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景色角度上来说,京城依旧是京城。
但络绎不绝的入城出城人,却在暗示着京城每天都在改头换面。
姬如雪怔怔看着身旁这个发衣飘飘的年轻男人出神,良久之后噗嗤掩面笑道:
“奴家一句玩笑话,您怎还当了真?”
白乾嘴角勾起,说了一句仅有他自己知道含有什么深意的话。
“现在对你好些,是怕将来你跑了。”
话说完,牵起这无聊女人便往东宫方向走去。
……
冯府。
从难得的美梦中醒来的冯大虎穿好衣裳,下人拿来水盆,伺候他洗漱。
何氏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这全然没变的一切。
这样的场景在冯大虎全盘接受冯家生意的那时起,每天早都会发生一次,十几二十年重复,可在今天看来,这场景竟显得有些新鲜。
冯大虎推开房门,亦如往常一般在府中走上一圈,以激起周身懒肉的活力,为泡在书房一天做准备。
各处偏院甚至是柴房他都要走上一圈,好似一个肥胖帝王在审视自己的江山一般。
游走完毕,他来到堂屋里,下人已将座椅板凳以及早点准备好,他如往常一样站在堂屋门口,手拿早点,缓慢送到肚中。
今天的府宅里一切如常,他的潜意识里这样想着,唯一的不正常之处就是……院里的假山不知何时缺了个口子,地上树叶也多了许多。
今朝的何氏特意打扮了一番,不为别的,只是想遮住满脸的憔悴之色还有那厚黑的眼圈。
冯大虎却将这当做了夫人心血来潮的情调,笑得眯起了眼睛,宛若一尊弥勒佛像。
何氏顿在原地,因为冯大虎此时的样子就如年轻追求她时一般,笑得极其憨厚老实,只是今时比当年胖了不少,不过依旧能勾起她的思绪。
她环顾四周,一切如常,就像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但全府上下活着的人当中,只有她知道,这晚什么都发生过了。
冯大虎快步走了过去,笑道:
“夫人醒了,今朝怎么想起来这般打扮?”
何氏笑着挽过他的手,轻声道:
“好久没有出去走走了。”
冯大虎拍着胸脯保证道:
“去!等这件事儿办完,咱们就去鹤州……哦不,去灵州……总之,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如何?”
何氏驻足片刻又迈开步子,轻声道:
“好,但今天可否出门,就在京城里走走?”
冯大虎思索片刻,盘算一番发觉近日的冬衣制作,账目早已对好,手底下收来的票也无需他点头确认,故而也确实不需要他整日守在书房里。
他点头笑道:
“好!”
说罢,两人互相搀扶着出了府。
就像多年前没有做走私生意时的那样,脸色无比放松与快活。
街道两旁,有麻衣人来回而走,也有乞人杵着棒子在打瞌睡,还有酒客度饮早酒。
这些人见冯府大门打开后走出来的何氏与冯大虎,遂心照不宣地放下手中动作,不做痕迹地跟在两人附近。
而没了高手护送的冯大虎全然不知。
这一座皇城在他眼里,繁荣依旧。
……
与此同时,西厂里。
冯离猛然一个抽搐睁眼醒来,瞳孔聚焦的他瞥见漆黑只有一盏独灯的密室,霎时神色一变站起身。
昏昏沉沉之间,昨天发生的一切缓缓浮现在他脑中。
旋即神情焦急地跑到监房大门边,疯狂地敲击在上面,嘴里大吼道:
“放我出去!!放我……”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夹杂着恐惧与愤怒,穿透层层铁板,传到了监牢里的每一个犯人耳朵里。
这是他们多年来第一次见到有人来了这个鬼地方,还能保持活力让人放他出去的。
故而这些人神情大多都是不屑与玩味。
不知过了多久,冯离的声音缓缓消失下去,他趴在铁门边上不时用手捶打着。
他不明白既是太子殿下驱使,为什么那厂公大人不来问话套情报,反倒是将他反复折磨一番后关到牢狱中。
监牢里只有烛光,深处地下无阳光可投下,他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外边儿到底是何情况,冯家是否已遭了劫难,爹娘是否还安好……
正在思考间,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别敲了,你出不去的。”
这个声音落下,另一个声音响起。
“别听他的,能出去……”
“哈哈哈哈!是能出去,但都是躺着出去。”
“哦,对了,小子,你长相如何,听说咱们的汪大人可是喜爱青年俊彦得很哦,说不定你使用美色,今晚就能走!”
“哈哈哈哈哈!”
笑声和污-秽之语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嘲笑,这让冯离心里的绝望感顿时冲破大脑皮层,那只敲打铁门的手渐渐滑落了下去。
无力涌上心头。
就在此时,一道铁索划在地面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冯离熟悉,因为在连云镇出来以后,就是这玩意绑了他一路,就算是现在,脑子里还不时回响着铁索声。
不多时,铁门被缓缓打开,进来的却不是当天来抓他的那人,而是一个看似在某地见过的麻衣男子。
那男子蓬头垢面,脸色几处黑灰遮蔽,看不清真实容貌,但这人暴露在外的皮肤可看出,与自己一样,他的脸色也很苍白,再看手中动作,也似受了不轻的伤。
冯离出言问道:
“我们是不是见过?”
杨风轻手中动作略微僵硬一刻,旋即恢复如常,低头将铁索上的脚铐手铐扣在冯离的手脚之上,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昨晚,白乾走后,汪真二话不说便将他从头到脚从新扒皮抽筋了一遍,往返九次才了事,今早醒来时便被分配到了第一个任务,即将冯离带到西厂的一处别院之中。琇書網
于是他便拖着重伤刚愈的身体来到了此处。
说来也怪,也不知那阴柔男子用了什么法子,这九次间隔期间,身上的伤竟都被奇迹般治好,此刻只是有些气息紊乱,若不是白乾封住了他的丹田,现在定然早就恢复如常。
杨风轻其实很想说一句,若不是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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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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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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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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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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