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被明显才被人斩断的槐树墩上,一个白发男子嗤笑道:
“送晚咯,谢青楼可没你们这么好的耐心。”
从府中进进出出的下人,以及前来祭奠的宾客们,都有些好奇这人的身份。
到府而不进,祭奠而带笑,又在府前耍长剑。
如此行径,想必只有京城那个失踪的太子殿下才有魄力。
宾客们从入府前的疑惑,到出府后的微笑,都揭示了他们对这位在树墩上耍剑男子其后命运的怜悯。
青阳王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人。
白乾察觉到来往之人的表情,心中明了这些人想的是什么,遂更为放肆地拿出了酒,大摇大摆地喝了起来。
如此做作的模样确实是他有意为之,因为于情于理,同身为大洛的王爷,他的爵位要比青阳王高出一大截的,虽都有角逐帝位的权利,但他可是独储。
除非你是一个功高盖主,曾经在国战中以一己之力拿下一国江山的王爷,才能有理由让他主动进门去,可纵观大洛王朝的历史,只有太祖皇帝册封了一个不可世袭的谢姓异姓王,能让当时的太子都得鞠躬行礼,便再找不到能有如此荣誉的人。
况且如今的洛朝,满打满算就他和白望两人头顶王爷的名号,但你青阳王浑身上下哪有一点功绩?
本太子不直接带兵平了你这青阳王府都算好的了,还要主动进来见你?
因此,不管什么角度来看,只要白望知晓他来了,就必须亲自出来相迎,这是礼制,更是规矩。
王府财库内,白望一脸肉疼地看着被一袋袋打包装车的银锭,心中的愤怒隐隐超过了白淳从槐树下扯下来的时候。
“白川!本王定要教你十倍奉还!”
“……”
灵堂之内一片缟素,财库之内却尽是怒腔骂声。
待最后一辆马车走后,财库里才恢复了往日的沉寂。ωωω.χΙυΜЬ.Cǒm
老管事楚裕快步向白望走来,躬身道:
“王爷,人到了。”
怒火中烧却面色平静的白望眯起双眼,道:
“没进来?”
“没有,正坐在树墩上……喝酒。”
楚裕不敢抬头去看此时的王爷。
毕竟狗若是疯起来,谁都咬。
白望问道:
“坐了多久了?”
“约莫两炷香的时间。”
“一点要进来的意思都没有?”
楚裕缓缓摇头。
“没有。”
他本想说要不然咱么就这样耗着,等他酒喝完了肯定会近来,但转念一想,此时就算为青阳王出了一条完美的某策,也少不了挨上一顿骂。
还是让他自己做决定好一些。
白望冷哼一声,迈步向门口走去。
“走,去见见那小子,本王今天就要看他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楚裕急忙跟了出去。
……
大门口的白乾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壶,又看了看全是哭丧之人的大门口,便准备就此转身离去。
兴许只有三十万大军齐入南青,才能那那尊大佛亲自出来相迎。
白乾自语道:
“看来本宫的面子还是小了些。”
在他转身之际,身后终于还是传来了一道无悲无喜的声音:
“殿下你来了。”
白乾驻足站定,细细品着这句大有深意的话。
其实,他不主动入府,除了礼制使然,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想看看青阳王是想装疯卖傻,还是开门见山。
寻常人突见故人,绝不会说出这般就像是知道你要来的话。
看来,这个按辈分还要叫一声叔叔的青阳王是不想藏着掖着了啊。
他背对着白望点了点头。
这一次,他铁了心要浇灭青阳王复燃多年的戾气。
“等了你许久。”
白望眯起眼睛,沉默片刻方才说道:
“在忙着料理后事,来晚了些。”
“哦?看来百姓所言不虚啊,白淳真的死了?王爷可要节哀啊。”
白乾故意在青阳王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对外心性极好的白望哪能被一句话激怒,即使他知道白淳之死与白乾脱不了干系,但他并不打算就此翻脸,反而大无所谓地回道:
“死了就死了,多生几个便是。”
白乾摩擦着腰间的天子剑柄,道:
“不过王爷还是找些有名分的女人来生才好,省的让百姓在背后嚼舌根,说孩子是野种,不好听……也丢人。王爷,儿子在精不在多,若都不做好事,生来有何用?还不是免不了一死的下场。”
青阳王侧身后的老管事呼吸一屏,乖乖,就算您是太子也不该这样说话啊,这不是明摆着让萤火燎原,直入剑拔弩张的地步吗?
不过,他意料之中的王爷直接翻脸一事并没有发生。
白望带着不知道含着什么深意的笑脸,道:
“殿下教训的是。”
白乾没有接话,自顾从乾坤宝戒中掏出了一壶桂花酿,放在身旁的树墩子上,仍旧没有回头地说道:
“打了几年的仗,宫里确实穷得很,这壶酒就是祭礼,王爷节哀。哦,对了,还是有劳王爷与王妃转达本宫的意思,免得你们说我不近人情。”
这般毫无遮拦的嘲讽之语,让白望平静的脸上多了一丝一闪而逝的抽搐。
“殿下有心了。”
“东西送到了,本宫便先走了,莫不然皇上又得生气了。”
白望捏起右拳,沉声道:
“殿下来都来了,怎么着也该进去坐坐吧。”
“……”
白乾微笑着转过身去,第一次正对青阳王。
风大了些许,天空中的细雨已经近乎连成了一条条线,一刻不绝地落在王府门前。
楚裕张口吸了一口气,觉得口干舌燥。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他缓缓向后方退去几步。
白乾看这个与老爹长得完全不像的王爷,故作恐惧道:
“进就不进了,本宫……从小就怕死人,跟怕这种被人杀了的,而且据说生前恶事做绝了的那种,死后怨气重的很,我怕被霉运缠上。”
他抽出天子剑朝面前挥了挥,以为作别之礼。
“别留,不去。”
说罢,在白望强装镇定的目光下,太子殿下甩了甩被雨淋湿的头发,转身离去。
身后,脸色变得铁青的青阳王双手青筋暴起,似乎下一刻就要冲向前将白乾诛杀,看的后方的楚裕胆战心惊。
“砰!”
刹那间,天空中响起一道冬日闷雷。
白乾在雨中的身影依旧潇洒。
白望则显得有些狼狈。
王府门口什么也没发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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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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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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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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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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