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的声音沙哑,捏紧电话,察觉到萧重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她忽然冒出一句,“我在逛街,晚上不回去吃饭了。你说过今天我可以出门逛逛的。”
话筒那端瞬间陷入沉默,寂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好一会儿,她才听到赵彻冷冽的近乎恐怖的音调,“知道了。”
萧重的跑车一路驶到市内最奢华的旋转餐厅,踏进顶级包厢,雪落才知道为什么下午那会赵彻的语气那么冷冽低沉。
包厢内已经坐了几个人,他们算是来得晚的。奢华的沙发上一字排开的是进退有礼的罗兰,神色似笑非笑的炎,以及一脸幸灾乐祸的暮江流,还有……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周身都散发着冻人的寒气的赵彻!
她扭头看了一眼萧重,萧重却笑的优雅的挽着她,将她推到他身旁的位子坐下,“真是抱歉,约了大家吃饭,结果我这个主人反而迟到了。我顺路去接了落落,耽误了点时间,是我不对,先干为敬。”
他说完,爽快的端起一杯酒喝掉。
雪落呐呐的转回视线,除了暮江流丢来一个‘你完了’的眼神,其他人此刻都面无表情。至于赵彻,她几乎不用看也知道,此刻的他薄唇紧抿,美如黑玉的眼眸从她一进门,就犀利的盯着她。
萧重竟然也约了赵彻……可他刚才一路上,什么都没有对她说!
“萧少都先干为敬了,咱们也不能显得太小气,来,来,干了。”暮江流端着酒杯站起来,觉得一年中难得能看到boss的脸色如此难看,也算值得了。他冲着萧重一点头,也是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赵彻眯了眯眼,几乎没有任何表情,“雪落,过来。”
萧重轻轻的笑了一声,深邃的眼对上赵彻,都是俊美出众的人中之龙,一个冰冷深沉,一个优雅浅笑,隔空用眼神厮杀着。
雪落这次倒是没有犹豫,乖乖的走了过去,在赵彻的身旁坐下。
整个晚上只有暮江流闹腾的喝酒划拳,赵彻压根没动过食物,只端着酒杯一口一口的浅尝着,唇角勾着冰冷的笑容。
雪落看着他缓慢而慵懒的动作就知道他在生气,而且一定气的不轻。他越生气,俊美的脸上就笑的越冰冷。一如这些年来,每一次被她惹怒时一般。虽然她常常不懂他为什么而生气……
“喝点汤,暖胃的。”
萧重坐在雪落的左边,修长如玉的手替她盛了一碗她最喜欢的鱼汤,温柔的推到她面前。
包厢内一下子静了下来,暮江流和炎对视一眼,默默往后挪了挪,甚至拟好了逃生路线,就等着boss爆发掀桌子了。
雪落看着那碗鱼汤发怔,那汤很鲜,浓浓的奶白色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没有丝毫葱姜蒜的影子,她从来不爱那些味道,若是沾上一点都喝不下去。以前萧重总是笑话她说‘哪里有人喝鱼汤是不放调料的’,可没想到……她的这些小习惯,他都还记得。
掌心被塞进一个汤勺,她几乎是在恍惚中舀起一勺鱼汤送到嘴边,和记忆中毫无二致的鲜美,一如她每次撒娇耍赖让他熬的一般。萧重这个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儿,最拿手的绝活竟然是……煮鱼汤。
她知道那是他为了自己专门去学的,一个大男人被烫的手指起泡,只为了煮一锅她最爱的鱼汤。
眼眶,倏地发红。她以为早就忘记的画面,竟然这般的清晰。
酸楚的热浪袭上,她猛地站起身推开椅子,垂着头低低的说,“我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声落,她头也不回的冲出包厢。
看着那空荡荡的门口,包厢内的气氛降至冰点。赵彻的黑眸中情绪翻腾,直至最后归于暗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萧重抬眼看向那个冰冷深沉的男人,赵彻显然和自己一样,一颗心都挂在刚刚离去的雪落身上。轻轻勾起唇角,他优雅的舀了一碗鱼汤,浓郁的香气扑鼻,他的落落还是没变,哪怕是经历了五年的雇佣兵生涯,哪怕是失去了一个孩子,那个小女人依旧是他所熟悉的落落,一碗鱼汤就能哭鼻子的落落……
这样下来,赵彻……又会怎么做呢?
