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恨意贯穿太湖,死气沉沉的湖底如被烈火烹煮,三尺淤泥下陷。滔天巨力自湖中起,裂地分水,此力名为,洪荒。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太虚幻境,一副寸草不生的荒芜景致,唯立一男子一脸缅怀。
乍听下属来报,“殿下,太湖水灾。”
男子出神的表情一息醒转,飞离太虚幻境,目露正色,“水神可是知晓?”
“水神仙上正在闭关,尚未通知得到。”
“那就勿要打扰了,你去拦住通知水神的人,本宫欲亲往下界一趟。”
凡界,太湖已遭滚滚洪流冲刷,一湖水族几遭灭顶。
龙鱼族执掌太湖分水之权,此族长老均是束手无策,“偌大水灾,千年未见。”
潺潺细流入耳畔,湖底青石崛起,升一寸,则太湖水患增一分。青石内睁开一双竖眼,不明所以的看着这方世界。
越过层层波澜,只见一尾龙形从天而降,浩浩然威严气势,压得她心头一沉。
“诸仙莫慌,且看我太微手段。”朗朗星空现分毫,龙入太湖,波涛立止。
原本太湖底一丝该当速醒的灵魂,经此一劫,复又陷入沉眠。只那眸中深深记住了这辈子第一个宿敌。
“哼,不是花千骨吗?”
合眸时分,一尾红鲤自湖中跃起,两鳍成袖,迎风化人,低头作小女儿状,“小仙簌离,太湖水宫是我的家,谢仙上保我一湖安宁,敢问仙上何名?”
那男子有瞬间的失神,随后报上名讳,“本宫……太微。”
……
自古仙凡为一界,混沌不分限,盘古一斧开天,上清而下浊,天去地九万里。盘古崩逝,肤成山,血作海,双目成日月,散去魂魄成万千生灵,得精元者为天神,得微末者成豸虱,凡世多蝼蚁,天宫居主宰,
自始,远古记历,天元。女娲捏泥人,百花降凡尘,邪灵归冥府,万恶入魔狱,不死皆成妖。
盘古最后一口气,藏于天地中,大洪水时代复现,宇宙饱经摧残。三清插手,纪元重开,时间界限,一分为三。末了,此力受封印于凡世,凡人懵懂,称其为妖神(洪荒)之力,一界逐之。
那一人,身死尤不知,洪荒之力乃是打通三个平行纪元的唯一钥匙。妖神,谓之神,实则存放钥匙的一只锦盒而已。
两界通道打开瞬间,人神鬼皆不知,连三十三重天上的三清也仅有些微感应,屈指算过就不再挂心。
殊不知,这一世的一切由此而变。
太湖底,一缕充盈无边恨意的魂魄从无到有,像新生命,又像与洪荒之力并蒂同源的先天气流,于泥底扎根,迅速生长,所食所耗,为天地间的怨气与仇恨。
此魂有灵有智,长恨漫天,单姓上雨下?海?蘼?臁
月圆月缺,天界换新主,大地转颜色。太湖色浑,偶有风波,大抵是淹死几个不会水的娃儿,浮上几颗令仙人也垂涎的大珍珠。
彼时霓漫天只剩一汪秋波看向喧嚣俗世,一困百年,未随着泥底水植破土往上一分,也未随着太湖淤泥下陷往下一厘,就像诗句里说的:磐石无转移。
许是上天有灵,偏要叫她像花千骨一样尝尝枯坐水底的滋味,比之花千骨困守长留海底十六年,她如今早早超越了期限。一百年,若是个凡人,早就生老病死,成黄土一剖了。
不时的,眼皮底下爬过几只水虫,露着触须招摇过市;又或大鱼白滚滚的肚子从头顶掠过,几可见腹中几千几百个将生胎儿。霓漫天从前厌恶,定不屑多看一眼,如今……更加厌恶,就不能有些美美的物事吗?
定是上辈子争得太多,斗得太久,而今这惩罚真真是到了点上。傲慢了一世的霓漫天俨然成为自遮双目的瞎子,如今这世间的一切却都与她无关,好比是上天派她来此观摩的。
这太湖虽小,百年来所见所闻倒也有趣。
比如湖中水妖争来斗去,实都是打肿了脸没事找事,耗费再多,抵不上鸬鹚轻轻一啄,将性命衔了去。
一湖杂鱼不计,最接近仙族血脉的龙鱼,与那仙家颇有些往来。此族公主艳名在外,常引得其它族类跨界相追,这公主却心系一名叫太微的男子,常与其幽会。xiumb.com
霓漫天记忆底有这个名字,却已甚模糊。她曾想:太微身份必定不凡,往这儿来一次,竟要叫水族都迁家一次。
每每太微走后,就有另一批族人会来太湖兴一次风浪。兴许会迟到,但绝不会不到。
这一族也非凡人,是头上长凤冠的群鸟。一群鱼儿被一群鸟儿撵着跑,倒也符合天地规律。敢问天地是何规律?天地不仁呀,不仁。
自命风流的太微从不管风流后的账,要清算这笔账的却是天界仙子,这是令霓漫天很是期待的环节。天界的仙子可不争风吃醋,总是以雷霆手段卷走太湖中数以千计的生命,余下皆是怨毒的灵魂。蹭蹭上涨的怨气叫霓漫天伺机而吞,好是一顿滋补,自身灵力日以千计。
修为增长暂且不提,太微反复往来数次后,为霓漫天带来了一个邻居。确切说,是挡了她一半视线,一条圆脑袋尖下巴的小白蛇在她身旁筑了巢安了家。
初见这小白蛇时,霓漫天还兴奋许久,毕竟之前看的不是大马哈鱼就是腥风血雨,如今有条白蛇看看倒也养眼,但之后就只剩忧伤了。
时间从来处来,到去处去,到霓漫天眼里都成过往云烟。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月,总之那窈窕可爱的小白蛇就这么蹭蹭长成了奶娃娃,还是个顶会发牢骚的奶娃娃。
那圆脸,甚是可爱,一副小大人模样。或许本身已至三五百岁,但灵智着实稚嫩,这类仙种小妖多半如此,寿命绵长,幼生期也较凡人长些。
这天,耳边一如往常的点头捣鼓经,“一片鳞,两片鳞……为什么我的鳞片都比别的鱼大一点?”
