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嬷嬷在方才与黑衣人的打斗中,左臂本就已经受伤,此刻左手揽着米苏,右手对敌,颇为吃力,但她仍拼命以护米苏周全。
凤歌却是退到外围,冷眼旁观战局,等待最好的出手机会。
当于嬷嬷在右侧三个人的围攻之下,左边出现空挡,凤歌即刻将指间的飞叶丢出,直冲米苏而去。
等于嬷嬷察觉,回身来挡,锐利的叶尖,已没入米苏肩头大半寸,鲜血淋漓。
“孩子”于嬷嬷失声喊道,立刻给她点穴止血。
“没用的,这飞叶上,有真正的雨霖香。”凤歌的话,于嬷嬷身体一震,眼神顿时灰败绝望。
凤歌看着米苏逐渐瘫软的身体,悠然淡笑。
只消不到半个时辰,这世上,从此便真的只剩下一个凤歌了。
一挥手,她带着人,消失在去往王宫的方向。
雨中凄清的小巷里,于嬷嬷抱着米苏向前飞奔,泪一串串往下落,散在身后的风中。
米苏的唇色,越来越鲜艳,眼中的神采,却越来越涣散。
“嬷嬷……别……哭……”她艰难地抬起手,想要去擦于嬷嬷脸上的泪,却骤然无力地垂落身侧。
于嬷嬷的脚步停了下来,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她,木然不动。
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万籁俱寂。
“救救她……谁来救救她……老天爷……求你救救她……”撕心裂肺的恸哭声,突然间爆发,久久回荡不绝。
远处,有个身影冲破雨帘而来,一道银色的闪电划过黑暗的夜空,只见来人的脸上,覆盖着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
当那人奔至近前,于嬷嬷看着他脸上的面具,吃惊地问:你是谁?”
他却不答,从怀中拿出一颗丹药喂进米苏嘴里。
于嬷嬷本想阻止,可想到米苏已经到了这一步,她还是放下了手。
“我带她走。”来人声音压得极低。
于嬷嬷还在怔神间,他已抱起米苏离开,丢下一句话:“我会送她回来。”
然而,何时送她回来,送到何处,却未言明。
于嬷嬷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终究没有去追,只在心里为米苏祈福,希望她能侥幸死里逃生。
怔了半晌,她慢慢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去往她该去的地方。
而此刻,在巷子的尽头,站着另一个人,沉沉的叹息,被雨声淹没……
戴面具的人,抱着米苏,一路奔上幽宁山,到了那日于嬷嬷坠崖的地方,纵身一跳,却在半空中忽然转了身形,进入崖壁上的一处山洞之中。
洞里满是形状各异的钟乳石,沿着其间蜿蜒崎岖的小路,他们进了一处石厅。
那人手指一挥,墙上的松香便点燃了,只见眼前有张宽阔的石床,旁边还有一潭羊乳似的温泉,雾气氲氤。
他将米苏放在石床之上,在旁边坐下,指尖轻轻地拂开她脸上的发丝。
她衣衫完好地躺在柔软的床上,于嬷嬷正守在床边。
“这是三殿下临走前交待的地方,昨晚你受了伤,就把你带到这来救治。”于嬷嬷回答时,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昨晚米苏被带走之后,她思来想去,还是来了这里安顿,而今天清晨,有一辆空马车将昏睡的米苏送来,在她身上,还有一裴信,里面只有两个字莫言。
她猜测,应该是那个人,不愿米苏知道期间发生过的某些事情。
而米苏一直信任于嬷嬷,对她的话,并没有怀疑,只是迟疑地反问:“夜骐?”
“是的,这里是三殿下的地方,现在全城都在找你,只有这里可以暂时躲避。”于嬷嬷的话,让米苏心中不知怎么,起了些怅然。
若是夜骐当初没走……昨晚的惨剧兴许不会发生……
当惊觉自己对夜骐竟有这样的依赖感,她立刻止住思绪,转开话题:“嬷嬷我口渴。”
“好,我给你熬了些滋补的粥,还是温的,你吃一些。”于嬷嬷忙端来碗,喂米苏喝粥。
米苏本想自己来,却发现身体酸痛,全然没有力气。但她只当这是受伤的后遗症,也未过多深想。
就这样在同缘客栈里躺了两日,外面传来的消息是:有刺客潜入皇宫,女王失踪,摄政王暂时代理朝纲。
米苏闻言只是冷笑,裴濯这次,终于如愿以偿,不知道凤歌现在,是生是死是被俘,不过这江山,到底是易了主。
但全城搜捕并未停止,只说是查刺客,明街暗巷,无一放过,终究还是查到了这间客栈。
夜骐的人,自然也有应对之策,两张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瞬间便让于嬷嬷和米苏,化身为一对平凡的母女。
第一遍搜查,安然无恙地躲过。
可就在那天晚上,裴璃却又带着人,重来了一遍。
当她们的厢房被打开,看见那个熟悉的人进来,米苏尽量平静地微低着头,接受他目光的审视。
他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转开,低沉地说了声“走”,便带人离开,似乎没看出任何异样,却在上马之后,又回头望了一眼她所在房间的窗口……
那之后,便再无其他人骚扰过这里,米苏在此休养,倒也清净,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要过到何时。
时间悠悠又滑过大半个月,裴濯的生辰快到了,满城张灯结彩,倒真像是帝王的派头,米苏对此亦很是淡然。
江山总归不是她的,谁爱坐谁坐,她丝毫不眷恋。
但裴濯过寿,裴凯哥应该会回来吧?
