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不知何时开始就站着一位麻衣男子,那人恭敬道:
“大人,冯家要增派人手,您行事需再小心些。”
“知道了。”
狐娘手中动作不停。
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位实为西厂走狗的密探又道:
“他们下了死命令,您若独自在外露头,会动手。”
狐娘将石头抛向天空,几息之后落下,进准砸到那密探头上,她笑道:
“这些还用你说?”
“小的担心你安危……”
狐娘嗤笑道:
“别以为在楼里睡了一晚,就能和我扯上多深的关系,你花了钱,我卖了身子,咱们至多就是买卖关系,谈感情……你是没睡醒还是怎的?滚!”
麻衣男子抱拳苦笑着离去。
狐娘继续丢着石头,只是手中的力道越来越重,几尺高的水花现在被溅起了几丈高,似在借此表露着心中的不明愤怒。
丢完手中的石头,她起身拍拍手,走到房里命丫鬟搬来了一桶热水,衣物未脱就跳了进去,狠狠地擦拭着身体,使用力道与她丢最后一颗石头时相差无几,几番擦拭下来,水桶里见了血红。
但她依旧不停,仿佛想一次性洗干净身体上的所有污垢。
……
将姬如雪扔在东宫以后,白乾独自进了御书房见了老爹。
自进入御书房起,他的脸色就有些古怪,坐在屋内的茶几边上摆弄着那套价值连城的茶具,嘴里不断唉声叹气,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这种情绪,白川在去年几位尚书千金大闹皇宫时见过。
他打趣道:
“往年叫都叫不来,今日却空着手不请自来,怎么,是有求于我,还是为情所困谈心来了?”
白乾揉搓着脸颊,烦躁道:
“刘希又来了。”
白川摇着头沉默,一副不愿管这份儿女情长的样子。
白乾见状立马不乐意了。
“诶,您好歹是我爹,儿子再怎么荒唐,这点事儿您还是得管管吧?”
白川故作茫然道:
“怎么管?将人家发配边疆?”
白乾丧着个脸回道:
“您就别开玩笑了,我也不要她走多远,只需求老爹与刘尚书说一声,让他劝劝他的宝贝女儿,莫要胡思乱想,找个好人家嫁了。”
白川批阅着奏章,头也不抬道:
“你怎么不去。”
“我……”白乾吞吐道:“这种事怎好由我亲自来,您是皇帝啊。”
白川摆手道:
“胡闹,皇帝也不管这种事,我又不是管家婆,再说了,人家刘尚书兴许挺高兴的,说不定一直盼着能做个安国公,我可不能扫了人家心情,这个恶人你爹我不做。”
白乾脸色大惊。
“您都没有坐那佳丽三千的帝王,怎能纵容我三妻四妾呢……你才在胡闹。”
“没大没小的。反正我不管,赐婚、劝退一事儿都不干,这么大个人了,自己想办法去。”白川挥着手,示意这家伙快点滚。
白乾脸皮厚实遂他爹,嘶了一声之后就瘫倒在椅上,双脚搭在茶几上摇起来,如何也不肯走。
白川也不惯着,自顾批阅起倚叠如山的奏章,不管这家伙如何撒泼。
天由晌午至月上山头,膳房太监来送了两顿饭,白川才缓缓抬头扭了扭脖子,自言自语道:
“老了啊,身子骨大不如从前咯……”
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咳,白川眯眼望去,旋即怒问道:
“你还在这里作甚!”
白乾冷哼一声,道:
“不忍打扰你,我这还有一件事……”
说着,他从幽暗中走出,收起那副玩世不恭,正色道:
“我需要那把剑。”
铜油灯的光照在白川的脸色,尽显不悦。
“给那野女人的?”
白乾点点头。
白川沉声道:
“魏忠说那女人非常人能驾驭,你就不怕她哪天在背后捅你刀子?”
白乾反问道:
“咱们父子谁是常人?难道您娶娘之前,就没人说过同样的话?”
白川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御书房陷入了沉默之中,父子两人各自心有所想,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良久之后白川才出声道:
“确认她拿得起吗?”
“不确定。”白乾摇着头回道:“但总要给飞雪找个主人,一直空着,娘不高兴,剑也不高兴,你应该更不高兴。”
白川长出一口气,起身走到墙边,掀起那张《万国舆图》,伸手在画后摸索一番,拿出了一把由明黄布匹包裹起来的长形物事。
小心翼翼地走回桌边放下,轻声道:
“你娘本想着留给你姐用,但都没想到她喜文厌武,二十年不愿摸刀枪剑戟,苦了这把飞雪蒙尘这么多年。唉……确实,再这么等下去,你娘确实会不高兴。”
说罢,他将明黄布轻轻拨弄打开,一把通体银色,散发着微微冷气的软剑展露在眼前,铜油灯的火光照在剑身之上,后者反射出的光线竟比油灯更强,瞬间让御书房亮堂起来。Χiυmъ.cοΜ
白乾痴痴地看着这把娘亲曾经的佩剑,透过那无处不散发着高雅气息的剑身,他仿佛看到了十七年那场下遍整个人间的夏日白雪;仿佛见到了一个不是仙却胜似仙的女子持剑站于武鹤亭九层,亲手刻下了那道名为“望仙”的大阵;仿佛看到了母亲将明布包裹剑身时,那份不舍与留恋。
震撼许久,他缓缓说道:
“也许明年,也许后年,世间将再下一次夏雪。”
白川重新包好“飞雪”,将其扔到白乾手中,摆手道:
“话谁都能说,不过谁敢保证呢?”
白乾笑着点头道:
“那个北齐女人能保证……”
他看着老爹将信将疑的表情,又解释了一句。
“我替她保证。”
白川气笑着说道:
“滚滚滚,这话带着她去你娘墓前说去。”
“得嘞!爹你注意休息,我先走了。”
白乾抱着软剑离去。
身后,白川再度走到舆图之下,在其后摸索出了一张画。
画中只有一名女子安静而立,女子脸上笑意盈盈,与她第一次遇到白川时一模一样。
凝视许久,白川古井无波了多年的眼睛终于泛了红。
他扶着画中女子的脸颊,柔声道:
“剑送出去了,人也如你当年所料,执意要去北齐。”
“勾心斗角一辈子,争得过白望,却算不过你,我可是尽力阻拦过的,没辙呐,他比你还倔,老魏也帮着他说话,你若要骂,也别骂我,骂他俩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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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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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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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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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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