小白蛇旁若无人,霓漫天定睛看着,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天呢,你数归数,别脱衣服!”
“嗯?”小白蛇很是迷糊,见四周无恙,翻起衣襟,继续研究自身构造。
霓漫天眼中均是那闪闪的银鳞,心头设想:想来小白蛇如此幼齿,本不该使我心神激荡,定是孤单寂寞得久了,看到一根黄瓜都想扑上去。罪过啊罪过。
“是不是要再长大些,才能讨得母亲欢心?”小黄瓜,啊不,小白蛇如是说。
那两眼越发圆润,忽而向霓漫天所在处看来,“谁,谁在那里?”
巧合?
霓漫天乍惊,疑惑比之小白蛇更甚。她每日当个看客,从未有过异常,今日不过喘气粗重了些,竟是被发现了?是否意味着自己已能将声音传去外界?
整好衣襟的小白蛇趴到霓漫天“眼睑”上摸了摸,脸上透着纳闷,“难道是这个?石头。”
听到被称为石头,霓漫天很是气闷,以刚才的方式再度出声,“你这小娃娃甚是眼拙,本仙子貌美动人、艳丽无双,怎么会是石头。”
“真是石头说话啦!”小白蛇触电般收回手,装成自己是一条鱼儿那样游出去,“救命呀,阿娘救我,有妖怪!”
“你才妖怪呢,头上顶两犄角的小白蛇。”
小妖的智慧一般遗传自父母,小白蛇如此咋咋呼呼,他阿娘的智商也注定有限。原本嘛,这位阿娘就不是很待见小白蛇,被不厌其烦的缠来这里又没找到儿子口中的妖怪,先是一通好打,然后就对儿子更加不喜。
年积月累,懵懂的小白蛇惧于每日挨屁股的苦刑,乖乖接受了与石头为邻。偶尔霓漫天会出个声,久而久之,小白蛇从一开始的新奇状态变成欣以为然,还突发奇想的给石头夏日里扇风,冬日里盖被,当宠物爱护着。
“石头,为什么我跟别的红鲤长得不太一样?”
“兴许你是海里的小虾米呢,问你娘去。”霓漫天话音散漫,却已清晰得很,不像原先只能发出几个似是而非的音节。
“可阿娘不喜欢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小白蛇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却再不会冲去找阿娘要答案。
霓漫天干脆答,“你都叫我石头了,石头又没有娘,石头怎么会知道。”
“哦。”
小白蛇很是正经,稍坐片刻就离开,过不几天又会元气满满的回来继续嘀咕。好似被霓漫天怼几句就能增长精力值。
太湖红鲤身带龙鱼血统,但万不会长出龙鳞。霓漫天自是知道小白蛇的阿娘是当初的龙鱼公主,曾与天界那位叫太微的仙人发生情感,这段感情直接导致的唯一后果是,太湖龙鱼一脉,竟然快被灭了。经推论表明,小白蛇的便宜爹爹身上沾着太多因果,不认才能少些杀身之祸。是以,霓漫天一直缄口不言。
龙鱼公主的脾气近些年也渐长,每次见到儿子,以教训为多,“怎么又蹲在这里对着石头说话,多少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小白蛇是个有礼貌的孩子,纵使阿娘快变成疯婆子,依然不耻下问,“鲤儿该如何长进,娘亲教我。”
疯婆子甩着鞭子,“我教不了你这天潢贵胄,到你该去的地方自己去学!”说完,转身走了。
小白蛇早已练就一颗古井无波的心,俯下身子问,“石头石头,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
霓漫天眼见他一天天憔悴,很是心疼,叹气道,“唉,你娘瞎说的,别在乎。”连我这么大个人都看不见,是个睁眼瞎也说不定。
小白蛇慎重思考,脑袋一点一低,靠着霓漫天极近极亲。霓漫天忍不住想去戳一戳他头上两只犄角,奈何没手。
未曾想,这次机会失去后,就再也得不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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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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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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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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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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