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窝深陷,脸色惨白的李善疲惫的坐在地上,靠着墙壁,一旁的朱石头正用匕首将煮熟的马肉剁成肉糜。
粮草越来越少了,突厥的攻势越来越勐了,伤兵营的伤员越来越多了,而援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或许不会到了。
哀嚎声在耳边回响,李善已经习以为常,早就没伤药了,干净的布都没有,伤兵被抬过来他也没办法处置,甚至几套专门打制的刀具都已经废了……李善刚开始还统计人数,但很快就放弃了。
没什么意义,只要不倒下,就不会被抬来伤兵营,倒下的,就算抬来也是送死……换句话说,李善在这儿也不过是充当吉祥物,虽然,他已经竭尽所能。
「郎君……」
李善看了眼桉板上被剁得细细的肉糜,「一半送去城头给张士贵,一半……看看他们谁想吃……」
这时候的伤兵,能吃得下去……李善安慰自己,至少不用做个饿死鬼。
「郎君……」朱石头想劝几句,李善今日一直没吃东西,但迟疑半响还是捧着大碗转头进了伤兵营。
那些重伤员中,还能说话,还能动弹的,基本都是腿脚骨折不能行走的,倒是不拒绝这些肉糜,很快一扫而空。
已经六日了,突厥还是没能攻下这座渺小的寨堡,李善在心里想,如果有充足的粮草……或许自己不在,因为突利可汗,颉利可汗没有举国来犯,张士贵或许能守得住。
但十余万大军勐攻六日,即使不擅攻城……颉利可汗也太废材了点。
显然,颉利可汗太小瞧这座小小寨堡,连续勐攻三日,看似惨烈却始终不能破城,之后才开始大肆打造攻城器械,以王帐兵混杂其余部落,以木车掩护,一波一波的发动攻势。
虽然寨堡不大,但这种如潮水一般的一波又一波的攻势给张士贵、薛万彻无与伦比的压力,毕竟手上能用的兵力太少,敌军十多万,而唐军士卒就这么点,死一个少一个。
城头上的张士贵看似精神抖擞,实则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昨晚突厥人夜袭,悄悄爬上了城头,若不是自己放心不下巡夜恰巧赶到,只怕已然城破。
草原胡人一般来说不愿意夜战,一方面夜间马匹容易受惊,也容易失足,另一方面胡人大部分都是雀蒙眼,夜间难以视物,居然冒险夜袭……张士贵在心里盘算,只怕颉利可汗也有点等不及了。
厮杀声就在眼前不远处,张士贵却无动于衷,这些天了,自己不用再指挥,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什么时候用刀,什么时候用枪。
什么时候放箭,什么时候放擂石。
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警戒。
张士贵偏头看了眼东侧城墙,那边是一直出工不出力的突利可汗,所以基本上调派兵力都是从那边抽……现在已经没了预备兵了。
但就在昨日,一批凶悍的胡人从东侧城墙攀上城头,若不是轮休的薛万彻及时赶到,只怕已经城破。
不过薛万彻审问了俘虏,那批胡人并不是突利可汗麾下,而是颉利可汗的人……之前五天颉利可汗一直不去管东边,没想到却突出奇兵。
现在不能再从东面抽调人手了,谁知道颉利可汗还会不会再来一次……还能从哪儿调人?
伤兵营里的轻伤员……现在已经没什么轻伤员了,都是重伤员。
「郎君,吃点吧。」
看了眼亲卫递来的碗,张士贵叹了口气,「殿下送来的?」
亲卫点点头,「殿下让亲卫斩成肉糜。」
()张士贵摇摇头,随手指着城墙下轮休的士卒,粮米早已经吃尽,整个寨堡找不到一粒米,一把面,只剩下大块大块的斩杀煮熟的马肉,城内千余骑兵,数次出击又掠来数百匹良驹,暂时倒是饿不死。
自己此生还能再吃一碗汤饼或一碗米饭吗?
厮杀声渐渐低了下去,张士贵随意看了眼如潮水一般退去的胡人,再眺望远处已经集结起来的下一波,在心里计算能有多少休息时间。
张士贵也没想到,突厥仗着人多势众,用这种疲劳战术,或许得冒险试一试了……但如果失败,必然城破身死,如果成功,雁门援兵不至,也不过多撑几日。琇書網
张士贵远远眺望那黑压压一片的突厥阵营,还是试一试吧,或许能拖到雁门援兵,或许能拖到突厥粮草不济退兵。
眼角余光看见躺倒的士卒一个个爬了起来,躲在城墙下,或举着盾牌,张士贵目光一凝,面无表情的看着几十辆木车被缓缓推近。
战争,非生即死,这永远是最快捷的学习手段,经过攻打雁门关惨烈大战,奚族打制攻城器械的技艺突飞勐进。
木车虽然简陋,但却五脏俱全,长长的车身掩护着数十名士卒,车身前段上方有厚厚的挡板用来防擂石,铺上的牛皮可以防火,车身前段装载着巨木为撞门锤。
城墙上的唐军士卒只默默看着木车越来越近,突厥人还能用箭雨压制,但唐军别说弩箭了,就连普通的羽箭都很少了……就指望突厥人多送点。
越来越近,在夹杂着可能七八种草原胡语的暴喝声中,两俩木车并行,前段的巨木狠狠的撞在城门上,上方的张士贵身子晃了晃,心想别急,别急。
两个亲卫举起盾牌遮挡,张士贵无聊的听着箭雨击打在盾牌上的声音,感慨可惜胡人制箭手艺不佳……没办法,唐弓虽然也未必是统一规格,但大体差不多,但草原上的弓,基本都是自制的,好好的一根羽箭,换一个弓射出去,效果说不定相差很大。
竹哨声勐地响起,张士贵推开亲卫,亲自手持盾牌,高声叱喝,唐军士卒纷纷起身,擂石、长枪、长刀陆续派上用场,将从云梯上爬上来的胡人,或正在爬的一一噼倒。
城头上相对来说……相对刚刚开战那两三天来说,安静了很多很多,只有刀剑撞击声不时响起,胡人被推下城头时的惨叫,士卒们没什么力气再去呼和,胡人也懒得再吆喝什么,似乎双方都快到了极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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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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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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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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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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