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上的女人都聚集在那里看热闹,有人在骂自己的姑娘,“你要是再不听话,就把你也给卖了。”
这话很扎心,不是说给腊梅听的,谁都知道腊梅这孩子很仁义,是有人故意说给腊梅的娘听的。
但是说了又有什么用?也就是发发牢骚罢了,路见不平有人管,但是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管的,人家卖自己的女儿关你啥事?!
刘氏把十来个鸡蛋用包裹包了,递给腊梅,腊梅死活也不拿,但是刘氏心里过不去,就硬要塞给她。别人都帮腔说拿着拿着,这好歹也是你刘婶的一点心意。
腊梅就从包裹里拿了一个鸡蛋,说婶子的心意领了,说刘婶家里也有弟弟妹妹,给他们留着吃。
腊梅走到院子外面,工工整整地跪下给娘磕了头。
腊梅的娘丢下几滴眼泪道:“要是有办法,谁舍得把你送那么远?好在你去那里不是受罪,去享福呢!”
没有人说话,这事已成定局。
女人们也只能鼻子里出气。去做丫头的享福?你咋不把你自己亲生的闺女送去享福呢?六七岁的女孩人家也要呢,不过钱少些个罢了!
卖女儿,估计也只有她这样狠心的后娘才能做得出来!
这个山村谁家活不了人啦?非要把闺女卖给人家做奴才?好好的自由人不做,非得去做奴才么?受人管制,稍有不好还受主子打骂。
要知道,这里的山不是穷山,这里的水不是恶水,住在这里的老辈子人就留下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中有野物,水中有鱼虾,野物养壮汉,鱼虾养丽人呢!
老辈子人还留下话,说孩子远离山,猎人不单行。
凡是有孩子被狼叼去的,哪个不是去山边玩耍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看好孩子,这是大人的责任呢!
可是,总要有人犯错误,非得有血的教训才知道害怕。
就像腊梅,啊不,腊梅她不算,她是被她娘逼的没有办法才去山脚下割猪草的,别人家的闺女出去割猪草,割多割少的哪家大人去计较?大人只计较她去山脚下这个事情,别人家都是不让闺女靠近山脚下,而腊梅的娘,全然不管这些,她只管腊梅有没有割了一篮子猪草回来。
住在狼山这里的这么多年来,也听说有人家把姑娘早嫁的,但是那是有缘故的,那是找了个好头绪,怕迟嫁了让别人给占先了,到了人家生活的好,谁不愿意自己的女儿以后能生活无忧呢?!可从来没听说有谁家活不下去要把孩子给卖了的。这叫什么人?这根本就不是人呢!
在这样的富山肥水的地方,要说活不下去,任谁都不信呢!
不管怎么说,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腊梅的娘是后娘的缘故。
有女人这么议论,可是就遭来一顿驳斥,驳斥的人自然也是做后娘的,或者有亲戚做后娘的,于是那说的人又是一番解释,说不是说她,就事论事,说腊梅的娘呢,她的心忒毒,那养个狗啊猫啊还有感情呢,腊梅这么好的娃,怎么就暖不了她的心呢?
人跟人就是不一样!她做后娘的心跟同样也做后娘的心就是不一样!
窃窃私语声渐渐被腊梅的行为打断了,腊梅在给她娘磕了一个头后,又转向小黑的奶奶,很庄重地跪下来,磕了头,说谢谢婆婆这么多年来的照顾。
人们又哄地一下议论起来,说腊梅有良心,知道谁对她好,她在小黑家里住了好几年,与小黑的奶奶晚上作伴,这孩子有良心。
要知道在这个山村,有个风俗,不是任谁都能跪的,就是自己的父母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跪的!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山里的女子别看外表娇嫩,性格也是硬的很!
人们正议论纷纷,腊梅被小黑的奶奶拉起来,她又转向众人,也很庄重地跪下来,口里叫着大娘大婶婆婆嫂子,说这么多年谢谢她们的关照。
女人们一下子懵了,自己何曾帮这孩子什么忙来着?有时候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这孩子往心里记下了!
善良的女人们是很容易受感动的,忙地上前把她给拉了起来,这叫怎么说?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要知道,腊梅才十岁,十岁的女孩看上去就懂道理,与自己的孩子比起来,那简直没法比。
哎,在场的女人都抹了泪,把腊梅那身上自己打的补丁摞补丁的衣服理了又理,一再告诫她到了大户人家,一定要听话,只要她好好的听话,就不会被人家打,听话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哎,除了她那狠心的娘!腊梅是多好的一个孩子也要遭她打!
