鱼,那鱼还真不一定够吃,好在杜老大很少责怪我们。渔获少,大家也就各自少分点儿罢了。”

  安若盯着几个少年,想了想突然说:“你们试试我刚才的那个法子捕鱼。马三一,你来捕鱼饵……”

  马宁一怔,才明白他刚才胡乱抓的那些小鱼竟然可以用作鱼饵,来捕更大的鱼。这些鱼原本他都是捕了自己私藏着,有机会就烤熟了当个零嘴儿,打打牙祭。虽说鱼小没肉,可夜里真正饿的时候,能闻见那么一点儿鱼味儿都是好的。

  眼下安若让他把捕的小鱼都交出来当鱼饵,马宁无奈只得应了,扭头望望米乐和李景田,心想:这两人又会去做什么。只听安若笑道:“放心,听我的,回头吃食只有更多!”

  马宁头一低,暗叫不好,看来安若娘子将他的这点小私心全看破了。

  安若则将自己手中那柄渔叉交回到伍良手里,“小伍小贝,你们俩来捕鱼。米乐和小李,你们俩负责将捕来的鱼收拾清理了,准备晚上烤来吃。”

  “我们?”米乐和李景田都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老大让我们来捕鱼,我们不帮着一起捕,是不是有点儿……”

  安若险些被气笑了:“这就是岛上总吃公粮的坏处。你们总在这儿混着,渔获有半点增加么?还不赶紧把能干的活儿都给干了,回头我来和你们一道琢磨怎么编这竹篓。”

  米乐与李景田听了都有些脸红。安若说吃公粮的坏处,就是补来的鱼反正人人有份,他们即便偷懒,回头总也能分到鱼吃。两人都不敢再辩,都是一缩头,提着安若刚才捕到的那条鱼,就到山溪边去清洗去了。

  安若将他们的活计这样重新一分派,捕鱼的进度竟然快了很多。那边马宁动作不慢,抓到小鱼儿就扔上来,丢给安若,安若一刀剖了,做成鱼饵,交给伍良和贝志远,戳到渔叉上。后者刚开始还不大习惯这种捕鱼术,但看见大个儿的鱼都冲这边游过来,他们哪怕是循着以前的法子去叉鱼,也总能叉中一两条。小伍与小贝叉中了鱼,再扔到岸上,米乐与李景田再捡了去处理。

  还未到太阳落山,少年们已经得了十来条体型颇大的海鱼,而且已经洗剥干净,用竹枝撑开,穿在烤架上,随时可以烤制。安若连忙招呼海里的两个赶紧回来,道:“够了就不要多捕了。”这些鱼捕来也没法儿保存,只能眼睁睁看着腐坏,而且少年们一下子渔获翻番,只怕也会惹人注意。有这功夫,倒真不如大家坐下来一起休息一回。

  李景田他们再次拿出早先编了一半的竹篓出来,恭恭敬敬地请安若指点。哪晓得安若盯着那竹篓看了半天,终于放弃,摇摇手说:“我哪儿会编这个?你们……能从万十八那里借个样子来比照比照么?”

  精瘦矮小的马宁马上起身,说了声“我去”,便跑了。

  米乐望着马宁的背影,幽幽地说:“他十九是去找龙二哥了。他什么都会跟龙二哥说。”

  ——不也也一样什么都和你们说了?安若心想。她大致猜到早先在树上偷听她和杜骁说话的,就是这个马宁了。

  但马宁一去,她倒是有更加方便与剩下四名少年说话:“你们刚上岛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捕来的鱼大家一起分着吃?”

  剩下几个少年相互看看,都摇摇头。李景田率先开口:“那时候谁顾得上谁,不过就是各管各的,每天自己想法子将肚子填饱就不错了,谁还能想到旁人呢?”

