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现在对这句话深有感触。他从晚宴离席回来后,迅速地冲了个澡,然后又往耳朵后面洒了一点香水。
是黑泽莲最喜欢的果味香水,这种味道其实更适合少女和孩子。
老男人适不适合用这一款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对方喜欢。
他想从黑泽莲的眼中看到惊艳。
……惊艳?
嗯。森鸥外裹着浴巾,在穿衣镜前很随意地摆了个姿势。
头发湿漉漉地散开着,发梢还在往下滴水,眼睛和嘴唇同样润泽,举手投足间有着成熟男人特有的性感。
虽然再往下看,肚皮有一点点松弛了,皮肤也不够紧致,年月让胶原蛋白加速流失,苍老还是爬上了他的身体。因为最近太忙了没有时间锻炼,但愿黑泽莲别在这块说出过分扎心的话。
门铃叮的一声响了。
很含蓄地只按了一下。
森鸥外都快脑补出黑泽莲站在门外欲言又止的模样了,是那种怕他乱来又有些渴望他对他有着进一步亲密的矛盾感。
他面带微笑地打开房门,外面站着的却是——
“让一让,鱼来了。”
乔装打扮成后厨帮厨的伏特加,穿着一身白色厨师服,毛巾盖在头上,特粗鲁地拉着一辆餐车走了进来。
“是你。”森鸥外的笑容凝滞在了脸上,他知道伏特加也在这里协同黑泽莲完成这次的任务,但是没想到来他房间送晚餐的会是伏特加而不是黑泽莲。
望月满是不想再和港口黑手党再有生意往来了吗?
吃死你吧港口Mafia的糟老头子——伏特加哼唧哼唧,没把这句心里话说出口,努力了几次之后,终于说出了一句还算客气的话:“你慢慢吃。”
他现在等同于庄园的卧底,不能因为过激行为而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伏特加想吐槽的是,森鸥外这个糟老头子怎么这么骚,还喷香水?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受了风寒吗?为什么还洗了澡裹着浴巾?
这些事到底要不要汇报给琴酒大哥呢?
不报的话,万一以后被琴酒知道了,要揍他。
可是报了的话,琴酒若是不爱听这些,反问他是不是连森鸥外上几趟厕所都要汇报,那他也少不了一顿打。
到底是报还是不报?
“有劳了。”森鸥外虽然相当不满,却也没有说出过分的话。
一餐车的全鱼宴,被摆放得很整齐,但他却毫无胃口。
原本他就不爱吃鱼,这些都是黑泽莲喜欢的东西。
伏特加送完晚餐就离开了,门也没关,正当森鸥外准备打电话给黑泽莲兴师问罪时,又一个不速之客登门造访了。
“不用找哦。”安室透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瓶红酒和两个酒杯,“黑泽在福泽先生那里呢。”
“!!!”
一瞬间,杀气充满了整间卧室。
森鸥外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
“诶诶,不用这样吧。是福泽先生主动找黑泽的。”安室透已经看出了这是段三角恋的关系,但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都是他想要合作的目标,所以任何一边他都不站,只能尽量去维系表面的平和,“他们应该有事要说吧。你要是觉得一个人无聊,我这不是来陪你喝酒了嘛。”
他手里的两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森鸥外对这个黑皮肤的年轻男孩没兴趣,“你最好离开,我现在心情不好。”
安室透不为所动,朝他扬了扬手里的那瓶红酒:“没准你跟我喝着喝着,听我说说话,心情就变好了,首领大人。”
森鸥外今日白天穿的是一身白色的休闲衫、普通的黑色外裤,现在裹的是白色浴巾,安室透故意挑在这个场合点出他的身份,必然有事要说。
“等我五分钟,劳烦波本先生把酒先开了吧。”
他不可能在黑泽莲以外的人面前长时间只裹一条浴巾,进去浴室重新换了件浴衣才出来。
安室透已经按吩咐将酒都倒好了。
“鱼不要碰,只喝酒。”森鸥外提醒道。
“是要留给某人的吗?”安室透轻声笑笑,“首领大人对自己的下属真是体贴,连我都想跳槽了。”
森鸥外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端起其中一杯红酒,在手里晃了晃。
“黑泽现在可不是我的下属,他是你的同事,不是么?”
这是一个暗号,也是一个讯号,彼此在试探对方的真实想法。
安室透举杯:“森首领有听说过三刻构想吗?”
“……”这不是废话吗?
三刻构想是森鸥外的恩师夏目漱石提出来并付诸实践的构想,一分为三的守护横滨。白天属于政府和异能特务科,黄昏属于福泽谕吉的侦探社,夜晚则属于他的港口黑手党。
森鸥外对此再熟悉不过了,但当这个构想从不相关的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看样子森首领是知道的。”安室透饮了一口红酒,“有人想要破坏三刻的平衡,让黄昏最先从横滨消失,然后再让黑夜蔓延至全日本。”
森鸥外的眼眸紧了紧,这里的黄昏,应该就是指武装侦探社。
而黑衣组织这次暗杀的目标也是侦探社的首领福泽谕吉。
安室透继续往下说:“而黑色取代黑色,是很容易的。”
港口黑手党和黑衣组织都算不上什么干净的组织,但前者有异能开业许可证,后者是跨国犯罪组织,有数不清的科研机构,因此都合法存在着,只是真实目的不与外人说。
黑色知道黑色有很多种,但外人只知道黑色就是黑色。如果黑衣组织要剿灭港口黑手党,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呢?
