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我会离开京城。”花千树风轻云淡地宣告。
“去哪儿?”
“各地。甚至有可能到那疆外看看。”
“还回来吗?”
当然得回来,至少他年末定会赶回来团聚。不过花千树偏偏要道:“谁知道呢?”
能不走吗?能让我同行吗?能为我回京吗?能给我寄信吗?……这些话,诸葛行云统统问不出口,因他知晓自身的存在并不足以让花千树甘心舍掉半点自由——否则,花千树不会避而不见十年之久,更不会至今都把真名隐藏。他移开了视线,看向花灯中透出的暖黄火光。
看着落寞的诸葛行云,花千树心头一紧,却无意安慰,只起身,道:“我该回去了。”
街市暗了大半,花千树想时候不早。
诸葛行云抬头,忽地忆起明日休沐,起身问:“明日行程可否让行云陪同?”
花千树背靠圆柱,问:“休沐?”
“是。”
“你若闲得慌,我便带你玩玩。”
闻此,诸葛行云笑逐颜开,回道:“好。”
花千树提起灯笼,摆摆手:“明日,我会到你府上。”有些心不在焉的他上了船就要催船夫走,顺着船夫疑惑的目光看向诸葛行云,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把诸葛行云落下了。
花千树尴尬,唤诸葛行云上船,上了岸,二人分道扬镳。
说实在的,花千树并不放心诸葛行云,于是徒步前行的同时还注意着身后是否有人跟随,确认自己没被跟踪,他才放心走向花府。惯常敲开后门,行至别院,见自己房间的灯还亮着,他一时奇怪,推门进入后便看到两个小不点睡在他床上。花千树从床下拾起被子,小心地盖在两位睡姿各异的小娃娃上,但花星河和花飞月的脑袋压根不是同一个方向,被子难盖,花千树只得轻手轻脚地搬动花星河,让他睡在花飞月脑袋旁的软枕上。花星河有醒来的迹象,但半睁了眼,咕哝了声“爹爹”就又睡熟了。
原来嫂嫂说的孩子总是会等他回来是这个意思……只是等他外宿一夜后回到家,双子早就醒了。他本以为每日都会教导他们姐弟,又或者陪姐弟嬉戏便给足了父爱,毕竟与之相比,他的童年里,父亲总是忙碌,能陪他们兄弟的时间不多。然这会看着这两张小小的脸,花千树便觉得自己还得做得再多些。
“是在等爹爹道晚安吗?小家伙们?”花千树喃喃。他背靠床头立板,看着双子,用指尖压了压花星河放在脑袋旁的柔软掌心,花星河下意识收起五指,而后又缓缓松开。花千树不由露出慈爱的微笑,舒缓的心情伴随着之前被抛在脑后的倦意,他仰起头,很快睡着。不知在黑暗中过了多长时间,头离开立板,顺应重力点下的那刻,花千树睁眼,打了个哈欠,只见熟睡的孩子们不知何时滚到床里头去了,花飞月靠着床侧立板,脚丫子从被子里跑了出来,而花星河睡在花飞月枕头上。花千树再度为他们拾掇被子,他的手小心越过花星河并端起花飞月的后脑勺,将空出的那块枕头移到了她头下,随后他躺在空出的位置,钻进已被孩子们睡暖和的被窝,一觉到了天亮。
……
双子并排坐着,参观还在熟睡的父亲。花飞月抬起右手,捂在花星河耳朵旁,凑过去,小声问:“爹爹什么时候回来的?”
花星河摇头。他以同样的动作凑到花飞月耳边问:“太阳晒屁股了,我们要叫爹爹起床吗?”
花飞月摇头——她想表示不知道,花星河以为她说不用。
二人仍端正坐着,直到丫鬟端着洗漱用具推门而入,转身走来的同时唤了声:“孙公子们,起床了吗?”他们一同举起食指,对两名丫鬟嘘声,注意到的丫鬟们也都噤声,仔细一看才知二公子也在。
喜凤喜鹓二人相觑,看双子正色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行事,好在很快花千树伸了个懒腰,看样子有起床的意思,四人都静静地等着,直到花千树睁开惺忪的眼,发现两个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可爱娃娃后,他坐起,用一双大掌揉了揉双子的头,笑问:“怎么了?这么严肃……我这是死而复生?”
喜凤“呸”了声,道:“不吉利。”
喜鹓解释:“孙公子们怕吵到公子休息呢!“她放下洗脸盆,将脸盆架移了去,唤两位孙公子过来洗漱。
花千树轻轻捏了捏双子的脸蛋儿,问:“待会,爹爹带你们去望春楼吃早点好吗?”
“好——”他们一把扑进花千树怀里,拖长了音回道。
……
平常无事,花千树喜欢鬼鬼祟祟走后门,但每每携双子出入,他都会光明正大从前门进出,为的是避免双子哪天误以为他齿于让外人知晓他们是花家的子孙。虽说孩子年纪小,可花千树不敢敷衍,毕竟小弟花千宇都能把两岁时被他折腾的记忆留到现在呢。他们一家记事都早,有这些先例,加上双子也确实伶俐又敏感,他必须避免犯下会让他追悔终生的错误。
时候尚早,花千树虽与诸葛行云有言在先,但今日还长,他想晚些再到诸葛府去找诸葛行云也不迟,何况目的地是长惜院的话,夜晚会更有氛围。
他带双子吃完早点,趁着今日天气大好又带着双子去逛街市、看各色街头表演、乘船游湖一览晚秋景色。连番下来,又至餐点,然这一路上吃了不少东西,使得双子拉着花千树,一个劲地说吃不下了。
牵着双子手的花千树蹲下,将他们的手举高,问:“那……回去了?”