  “各管各的?”安若吃了一惊,望着眼前这几名少年:若岛上的人各凭本事求生,眼前的这些少年人、病弱的人、身有手艺但是体力不济的人……这些人统统会处于劣势。

  “是呀,一开始我们勤快些还能混个饱肚,可后来龙二哥和几个一向会武的……哥哥们开始每日驱使我们去抓鱼、捕猎、修棚屋,每日从早到晚劳作……那段日子,真是难熬!”米乐点头在一旁接口,想起那段经历,这少年脸上的肌肉忍不住一跳一跳地抽动着。

  几个少年人相互看看,也就马宁不在,他们才敢这样背后议论议论。

  安若手里正搬弄着一段竹篾,竹篾削得极其光滑,薄如纸张,说明这篾匠的手艺是一等一的好。她想了想又问:“所以后来是你们杜老大出面,重新分派了大家要做的事?”

  米乐率先点头:“是,杜大哥原本不是老大,但是他凭本事压服了龙二哥,龙二哥才退了一步做了二哥的。”

  旁边贝志远也点点头:“杜大哥是众望所归,咱们都听他的。”

  伍良一直盯着安若出神,直到这时才想起来自己也该开口说两句,连忙道:“是这样,杜大哥虽然也一样督促我们每日劳作,可是有他带着大家,每个人每天的食水都有保障,没了后顾之忧,我们几个虽然最小,可也不再怕被旁人欺侮,无端驱使……有杜大哥带头,我觉得比龙二哥要好些。”

  安若眼神一闪,望着伍良,微笑道:“可是我记得,你说过的,你们杜老大手上有一样东西,因为这样东西,大家才都听他的。”她循循善诱地问,“我也就是好奇,是什么东西这么有威力,能让你们这么多人俯首听命?”

  伍良“哦”了一声接口:“那个啊,那是一件……”

  正在这时,米乐突然打断了话,伸手一指:“看,马宁来了。”

  伍良立即住了口,几个人一起转头,望着树林那里,隔了好一会儿,才见到马宁从树林里走出来。

  安若的眼神在米乐脸上一转,米乐脸皮微僵,有些讪讪的。

  安若却镇定地打量了一番这处营地。

  男人们一共生了四五堆火,四周都是较小的火堆,中间一座应当是保留了作为火种的,昼夜不熄。旁边几座则是到晚间才点起,几座火堆燃起时都有一种草药香气传出来,安若暗自点头,晓得这火堆的柴草中加入了驱蛇驱虫的草药。看来她那次树上“奇遇”也提醒了男人们,在这上头更加谨慎了。

  安若四下里看了看,选了一座大小合适的火堆,招呼五人组:“把鱼放在这儿烤吧!”

  米乐惊讶地问:“现在就烤么?”眼下营地的人不算多,还有好些人没有回来。

  片刻后他马上反应过来:“是了,今儿咱们捕到的渔获多些,一条条烤是要耗些辰光。”他率先坐下来,准备将手上一条穿在竹枝上的海鱼架到火上烤制。

  “不,不用一条条烤,也不用大家都耗在这儿,”安若拦住米乐,“回头寻一位在这儿看着就成。还有你这鱼也不用直接搁火上烤,一个不留神烤焦了反而不美。你们都看着我!”

  安若将一条收拾干净的鱼穿在一条长长的竹枝上,将竹枝往火堆旁边松软的沙地上一插,这竹枝便将鱼支在了火堆旁。这条鱼的鱼身也被安若用短小的竹枝穿着撑开,看上去像是张开了翅膀,腾空欲飞一样。

  伍良等几个玩心甚重,见安若穿出来的烤鱼形状有趣,也纷纷效仿,瞬间将其余几条大鱼也都如法炮制。片刻后十来条“飞鱼”便围着火堆排成了一圈,鱼身不接触明火,唯有火堆的烟气和热力在一点点地渗透。

  “这,能烤熟吗?”贝志远没见过这种烤法,总觉有些半信半疑。他们今日捕的海鱼颇为肥硕,鱼肉肥厚,所以贝志远怀疑这烤鱼的法子。

  安若登时笑道:“那就劳烦小贝在这儿看着,看看这鱼能不能烤熟。咱们几个去找篾匠问问竹篓的事儿去。”

  ——感情还惦记着竹篓那!