“波本君,你,”森鸥外顿了一下,换了个委婉的问法,“和莲酱会反目成仇吗?”
他说的是“莲酱”,而不是“黑泽”,已经又把黑泽莲勾回了港口Mafia的阵营里。
他想要知道波本的真实身份。
“我和黑泽君很聊得来,可舍不得反目成仇。”
“……这样啊。”
森鸥外心想,三刻构想的计划,除了他和福泽谕吉,安室透只可能是从政府那里知道的了。xiumb.com
又衍生为了两种可能性。
一种是黑衣组织有人渗透到了政府里,知道了这个让横滨平衡的机制,再告诉了安室透。
但看安室透的样子,不像是乐意破坏这种机制,否则又怎么会煞费苦心过来找他?没准黑泽莲就是被他故意支走的。
想到这里,森鸥外就觉得有些牙疼。
更多的可能性是,安室透自己就是政府那边的人,隶属于哪一部分,暂不清楚。也不必问,问了也不会说。
“要是横滨最终只剩下了黑色,那整个日本大概也……”安室透放下酒杯,用略带嘲讽的语气缓缓说道,“又不是格陵兰岛,可千万别出现极夜现象。”
森鸥外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那倒不会。”
*
黑泽莲与福泽谕吉分开时,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
商量到最后,他依然没想好怎么圆满完成任务的对策。福泽谕吉不同意将他砍成重伤,说什么也不同意。
那他也不可能带走福泽谕吉的脑袋啊。
然后还得硬着头皮去森鸥外那里“报道”。
厨房里已经只剩下一些残羹冷炙了,黑泽莲没高兴拿,就拎了两罐啤酒和一盘裙带菜,忐忑不安地按响了门铃。
——这才发现门没锁。
“林太郎。”心里有愧,嘴巴先甜,还没见到人影,就先甜甜地叫了一声。
森鸥外坐在沙发上,右手撑着下巴,醉眼朦胧地看着朝他走过来的人。
那人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酒精让皮肤表面的温度也升高了,但森鸥外知道自己没有喝醉,他是装的。
他不吭声,想听听黑泽莲的解释。
“我刚才和福泽先生在一起。”
好家伙,虽然是实话,但怎么就这么刺耳呢。
“一个小时都是和福泽先生在一起。”
好了,不用强调时长了,你觉得很了不起是吗?
“我告诉福泽先生,我们交往了。”
森鸥外的眼眸倏然睁大,一个毫无预兆的吻落在了他的下巴上。
“福泽先生表达了对我们的祝福。以及,我和他探讨了一下关于黑衣组织此次的计划,虽然还没有得出解决的办法,但我会努力的。”
黑泽莲心里有些忐忑,他不知道森鸥外这副死狗一样的表情,到底有没有喝醉?有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因为离得近,他闻到了森鸥外身上混着酒味的香水味。
是他最喜欢的那一款。
“抱歉啊,去了这么久,只不过有些事我必须得先处理了。”黑泽莲拍拍森鸥外的额头,“现在过来陪你了。”
“莲酱。”
森鸥外的眼睛眨了眨。昏暗的光线下,他长长翘翘的睫毛垂下两道浅浅的阴影。
他看着面前坦诚的青年。
……真傻。连单独相处的时长都告诉了他,无非是怕他生气。
从他说告诉福泽谕吉他们交往那句话开始,他就一点也不生气了。
“像我这样的老男人很容易就会喜欢上你这样的年轻男孩。但要你对我这样的老男人心动,实在是为难你。”
黑泽莲急忙解释:“你也不老的,世界卫生组织的定义,四十四周岁以下的人都是青年。你现在才四十三,还是青年。”
森鸥外跟着低声重复:“我是青年。”
“对,你和我一样,都是青年。”黑泽莲把手放在森鸥外的手上,温柔地说道,“我这个人也不好,脾气不好,性格不好——”
森鸥外吻了吻他的嘴唇:“我喜欢。”
黑泽莲勾住他的脖子,用脸去蹭了蹭他的下巴:“我还有一堆毛病,矫情又做作。”
森鸥外嗤笑了一声。
“谁敢说你不好,我一定拧断他的脖子。”
黑泽莲来了兴趣:“芥川君就经常说我不好,说我是港口Mafia之耻,你拧不拧?”
森鸥外毫不犹豫:“马上就扣他工资。”
“喂喂,公报私仇不太好吧。”
“无所谓,反正我是个屑老板。”
听到这句自我调侃,黑泽莲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柔软的手指插.进了森鸥外潮湿的头发里,细细地把玩、抚摸。
像是在给某种大型的猫科动物顺毛。
“还要做吗?我听说男性在酒醉的状态下无法起立,要不今天就盖被子纯聊天呗?”
话音刚落,森鸥外就将腿贴到了他的身上,让两人之间变得更加亲密。
“你休想。”
黑泽莲感受到了森鸥外身体的变化,“噫”了一声:“原来你是装醉啊,真是狡猾。”
森鸥外搂紧了他,手指滑过他的后颈,“今晚,我们莲酱估计要从哥哥叫到爸爸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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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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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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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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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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