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单膝跪在那柄石斧跟前,望望深深嵌入地面的石斧,又抬起头望望高处,随后伸指一戳,原本那石斧上还带着的半截斧柄便朽坏了,悉悉索索地碎成粉末。
杜骁紧绷着一张脸,规规矩矩地来到安若身边,看到这枚石斧,也是一怔。他见这枚石斧斧身大约两寸厚,三寸宽,表面光滑平整,看上去几乎与民间常用的铁斧铜斧没什么区别。
安若一伸手,两枚纤指捏住石斧的斧身,轻轻巧巧地将那石斧从泥土中起出来,笑着道:“还真重!”
两人一起端详石斧的斧刃,只见斧刃锋利,刃口处却并不完全平直,依稀可见工具凿打的痕迹——这石斧的石材正是他们在岛上常见的,再加上那柄朽坏了的斧柄,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一柄岛上先民打磨出来的石器。琇書蛧
安若托着那柄石斧的斧头,轻轻掂了掂,笑道:“重量刚刚好!”她又说,“老万成日向人哭诉他连柄合用的斧头都没有,这下可好,老天爷送了来。”
斧头在岛上的用处非常多,可以用来伐木劈柴,也可以将男人们事先已经储下的木料好生进行加工。安若与杜骁同时想:这下岛上居民们费了偌大力气建起的那个“村落”,应当可以顺利落成了。
然而安若还是不死心,仰着头望着树上那一枚斧凿印,口中喃喃地道:“可是好好的,为什么要将这枚石斧扔到树上去呢?”
杜骁想想适才的情形,也是心有余悸,仰头望着头顶那一株遮天蔽日的大树。他身旁安若突然说:“要把这石斧扔到这么高的树上,不花费点儿力气还真不行,而且也很难取下来,莫非是要将这东西……”
她一扭头望着杜骁,恰于此刻杜骁也开了口,两人齐声说:“藏起来。”
“这地界儿是在山顶那块巨石上看不见的,杜骁,你是不是也是第一次来?”安若记起她立在岛上最高处向岛上俯视的情形,因为角度问题,这里一大片林地被山石遮蔽,无法瞧见。若不是追踪山猪的踪迹,她也找不到这里。
杜骁点头确认,安若立即说:“咱们再找找,这里也许还能找到更多的工具。”
当下两人一起分头寻找,安若沿着早先山猪奔过的那条小径去看看有无别的出路,而杜骁在这一片林地周围看了一圈,顺便去刚才布着“擒龙”陷阱的那株大树那里察看了一番:安若许是已经不再怀疑他就是布陷阱的人了,可是这个谜题却始终纠缠着杜骁。他当然晓得不是自己干的,可是岛上知道擒龙索用法的人应当不会超过三个,早先失踪的兵油子们更是草包,决计设不了厉害的陷阱——那么,这个陷阱究竟是谁给设下的呢?兵油子们又是因何失踪的?
安若找了一圈,也一无所获地回来。她见到杜骁,便拧着眉问:“与我说说你们上岛时候的情形。”
杜骁他们上岛的时候,三十几个人一起认定了岛上没有人烟,但是岛上有淡水有食物,甚至有个海波宁静的天然小港。甚至杜骁他们也有些惊异:怎么运气这么好。感叹运气的背后其实也是一种怀疑:这岛,这么多年,便真的没有人迹么?
杜骁将他们上岛时候的情形描述了一遍,问安若:“许是这岛上的人原本就有船只,后来弃了岛离去了,也未可知。”
安若摇摇头,眉心微微蹙着,说:“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这石斧,若是被遗忘在岛上其他地方,一定早就被你们发现,万十八也不至于愁成那副模样……可是为什么被藏在这儿?我总觉得有些蹊跷,岛上的先民为什么要弃岛,就算是弃岛,也犯不着把石斧藏起来……”她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扭头看着杜骁,说:“如果先民们根本就没有弃岛呢?”
杜骁一惊,仿佛觉得这四周鬼气森森,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开始立起来,“怎么会?假设他们没有弃岛,老死在这岛上,我们上岛多日,总该发现一些痕迹,比如骸骨之类的。可是到如今我们只见到了石斧、盐池……或许水塘边那些碎石就是先民建的房舍的遗迹,但是除此之外,我们一无所获啊!”