不自觉又想起那个人,她幽幽沉叹,唇边逸出苦笑。
为什么还要想他,当你每次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
正在这时,客栈内的掌柜,也是夜骐的亲信,进来传报,说夜骐也将在裴濯寿辰当天抵达帝都,而这一次,他的身份,已经不再是三王子,而是北越的太子,未来的皇位继承人。琇書網
米苏闻讯怔住,一边的于嬷嬷却快速反应过来,笑着对她说“恭喜”。
她无言,恭喜她没了女皇身份,又捡了个太子妃来当吗?
可不知怎么,想到夜骐即将到来,心底深处,似乎有隐隐的欢欣,仿佛是……期待。
然而,他并未先来找她,而是直接去了凤宁殿。
众人皆以为,他此次也是来赴宴祝寿的,却没想到,他的真正来意是要人。
站在大殿中央,他仍然如以前一样,笑容满面,可仔细看,眼中却暗蕴着风暴:“王爷,我家娘子还没找到吗?”
原本喜气洋洋的裴濯,顿时被哽住,脸色变得尴尬,干咳了两声:“已经派出所有人手仔细搜遍了全城,但仍无陛下的消息。”
“那就算了吗?”夜骐挑眉:“陛下没找到,王爷还有心思过寿,而且寿宴的地点,还选在凤宁殿,这未必有些不妥。”
如此直白的讽刺,让裴濯沉下了脸。
本想着他现在是北越太子,所以给他几分面子,没想到他倒如此得寸进尺,不知高低。
“给太子殿下赐座。”他用了个“赐”字,已将君王的架势彻底做足。
夜骐一声冷笑:“王爷现在,莫不是已经不想找陛下了吧?”
裴濯手中的九龙金樽,往桌上猛地一顿,洒出来的酒,湿了怀中的美姬半片裙袂,吓得她缩紧了身体,一动不敢动。
夜骐却不以为然地笑笑,继续挑衅:“也是,做皇帝,终究是比做王爷,开心许多,不知这凤字,何时改成龙?”
“放肆。”裴濯忍无可忍,瞪目怒喝。
夜骐微勾唇角,丢下一句:“真正放肆的,不知是谁。”便慨然离去。
裴濯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然而他初登此位,尚局势不稳,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强忍下这口气。
而夜骐出了殿门不久,便遇见了裴凯哥。
夜骐一笑:“别来无恙?”
裴凯哥不答,沉默地与他擦肩而过。
“她是我的。”低沉却笃定的四个字,顺着风,传进裴凯哥耳中,他的手握紧成拳,却终究没有回头……
那天晚上,米苏如平时一样入眠,却在半夜忽然惊醒,因为感觉床上多了个人。
“是谁……”她的惊叫,被一只手掌,捂在口中。
温热的呼吸,吹拂到她脸上,耳边的轻笑,那样熟悉:“是我,娘子。”
米苏一怔,身体松懈下来。
是夜骐。
她身体一震,含着泪低吼:“我不信。”
“要信的,我是你的夫君,过一辈子的人。”又是这句话,无论她怎么抗拒怀疑,他都霸道地说,要和她过一辈子。
不过,人生中能遇到个值得为之失控的人,也是种幸运。
微笑着抱紧了她,直到雕花窗外天光渐亮,他才悄悄起身离去,临走之前,又在她唇上眷恋地落下一……
米苏那天一直睡到中午,于嬷嬷敲门叫她用膳,才勉强醒转过来。
睁开眼的一刹那,只觉得身体如被巨石碾过似地,四肢百骸都酸痛异常。
于嬷嬷强忍着笑,拍了拍她的头顶,转身下楼去让人准备热水。
昨晚她不是没听见动静,但当她发现是夜骐,便没去“打扰”。
不多时,浴桶送上来了,于嬷嬷为她撒好花瓣便主动退下。
米苏脸红了一阵,终于还是褪尽了衣衫,跨进了浴桶,在温暖的水雾中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她明白,这一天迟早会来。
她和夜骐早已拜堂成亲,而以他的手段,若是强要,她根本逃不过。能捱至今日,已是他留情。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他昨晚说的话:“苏苏,我会给你幸福。”
想自己这短暂的半生,命运凄苦如浮萍,辗转由人不由己。
幸福,别人未必真的给得起,自己也未必要得起。
不如不信许诺,以免他日失望。
洗净了身体,她出来换上干净的衣裳,表情又淡然如初。
于嬷嬷进来,为她梳头,看着镜中她寂静的眼神,手中的梳子停了停,轻声开口:“嬷嬷有句忠告,莫太纠结于过去,要珍惜当下。”
米苏一怔。
于嬷嬷再未多说话,为她结好发髻,便陪着她用膳,直到退下。
她一个人坐在房中,反复回味着嬷嬷刚才所说的话,久久又是一叹……
而那晚,夜骐并没有回来,第二天,还是未归。
米苏不觉有些隐隐的担心,却又不好去询问其他人。
第三日深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听见窗户轻微一响,猛地坐起身来,却发现只是风。
再次躺下去,她不由得叹气,却听见黑暗中响起一声低笑:“在等我?”