  贝志远不得已,目送着安若和小伙伴们离开。他自己只能百无聊赖地守在一群“飞鱼”旁边,偶尔拨一拨火堆,一面留心这鱼究竟能不能被烤熟。没过一会儿,鱼肉的香味便散了出来,贝志远去看,惊奇地发现鱼身朝着火堆的一面已经渐渐变得焦黄,背对火堆的鱼皮一侧,鱼的油脂被慢慢逼了出来,从皮下一滴一滴地滴落。

  贝志远惊奇不已,以前他们烤鱼,都是直接将鱼架在火上来回翻动,有时稍有不慎,外面的鱼肉便烧焦了,里面却还是生的。但用安若这法子来烤,鱼肉受热均匀,不焦不黑,难怪安若说,只需要一个人看着就行。

  劳作的男人们这时已经陆陆续续回了营地,顺便带回来采摘的番蕉、野木瓜和生番薯供大家分食。贝志远这里的烤鱼香气扑鼻,弥漫得满营地都是。不少人吸溜着鼻子,由衷地赞叹一句,见到贝志远守在火堆旁,人们还会拍拍他的肩膀,勉励一句。

  却有一人,始终立在贝志远身边,定定地盯着火堆旁边绕了一圈的“飞鱼”,神情若有所思。

  贝志远便一扬头:“九哥?这……可是有什么不妥?”

  他身边的人姓柳,行九,旁人便唤他柳九。柳九是杜骁身边的重要谋士,杜骁对他的话几乎言听计从。少年五人团对柳九非常尊敬,贝志远也不例外。

  “没,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这个烤鱼的法子据说是以前玄甲军行军时想出来的法子。玄甲军战无不胜,因此也只有那些人哪怕在军中也会这么好整以暇地慢慢造饭。”

  贝志远问:“许是这种法子后来流传至民间了呢?”

  柳九摇摇头:“并没有,自从百年前玄甲军覆灭,这法子军中就不用了。民间百姓也少有机会在野外一次性烤制如此多的渔获,这法子便慢慢失传了,只有一家一族知道这种法子,可是那一族应当也已经……没想到,今日我柳九竟然能在这儿见到……”

  贝志远听说这法子百年前就已经失传了,忍不住大吃一惊,扭头望向远处的安若,脊背有些发凉。

  柳九却凝视这火堆,和火堆一旁的“飞鱼”,迟迟不发一言。跳动着的火光映在柳九脸上,令他脸上忽明忽暗,更显得神情肃穆而晦涩。

  *

  用这种法子烤制的海鱼大获欢迎,烤出来的鱼不焦不生,肉质细腻,肥而不柴。再加上补得的数量多些,每人都分得了小半爿鱼肉,众人都吃得满嘴流油。再加上埋在灰烬堆里烤熟了又挖出来的生番薯,味道简直绝了。

  劳作了一天的汉子们大呼过瘾,都说这是他们上岛一来吃得最爽的一餐,甚至山猪那回都要往后靠。不少人纷纷许起愿望:“要是有点儿盐就好了,白花花的盐巴,就这么往鱼肉上一撒,火上一烤,就是一层焦黄色脆脆的盐壳儿……”

  “要我说呀,还得有些胡椒,现磨碎了往上一撒,再来一把小葱……”

  “醒醒吧你,做梦做得这么开心。”将所有人的馋虫都给逗出来的那位后脑挨了重重一巴掌,“咱们这儿可是连盐都没的,想这么多做什么?”