安若摇摇头,示意杜骁噤声。她小心翼翼地向刚才那株“擒龙索”附近的一丛荆棘走过去,走到那里,她伸手向后一招,杜骁赶紧来到她身边。两人一齐见到这荆棘从中向外递出了小小一枚白色的剑尖。只是年深岁久,这枚剑尖几乎被荆棘藤蔓完全包裹住,看不出是从哪里伸过来的。
安若随口吩咐:“杜骁,替我掠阵,我来劈开这些荆棘。”她习惯了发号施令,这声命令下得极其自然,杜骁听了立即应了一声是,在安若身边全神戒备。这两人都是在军中养成的习惯。
安若随即用衣袖裹住了右手,手中攥着她的小匕首,将手臂伸到荆棘丛中,将那柄白色剑尖周围的植被劈开,荆棘丛中便渐渐出现一个洞。
“后面有东西!”安若看了看,手上加快了速度,很快将那柄白色剑尖周围的荆棘清开。
“安若小心!”杜骁眼尖,突然出声警示,他依稀看到有个人持着这柄白色的石剑,似乎正冲着安若把剑尖递出来。
安若没理他,让开剑尖,继续清理,待到荆棘丛中出现一个勉强可容一人通过的通道,她才叫杜骁过来:“你自己来看!”
杜骁往前踏了一步,定睛一看,才发觉那个持剑的人一动不动,当是一具死尸。他死前的姿态正是将手中这柄白色的石剑向前递出,但可能是正好戳中了一卷藤蔓,因此剑尖被缠住了。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安若清理了这一片荆棘,引入新鲜的气流,那具骷髅身上本有衣衫,但是片刻之后,那衣衫便如早先石斧的斧柄一样,迅速朽坏,化为尘埃,露出白骨。杜骁早先错将骷髅认作是个向安若攻击的大活人,此刻便有些讪讪的。
安若没有迟疑,自己一猫腰,就从劈开的那片荆棘里钻了进去。她立定之后,叹了口气,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杜骁不放心安若,跟在女人的身后也穿过荆棘丛,他立定之后起身一看,立即发现刚才那具持剑死尸的死因——这骷髅的身后,又是一具骷髅,手持一柄石斧,正正斫在早先那具骷髅的后心。
杜骁向四周环视一圈,瞬间只觉心惊胆寒:此间大约共有三四十枚骷髅,每一具手中都持有石剑石刀石斧这样的石制兵器。基本上可以认定,这些人正是用手中的这些兵刃,互斗而死——这是一座十足十的修罗炼狱。
不知道多少年过去,这些尸身始终无人搬动,因此极好地保存了人们临终时的情形,递出的每一刀,横身相加的每一剑……这惨烈的情形都由这些骷髅的姿态完好地保存下来。盯着这些骷髅,似乎只要一闭眼,眼前就会浮现人们提刀互斫、血溅四野的情形,耳边就会响起无比痛楚的惨嚎声。
杜骁万万没想到,这岛上的先民竟是这样互殴而死的。这岛上有足以让人生存下去的条件,岛上的人也不可谓不聪明,他们能造石屋、能晒盐,能制作各种工具,还能打制武器,但是岛上的先民却没有一个最终活下来的,全部死在这里。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造化弄人?
这时候安若已经在这修罗场中转了一圈,她突然在几具骷髅跟前停下,叹了口气,说:“感情是为了一个女人。”
杜骁闻声也转过来,立在安若身边,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其中有一具骷髅看上去稍显矮小些。安若在他耳边说:“女人骨架小,骨盆宽,体态与男人不同,一看就能看出来。哼哼……”
她一阵冷哼。杜骁知道是什么原委:只见另一具骷髅,伸着双臂,卡着那女性死者的脖颈。人死多年之后,这骷髅的五指兀自搭在女人的锁骨上。那女人临死时则似乎在跪地苦求,施暴者则似乎无动于衷,而就在那施暴者的身后,另一具骷髅手中的石刀递出,了结了这施暴者的性命。
“岛上先民的纷争,十九是为了这个女人。”在杜骁感慨的当儿,安若已经将这里全都看了一圈。
“可若是为了争夺,为什么又要伤害这女人?”杜骁反问。
安若别过脸来,盯着杜骁,那眼里透着的神气仿佛在说:你是认真的吗?她语带嘲讽,缓缓地说:“为了争一个女人而倒行逆施,最后又将责任全怪到这女人头上。这种事儿,史书里记得比比皆是。每到男人们犯错,亡国之君需要寻个替罪羊的时候,人们就会想起来,哟,对了,这事儿可以怪女人,若不是女人,男人又怎会犯错?”
杜骁听了她这般冷嘲热讽,偏又无法反驳,同时心头生出一种凉意:他竟隐隐觉得安若的判断有些道理,岛上的男人确实可能是为了争夺一个女人而大打出手、自相残杀,最后却又觉得女人才是害他们如此的罪魁祸首。如此一来,这些男人们的逻辑,太可怕了。
“你不能如此下断语,你没有证据!”杜骁虽然觉得安若的猜测未必不是真的,但这到底只是猜测。
安若盯着杜骁看了片刻,终于点点头,放平了一口气,说:“是,我没有证据,但愿这都仅仅是我的猜测……而已。”
“既然有前车之鉴,我们便决不能,像这样!”杜骁握着拳,望着安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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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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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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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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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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