雪落慢吞吞的走在赵家大宅的小道上,一边向着小花园而去,一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快到日落西山的时候,太阳没有了中午的毒辣,散发着柔和的光彩。
那天的失态让她不顾一切的冲了回来,那种物是人非的唏嘘让她无法承受。从她回来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赵彻,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不想动,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平抚他的怒火。
这样几乎算得上冷战一般的僵持了几天,直到今天也没什么变化。
抬眼看了看太阳,快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了,雪落脚步一转往餐厅而去。
自从烫伤了脚之后,每次吃饭成了雪落最期待的时刻。那些奇怪的食材煲汤不见了,赵家的大厨总是变着花样的做她喜欢的菜色,就连她的无肉不欢都没有人再念叨了。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她的脚伤恢复的极快,人也就胖了五斤,这大厨可真是个饲养好手。
等了又等,却看到大厨两手空空的进来,雪落的脸‘嗖’的一下垮了下来,可怜兮兮的望着大厨,她今天的肉呢?
“夫人,今天先生有邀请客人,就在大厅待客,先生交代了夫人也必须列席。所以这晚饭是在大厅那边和客人一起吃的。”
雪落微微皱了下眉,大厅一般都是待客时他才会在那里,什么人能让赵彻这么重视……?
“不去。”她懒懒的应声。
“可是……可是这是先生亲口吩咐的,夫人必须出席……”
跟在雪落后面的大厨急的头夫人不好受,他看先生更不好受。m.χIùmЬ.CǒM
每天到半夜看到先生对着主卧室的方向发呆,明显想念着门内的夫人,那双眼就和看到肉的狼一般,贼绿贼绿的发光,就差垂涎三尺了。冰冷深沉的先生什么时候会有如此的情绪外露过,眼看今天难得的先生吩咐要夫人出席,他自告奋勇的接下了通知的任务。
雪落挑眉,毫不在意的道,“那你去回了你的先生,就说我还在禁闭中。”
“夫人,这是待客,外人来到赵家,夫人若是不在,岂不是给人留下话柄。”
大厨也在赵家干了许多年,对于上流社会的这些门门道道也是一清二楚,絮絮叨叨的说着,从规矩到情理都念了个遍,雪落忍耐的闭了闭眼,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雪落换了身稍微正是的衣服,远远的,还未接近大厅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哭泣声,大厅内立着几个人,赵彻冷冷的坐在软椅上,旁边还有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红狐。
雪落的眸子敛了下,走到他面前轻轻的点头,“找我来有事?”
“嗯。”赵彻似乎没什么功夫理会她,只淡淡的应了一声,似乎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安抚旁边的红狐身上。
在他旁边神色苍白的红狐哽咽的扯扯他,柔弱无依的开口,“彻,刚才说的事……”
赵彻拍拍她,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痕,“这事你放心,不要想那么多。”
说完,他淡淡的瞥了一眼雪落呼唤,“雪落,过来。”
雪落平静的走到红狐和赵彻面前,不懂这又是哪一出戏?
赵彻平静的和她对视,淡淡的说,“我们的人查到红狐之所以会失忆是经历了一场严重的车祸,而且这次车祸……是人为的。很显然,在法国有人想要红狐的命。可惜的是龙门在法国的根基并不深,所以……需要你的帮忙。”
雪落听完嗤笑,“我拒绝。”
需要她帮忙?
凭什么!?
就因为他怜惜红狐,她就要两肋插刀的帮这个害过自己的女人?
哪怕以她师傅小丑在法国的势力,查出一切很简单,她也懒的用在红狐身上。就算红狐失忆忘了,她可没忘五年前害死她的孩子时,红狐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孔!
“这次的事不止是因为红狐,更和蔚家有关。”
赵彻显然预料到了她的拒绝,冰冷的神色未变,冷静的说出剩下的话。
和蔚家有关?什么意思?
雪落看到赵彻一挥手,大厅的另一侧走出一个好久不见的人影。
“姐姐。”
那人也哭哭啼啼的,声音柔弱的令人心怜,竟然是许多年不见的蔚柔儿!自从五年前,自己就慢慢断了个蔚家的联系,就连蔚柔儿后来怎么样了都不知道。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见到她,看起来依旧是一副娇弱可人的模样,就是瘦了点,憔悴了点。
而她刚刚喊自己姐姐?
