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力度而言,不痛不痒,谁都不靠着那些俸禄吃饭穿衣,更何况长安上层都知道,代州霞市虽然初设还没半载,而且相对来说比较狭窄,但很繁华……虽然名义上有马引,但李善在其中肯定是大赚特赚的。
但这是李善入仕以来,陛下对其的第一次责罚。
去年二月,进士榜放,李善身登榜首,一首《春江花月夜》遍传天下,之后奇迹般的救回了平阳公主,自此之后,李善极得陛下宠信,视为子侄,几乎列为宗室子弟。
此后李善北去代州,屡立功勋,力挽狂澜,逼降苑君璋,生擒欲谷设……如此大功回京,却刚刚觐见完毕就被陛下责罚?
陈叔达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与其关系很不错的杨恭仁微微摇头,后者也不太清楚原因。
李善觉得……可能是李渊找不到什么明面上的借口,才将欲谷设扯出来做幌子。
毕竟这厮被李善抽的……光看脸都看不出是个人了。
承天门外的大街两侧是三省六部,李善略为解释了几句,才知道突厥使者已经抵达了长安,也不知道是准备拿什么赎回欲谷设,他正要离开,眼角余光瞥了了一個人影。
“拜见崔……崔……崔公。”
陈叔达大笑道:“虽在宫城,但不禁私交,怀仁不必如此。”
李善干笑了两声,定了亲还没成婚,这个怎么称呼……他还真不知道呢。
崔信先和两位宰辅寒暄了几句,才走到路旁,“陛下为何责罚?”
崔信身为中书舍人,拟诏是其本职,就是他刚刚拟定李善的责罚诏书。
“半个多月来,每天给欲谷设几顿鞭子而已。”李善随口应付道:“无甚干系。”
崔信盯着李善,缓缓摇头,“绝不止如此,到底出了何事?”
“侄儿也不知晓。”李善一脸的诚恳。
“与闻喜裴氏有关?”
“不至于,不至于。”李善轻笑道:“裴弘大……裴弘大,不会不智于此。”
崔信在心里琢磨了下,低声道:“那某去问问宇文仁人!”
“叔父。”李善苦笑了两声,“勿要打探……”
“你还不说?”
“不能说,叔父也不应该问。”李善先把话头堵死,才低声道:“事关重大……但与小侄干系不大。”
崔信狐疑的打量着李善,他前段时日去过日月潭,与凌敬聊起了李善……一致认为这厮看似不惹事,实际上特别招事!
看看这厮,去了山东,折腾出多大动静!
这次在代州待了大半年,几乎将李唐和突厥之间对峙的局面都改写了,太不安分了!
李善一再保证才得以脱身,崔信也没办法拦着……人家有正儿八经的借口,回京后即刻觐见,尚未拜见母亲。
出了宫城,李善一路疾驰回了日月潭,离开大半年了,庄子依旧保持着哨探、警戒,但之前已经遣派亲卫来报,远远看见,就有村民青壮搬开路障,高声吆喝。
看见为首一个瘸腿的,李善勒住坐骑,笑骂道:“你家那小子不错,砍下五枚突厥首级,回头赏钱田地都有!”
“谢过郎君。”瘸腿的去年也充为亲卫跟着李善去山东,挽着缰绳牵着马,笑道:“此次郎君北上,声名大震,村中好些小子都后悔去年没被郎君挑中呢。”
“庄子里耕田、烧砖也需要人手。”
李善随口应付着,缓缓进庄,放眼望去,屋子基本上是清一色的红砖搭建的,地上要么是红砖铺就,要么是挑了鹅卵石铺就的石子路。
到了村西,远远看见杏花林中,粉白艳红,似烟如雾,美不胜收,十几个孩童正在亭子左右嬉戏。
“拜见郎君。”
“郎君回来了!”
李宅周边住的都是门下亲卫的家属,纷纷涌出,一个青壮单膝跪在黑色骏马的边上……李善笑骂了句,从另一侧从容下马,现在他的骑术已经用不着人帮忙了。
大步走进家门,入了正厅,李善郑重双膝跪下,行叩拜大礼,“孩儿拜见母亲。”
“快起来吧。”朱氏亲自扶起儿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皱眉道:“又黑了些。”
朱氏这半年时常受长孙氏的邀请参加各种宴席,特别是元宵节之后,连续接到好几家的邀帖,人人皆道,李怀仁少年英杰,兼姿文武,堪称世间第一流,貌美惜黑。
一旁的朱玮忍不住笑道:“毕竟坊间皆言黑郎君嘛。”
李善在坊间以前被称为“李推敲”,不过也有“黑郎君”的绰号……皮肤黑的人多了,但名望比较高的,如李善这般黑的就少了。
“见过七叔。”
“大郎携功归京,必有封赏。”朱玮捋须笑道:“可能晋升国公?”
李善脸颊鼓了鼓,“此等事,自然是陛下决断。”
别闹了,那封信拿出来,自己能脱身就不容易了……最后怎么解决李善难以揣测,但不管怎么解决,李渊都肯定心里憋着气呢,晋爵国公,估摸着没戏了。
朱玮看了眼朱氏,轻声道:“不过大郎日后不可轻易犯险,马邑袭营,雁门追敌,均大为凶险,大娘子为此日夜心忧。”
大娘子……李善心里差不多能断定朱玮的身份了,这种称呼,往往是亲卫、门客对主家长女的称呼。
考虑到尔朱一族的特殊性,朱玮这些人应该是尔朱族人。
“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忧。”李善解释道:“看似两度犯险,实则均有把握,并非贸然行事。”
顿了顿,李善看向朱玮,“稍后还有事……要和七叔详谈。”
朱玮转头看了眼朱氏,笑着寒暄了几句后就出了门。
母子单处,朱氏的第一句话问的是,“周氏和小蛮没怀上吧?”琇書蛧
李善眨眨眼,“没有。”
朱氏长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
“母亲?”
朱氏训斥道:“赴任代州,欲行大事,却携美妾俏婢,如此作派!”
“母亲!”李善不服气了,“去年可是母亲您让孩儿……”
“嗯?”
李善呆了呆,俯首道:“孩儿错了。”
“若是弄出个庶长子,为娘都没脸见人!”
没脸见人……自然是没脸见张氏和崔小娘子啊!
李善心那叫一个堵啊,去年自己赴险地,母亲生怕出了事,不仅让周氏跟着,还特地将小蛮塞来……万一出了什么事,说不定还能留个后呢。
现在和清河崔氏定亲了,如果弄出个庶长子,说的小点,那是对不住崔小娘子,说的大点,那是家宅不宁的起源。
李善都不用猜……美妾俏婢,母亲这边肯定不会说的,那自然是崔信那头,估摸着那厮和老婆说了,然后张氏就来问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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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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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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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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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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