她的呼吸瞬间抽紧,随即翻个身背对外面,轻嗔:“谁等你?”
他走到床边,脱下身上的夜行衣,在褪袖子时,眉头微微拧了一下,却依旧若无其事地上了床,将她强行扳过来,拥进怀里。
“这两天有点其他事要办,所以没有回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她交代行踪。
她心中有些微的暖,但没有做声。
而他正经不了多久,手便又钻入了她的衣襟,不怀好意地游移。
“哎,你怎么就知道……”她伸手去推他的肩膀,忽然一愣,因为指尖感到了温热的黏稠。
“没事。”他迅速握住她的手:“只是受了点小伤。”
“怎么受的伤?”她脱口问道。
他笑了,眼睛眯成月牙儿状:“娘子心疼我了?”
“我才没有。”她冷哼。
“心疼便是心疼嘛,何必这么害羞?”他调笑着去她,她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再剧烈挣扎,怕碰着他的伤口。
她心里恍惚想起以前的某些事,身体微僵。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半合着的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他知道,她心里,那个人并未走远。
但是,自己应该也已挤进了她的心,占据了一方角落。
总有一天,他会让她的心,全部变成自己的领地。
晚就晚点吧,他有耐心等。
“再过几天,等我把事情办完,就带你回北越。”他的话让她愣了愣,转过头来反问:“回北越?”
“当然。”他挑眉:“做我的太子妃。”
还真是要当太子妃了,她无语。
“我会先替你换个身份。”他说,语气极为认真:“但你记住,无论换成谁,你在我眼里,都只是独一无二的苏苏。”
现在,每次听他叫自己苏苏,心中都会有种异样的柔软。
有一个人,只把你当做是独一无二的你,来宠爱。
这样的感觉,难以言喻。
尤其是对曾经被当成别人替身的她而言。
她的身体,也渐渐柔软下来,轻靠在他的怀里。
他立刻得寸进尺:“再要一次,好不好?”
话音未落,便又从背后,刺入她的身体……
一番缱绻下来,天又快亮了,他终于恋恋不舍地起身。
借着晨光,她看见他的肩头,撕裂了一条两寸余长的口子,尽管不再流血,入眼却依旧狰狞。
“在外面小心一点。”她将脸半掩在被子里,低声嘟哝。
可他仍旧听得分明,眼中浮起温暖,又俯下身她:“好,为了你,我会更小心。”
他闪身出门,她发了一会儿怔,才闭上眼睛补眠……
而那天,夜骐又闹了一次凤御宫。
在早朝时分,他大摇大摆地进了殿,再次质问裴濯,为何没有找到女王。
这一次,裴璃和裴凯哥都在场。
裴濯尽管心中已经怒火冲天,但还是不得不强压住,把目光投向裴璃。
他沉吟了一下,站了出来,语气极为恳切:“殿下恕罪,我已亲率御林军找遍整个帝都,无奈并未发现陛下的踪迹,但是并未放弃,现在周边的城镇,也在着力寻找,一定会给殿下一个交待。”
“交待?像你们这样推脱磨蹭下去,即便找到,只怕也已是尸体,到时候,要如何向天下子民交待?”夜骐冷笑着反问。
“那么,依殿下的意思呢?”裴璃反问。
夜骐像是被反问住了,一时之间无话。
裴濯立刻抓住时机开口:“找寻陛下一事,裴璃的确已经尽了力,现在只能静候消息,希望陛下吉人天相,能逃过此劫。”
此言一出,将责任尽数推给裴璃,找不到,也是他的过失,找到么……不可能。
而自始自终,裴凯哥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夜骐转过脸来,看着裴凯哥:“大王爷不用回裴城守边关了么?”