  梦醒了的立即怅怅,旁人则一起哄笑出声。

  安若则与少年五人团坐在一处火堆跟前,大家手上托着芭蕉叶,盛着烤熟的鱼肉,番薯和其他蔬果,慢慢享用,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安若娘子,我们把万十八给您请来了!”伍良笑着招呼,他身边站着个身材稍许有些臃肿的“胖子”,二十五六岁的模样,正是岛上最忙碌也是最和气的工匠,万十八。

  万十八一见安若,“砰”地一声先双膝跪地,拜倒下去。安若原本坐在一截倒伏在地的树干上,此刻则神色不变,稳坐钓鱼台,伍良他们都觉得安若就差喊一声“平身”了。

  岂料万十八也根本不是行什么跪拜大礼,此人“扑通”一声跪下去,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观察安若脚上的那双“蛇皮鞋”。看起来他对这世上任何手艺都极感兴趣,对于蛇皮鞋也是如此。安若则从善如流地将一只脚抬起,越性让万十八看个够。

  万十八一面看一面赞许,啧啧地点头:“好极,好极了!娘子的手艺实在是没话说。”

  安若客气:“这还要多谢你。我这双鞋的草鞋底,应该是你做的吧!”

  万十八连连点头:“岛上的草鞋都是我做的。”

  安若当即笑道:“原来如此,早晓得旁人是慨他人之慷,我就不该谢他的,该谢你才是。”

  慨他人之慷的,不是别人,正是杜骁。

  万十八却正应了那句心宽体胖的老话,笑嘻嘻地一点儿都不在意,反而点着头道:“要是岛上每人都能做一双就好了。只是除了上回打来的山猪皮之外,再没有皮子好用。”

  安若大方着呢,一点头说:“不妨事,我那还剩了几尺的蛇皮,回头拿给你用。往后我猎到猎物,也记着把皮子留给你便是。”

  万十八登时大喜,搓着手反反复复地说:“那感情好!”一双不大的眼睛笑成两条小细缝。

  安若又代少年团表达了他们的困难:编竹篓太难,想请万十八帮着指点一回。万十八一点头,伸手拿过早先几个少年费了半天的功夫,只编了个开头的竹篓。他虽然胖,一双手十个手指也都胖胖的,可是手下灵活异常,只见竹篾在他手中飞快地舞动,只片刻的功夫,松散的篾条已经聚拢。安若他们再一眨眼,一只竹篓已经成形了。

  但是安若与杜骁和岛上其他几个熟悉沿海航路的人认真讨论了一回,大家一致认为眼下风向已转,由东南风转为西北风,很可能会导致往来船只的惯有航路发生变化,原本“偏离”航路的小岛以后可能就是一个紧挨着航路的地界儿。

  随即安若又指出,这岛上有淡水,先民们又曾在此住过,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以后会有船只来此补给淡水。遇上这样的情形,岛上的人免不了与岛外的人打交道,应当怎样应对,大家应该事先想好一个对策。

  杜骁首先决定,增设一个?望的岗位,每日在山顶巨岩上观察四周海域。最终这个任务交给了乐十六。他不能胜任其他体力活儿,但是视力绝佳,足可见远。而且他本是乐工,凭一片叶子就能吹出曲调。乐十六当即与岛上的人约定了一个调子,只要他一吹这个调子,岛上的人便知道是有船来了。

  除此之外,杜骁还下了死命令,晚间在海滩一侧不得生明火,这也是防止晚间路过的船只发现岛上的居民。这一点对男人们来说没有什么,他们如今已经在岛上凹陷处初步建了些石头的“营房”,在里面生火,岛外看不出任何问题。

  唯一受影响的是安若。这意味着安若所在的那一小片“领地”,以后可能就不能再在晚间生火了。安若却一副全无所谓的样子,抬手向上指指,意思是她可以睡树上。

  树上?!——男人们想起那条已经应该已经转生很久了的巨蛇,再想起安若手中那柄切金断玉的小匕首……他们纷纷表示:世上怕是没什么能再威胁安若的安全了,何况她还是在树上。

  *

  如此计议已定,安若便似与杜骁有了默契。两人暂时都不提未来的打算,也暂且不去计较各自的身份背景,反正他们目前所想的是完全一致的。

  不多时,安若真的猎到了一头成年的山猪。烤山猪肉的香味飘出来的时候,岛上的汉子们都馋疯了,即便以前与安若有过过节的那些兵油子们,也一概都拉下脸来向安若致歉,表示愿为安若鞍前马后地效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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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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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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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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