呵,这么多年了,她不是一直对自己都是指名道姓的吗?
“你们蔚家的事,还是你自己给她说清楚的好。”赵彻看到蔚柔儿哭哭啼啼的样子,眼里闪过一抹厌恶。
蔚柔儿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孔,那流露出的脆弱和忧伤让人只想将她捧在怀里呵护,她哽咽的对着雪落说,“爹地……妈咪……他们死了,警察说是普通的车祸案……”
死了?
那个给了她生命,却从不疼爱她的父亲?和那个高贵雍容的从来不屑于看她的正牌夫人林丽……都死了?
她怔住,一时间忘记了挣扎。
只能看着蔚柔儿几乎有丝疯狂的抓住自己的胳膊摇晃,“姐姐,是‘毒蝎子’的人杀了爹地和妈咪,你一定要替他们报仇!你是蔚家的女儿,蔚家的大小姐,不能置身之外!”
报仇……替谁?
替那对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死活的父母?替那从来不承认她是蔚家的女儿的父母报仇?
真是可笑!
他们不是一惯对外宣扬的都是蔚家只有一子一女吗?儿子是蔚浩凡,女儿是蔚柔儿。她颜雪落……什么时候又成了蔚家的大小姐了!?
红艳的唇畔溢出一丝冷笑,挥手想要推开蔚柔儿。“蔚家不是还有蔚浩凡么?”
“哥哥……哥哥他、他喜欢学医,留学海外也专攻的是医学方面,他怎么对付的了‘毒蝎子’……”蔚柔儿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抓着雪落犹如抓一株救命稻草一般。
雪落唇畔的冷笑更深,‘毒蝎子’是猖狂的活跃在国际间的一个贩毒组织,其势力庞大到外人难以想象。国际刑警一直都想扫掉这个组织却徒劳而功,就可以想象‘毒蝎子’的实力有多深。现在蔚柔儿这般的哭诉,也不过只是想要她以‘个人’的力量去报仇。
这就是所谓的……父母家人!
她脸上属于自己的最后一丝软弱褪去,瞬间已然恢复成冷血无情的颜雪落,她凝视着蔚柔儿淡淡的问,“‘毒蝎子’手法干净利落,你又怎么知道是他们?”
“……是、是萧重和赵总裁帮我查的。”蔚柔儿扭头不安的看了一眼赵彻,随即颤巍巍的急急的说,“我知道龙门的规矩,央求他们替我查出幕后黑手已经很过分了。赵总裁还不是龙门的正式门主,不能再让赵总裁难做。姐姐,现在只能靠你了……难道你想看着爹地和妈咪死不瞑目吗?”
见雪落抿着唇不吭声,她咬了咬牙,转身拉住雪落的手,“姐姐,我知道雇佣兵组织也是接受任务委托的吧,那我指定代号‘00’的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这也是你告诉她的?”
雪落眉一挑,看向赵彻。
赵彻眉一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雪落,你妹妹要委托你为蔚家夫妇报仇,你觉得如何?”
雪落似乎没想到赵彻会这样问,她愣了一下,看到赵彻毫无波澜的黑眸就明白他还在生气,心微微泛凉,垂首冷冷的回答,“既然你说这是任务,你从雇佣兵组织里买下了我,我自然是听从你的吩咐。但,仅此一次!”
原来,是他帮蔚柔儿查的。
是呵,能查出毒蝎子内幕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就连她在雇佣兵组织的代号都知道,她可不觉得蔚柔儿有这么神通广大。还有那个幕后黑手竟然是萧重和赵彻都知道,还都选择了透露给蔚柔儿。不得不让她感慨,五年过去了,这两个人互相算计了这么久,也不嫌烦吗?
只是他们既然查了,却不顺便替蔚柔儿报仇,反而将她推上去,他们果然是见不得她好过吗?还是这又是他们选择出的,新的……惩罚?
赵彻的黑眸蓦地闪过恼怒,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白朗突然从一边蹦了出来,娃娃脸上满是愤怒,“报什么仇!‘毒蝎子’可不是吃素的,那么危险的地方,怎么可以让笨徒弟去!”
蔚柔儿的小脸微微变色,看着突然蹦出来的白朗,强作坚定的道,“这是我们蔚家的家务事,与外人无关。”
“家务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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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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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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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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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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