裴凯哥依旧沉默,裴璃代为答话:“因为陛下失踪,大哥忧心如焚,所以暂且留在帝都。”
夜骐玩味地笑了笑:“好一个忧心如焚。不过现在局势可不容乐观,虽说我上次回去,缓和了父王的失子之痛,北越国内,可仍有人叫嚣,要为我二哥报仇呢,还是不要太掉以轻心为好。”
“多谢殿下提醒。”裴凯哥低沉地丢出一句,眼底有些讥嘲。
夜骐却似全然未察,向高台之上的裴濯拱了拱手:“我且再等三日,若还是无消息,我也只好先回北越了。”
态度变化如此之快,让其他不知情的人,都在心中暗嘲,原来这三殿下寻妻,也不过是演场苦情戏罢了,并无多少真心。
而某些明了的人,却是心中发涩,又言说不得。
夜骐出了宫,并未回驿馆,而是去了那日与裴璃相见的酒馆。
依旧是天字一号房,到了中午时分,又多了一人,白衣胜雪,冷眸如冰。
“怕是再过些时日,你大哥就要被立为太子了。”夜骐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眼神中透着邪佞。
裴璃悠悠抿下一口酒,抬起眼望向窗外:“老爷子自己的江山,都未必坐得稳,还立太子。”
“怎么,你已有计划?”夜骐挑眉。
裴璃淡笑以应,并不作答。
“凤歌在哪?”夜骐又问。
“宫中。”裴璃动了动嘴唇,吐出两个字。
夜骐眼神一闪:“这倒藏得巧妙。”
裴璃弯了弯唇:“老爷子大概永远未曾想到,明宫之下,还有地宫。”
夜骐大笑,与裴璃碰杯:“他对你,实在过于放心。”
“太自负的人,永远死得最惨。”裴璃轻描淡写地说,眼角的余风,掠过夜骐。
夜骐眸光流动,半趴在桌上,凑近裴璃,声音低而阴柔:“你错了,我不自负,我是天下最谨慎之人。”
裴璃深深看了他片刻,一笑:“你我的确是同一类人。”
“所以你可以做我,我可以做你。”夜骐也笑了笑。
再次碰杯,一干而尽,两人倒转酒樽,点滴未剩。
世间再不可能有,比他们更默契的盟友。
他可以做“他”,“他”亦可以做他。
酒过几巡,裴璃终究还是犹豫着,将心中想问的话,问出了口:“她还好吧?”
夜骐原本深邃诡谲的眸子,顿时泛开一抹柔和的光:“好。”
裴璃怔然地看了他一眼,便转开视线,又狠抿了一口酒。
夜骐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喝酒。
过了半晌,裴璃沉沉一叹:“你带她走吧,好好对她。”
“当然,她是我娘子。”夜骐的笑容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口气却不容置疑。
裴璃苦笑,其实她和他,也同样拜过堂,成过亲。
只是终究,没有做夫妻的缘分。
喝完酒,已是暮色深垂,二人本该就此分道扬镳,夜骐却说:“我也想去地宫。”
裴璃微怔,最后点了点头。
一前一后地走,又各自乔装改扮,无人看出他们是同路人。
地宫的入口,亦在幽宁山。借由狭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行的地道,穿过半个帝都,便到了真正的皇宫下方。
谁也想不到,在这幽深的地底,居然有如此宏大精致的建筑。
站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央,裴璃第一次,展现了和在外面截然不同的样子:他摊开双手,如真正君临天下的王,豪迈骄傲的笑声,在整个宫中回荡。
这里,是真正属于他的地方,而且,只属于他。
夜骐负手站在一边,也幽然微笑。
他知道,任何人的成就,都需要有人分享,即便是裴璃,即便是他自己。
“凤歌呢?”夜骐随后问道。
裴璃深深看了看他,转身先行。
夜骐跟在他身后,到了一间寝殿之外,里面有夜明珠的白光,透过窗棂上的薄纱,可以看见其中有一人,正犹如困兽般走来走去。
当发现外面有人,她立刻冲到门边,急切地喊着:“裴璃,放我出去。”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沉默。
“求求你,放我出去……”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哭腔。
“只怪你自己,太贪心。”裴璃终于开口,声音冷然。
“是我错了……璃……我求你……不要把我关在这里……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求能出去……”凤歌痛哭,她真的害怕了,被独自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每日只有一个哑奴为她送饭送水,裴璃几天才来一次,而且无论她怎么呼喊,他都不跟她说话。
“我不信你。”裴璃淡淡地吐出四个字,便带着夜骐径直离开,凤歌的哭声,在他们身后,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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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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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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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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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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