王大爷催促上路,说早些赶到县城,吃了中午饭,还得出发往京城去呢!
腊梅在人群里扫了一眼,却没有看到小黑哥,一大早就没看到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腊梅有些失望,她上了车,车子走动了。
“姐姐!呜呜呜······”
见驴车走起来,腊梅的二妹先是跟着车子后面哭着跑,接着是她的三妹,姐妹两跑着,终于追上了驴车,她们手拉着腊梅的手不肯松,呜呜地哭,王大爷见她们这样,就放慢了车速,哎了一声,就再也不吱声了。
腊梅的弟弟站在娘身边,腊梅的娘忙地推了推身边的儿子,向腊梅去的方向挪挪嘴,众人都看在眼里,心里还纳闷,她这是要给孩子与姐姐留个恋想?!
腊梅的弟弟会意,忙地追着喊,“大姐,大姐!”
等到弟弟追上来,腊梅心疼的什么似的,从车上跳下来,抱住弟弟就哭。
“哎哎,你怎么下来了?还有好远的路要赶啦!”王大爷很生气道。
腊梅不管不顾地忙地从身上拿出刘氏给她的那个熟鸡蛋,塞到弟弟的手里道:“以后要听娘的话,不要惹娘生气,噢?!”
弟弟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撒腿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还炫耀似的把那个熟鸡蛋举得高高的。
“娘,娘,大姐把这个熟鸡蛋给了我吃了!”
在场的女人是面面相觑,有的撇了嘴,但是没有人说话!
她连腊梅身上最后一个鸡蛋也不放过,这叫什么人啦?!
回来的二妹是追着弟弟打,说他不该拿大姐的鸡蛋。
“一个鸡蛋而已,给你弟弟吃怎么啦?我养了她这么多年,你弟弟还不能吃她个鸡蛋?她如今已经不属于这个家了,知道不?以后她跟这个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知道不?她去享福呢!”
腊梅的娘说完转身就进了屋,留下外面面面相觑的庄上的女人们。
驴车出了村口,转上去县城的官道,走不多远,就见从路边闯出一个少年,黑漆漆的脸,光着的上身也跟黑炭似的,身后背着弓箭,左手拿着砍柴的刀,右手提了两只野兔,兔子的头上还有血迹。
“小黑哥!”腊梅叫了一声,又喜又惊地看着小黑,没想到他在这里等她,与她告别。
在离小黑不远的黑狗听到腊梅说话,它是相当的敏捷,早已一跃跳上了车,在腊梅身上挨挨挤挤,相当地亲热!
“吁!”王大爷显然看到了小黑手里拎着的两只野兔,心里想,这小伙子既然认识后面车上的腊梅,那干脆买下这两只兔子,中午好跟管家在酒馆里去喝一顿。
管家能放心把买丫头的差事交给他,这可是肥差呀,他不能得了好处一个人独享,没有这个道理,管家心里那是明镜似的,人家手里一辈子经历多少事?他敢在人家面前吊鬼?他不能眼皮浅,不识人!
小黑先没有跟腊梅说话,而是对王大爷道:“王大爷,俺早上打的,送给您下酒。”
“啊?”王大爷有些惊喜,忙道:“我不认识你,你干嘛要送我这个?我给你钱!”ωωω.χΙυΜЬ.Cǒm
“我不要钱,我就想请王大爷以后多多关照我这个妹子!”小黑道。
“都是老乡,这个是自然!”王大爷笑眯眯地接过两只野兔,还挺肥的,一只就要有三四斤重呢!
小黑就回到车后,从脖子上解下挂着的那只狼牙,递给腊梅,腊梅忙地接过来,她看着小黑,眼眶红了。
“小黑哥,呜呜呜······”
“这个是辟邪的,你带着它,能带给你好运!”小黑又瓦声瓦气道:“不哭,我赚够了钱就去赎你!”
小黑话不多,跟腊梅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他又走到马车跟前,跟王大爷道:“王大爷,我的妹子就拜托您啦!”
“我会关照的!”王大爷道。
车子动了,可是黑狗怎么也不肯下来,没有办法,小黑上去把黑狗拉下来,夹在两腿间不让它动,黑狗是?锓筒灰选
小黑站在那里,一直看不到腊梅的影子了,还愣愣地站在那里,两腿间还夹着那条?锓筒灰训暮诠贰
腊梅是哭了一路,王大爷也没有说话,他是见多不怪了。
等到到了县城,王大爷对腊梅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等见到管家,你眼要活泛些,不要死板板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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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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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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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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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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