双子一同点头,花飞月不住打了个哈欠,揉去睫毛上沾的泪水,问:“明天……下次还能玩吗?”
花千树莞尔:“明晚呢?有兴趣再逛逛夜市吗?”
花飞月笑弯了眼,应了声长长的“好”,随之很快又打了个哈欠,看来是累了。她身旁的花星河就很有精神,虽没有应话,但随着姐姐的声音蹦跶了两下的他显然在愉快地表示同意。
花千树松开双子的手,先揽住花飞月,站起的同时把她抱进怀里,再空出一只手重新牵起花星河,朝离此算不上远的家走去,两位贴身丫鬟随其后。一路上,花星河的兴奋显而易见,因为比起说是走,他更像是跳着回去的。
等小家伙们上了床,花千树转向诸葛府,在见到诸葛行云后,他问过好后敌不过困意,打个呵欠便找了张床,脱衣睡下了——他总不能拖着疲惫的身子带人逛花街。等他这午觉睡完,申时已至。起身后见诸葛行云手中拿一书册,坐在圆桌旁。诸葛行云放下手中书,向花千树看去,问:“早上去哪儿了吗?”wWW.ΧìǔΜЬ.CǒΜ
“只是睡少了罢了。”午休不也是常事?难道是怪我没早些找来?
花千树欠伸,随后下床,顾作不经心地问:“等很久了吗?”原先决定带孩子们出去玩的花千树也料不到自己会耗费一个上午的时间,他看着也许在家中盼了他半日还等他睡了一觉的诸葛行云,自觉理亏,但诸葛行云却避开了这些问题,只是道:“还好,困的话便接着睡吧。”
花千树摇了摇头,随后问:“你去过花街吗?”同时穿上外衣。
诸葛行云的脸霎时黑了一半,果断道:“不去。”
花千树笑道:“想也是,那不像是你会去的地方。”话了,他走近诸葛行云,左手食指挑起诸葛行云的下巴,说道:“你知道吗?花街里的招待者不仅有女人,还有男人……你若是对女人没兴趣——”
诸葛行云左手揽住他的腰,右手握住他的左手腕,往身近一拉,道:“我对除你之外的人都没兴趣。”
花千树微微眯了眼,勾着嘴角,慵懒道:“我对所有人都感兴趣——不是说要陪我吗?放心,我不会乱来,只是去听听曲儿罢了……多看看几抹风景,也能更了解我不是?”
诸葛行云不敌,还是同意。
行在花街上,还未抵达长惜院,便有路过的零星官员向诸葛行云打招呼,花千树怕被这些人记住,开了折扇遮着半张脸,以山水画的一面示人。入了东座大门,不远处正与他人说笑的男子发现大门这儿的诸葛行云后,中断了谈话,而后朝往里走的这二人走来,在他走近后,诸葛行云停下,等来人拍上他的肩膀,对他道:“哟,寺卿阁下竟然也会到这般地儿来,果然活久了,什么都能见着。”男子同伴在注意到男子的目标人物后亦是惊喜,随之靠近。
诸葛行云闭上眼,唤道:“子聪。”
王子聪即刻收回手,笑笑道:“好了,不玩你了,你来此是为查案吗?”
“不是,只是……陪好友来。”
“好友?”王子聪像是这时才注意到诸葛行云身旁的花千树。
以折扇掩面的花千树朝他点头以作问候。
王子聪也对花千树点了下头。站在王子聪身后的怀公明出声邀请:“今日东座人多,现下也无空桌,寺卿与这位公子可要与我们同桌?”
花千树还没做择,诸葛行云便干脆拒了:“好友怕生,有我一人陪同即可。”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王子聪调侃:“怎么,多我们几个插足,你还吃醋了不成?”
诸葛行云毫不避讳:“是。”
王子聪愣住,作惊讶状,怀公明抓住他的胳膊,向面前的二人点了头后把他拉走。花千树看向诸葛行云,想骂人,却不知道该骂什么——京城的官员这般多,官员之间多少也有些联系,万一路上撞见被指着鼻子说是大理寺卿的男宠,一传十,十传百,他花二公子的身份藏不住的同时,花家的颜面也被他丢尽了。想到这,花千树更不愿意把扇子从面前拿下。
“你不是想走吗?我们走吧。”花千树转过身去道。他正迈步,诸葛行云把他拉了回来,道:“不是让我更了解你吗?反悔了?”显然,诸葛行云不如花千树所想那般顺从。
花千树不会轻易食言,但他也有不让自己暴露的办法。他拦住一名小厮,给了他一锭银子,让他到街上给他买张面具,跑腿的费用等他回来会付。等面具的这段时间,余位也有了。但对抱着看表演的心思来的他们来说,这算不上好位置。等跑腿的少年气喘吁吁地带着一张铜面具回来,花千树拿起欣赏了会,夸赞了他的审美后不仅将他带回的余钱都赏了,还多给了一锭银子。
小少年哈腰道谢。
戴上这铜面具,花千树安全感都多了不少。
“你就这么担心被人认出?”诸葛行云问。
从面具后传出的声音有些闷:“男宠可不是什么好名头……若是我辩解,偏说你是我的男宠,寺卿的名声就毁了。”
单从这句话,诸葛行云便能推断出花千树身份不凡,毕竟若是寻常人家的男儿可不会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申明大理寺卿是自己男宠便有人信。但诸葛行云不把这点讲破,只道:“为何只能是豢养关系?不能单纯是我喜欢你吗?”
这听来也是……花千树觉得难解释,不语,佯装全心在表演上。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谁唤了声:“是花魁!”众人闻声寻人,最后视线集中于二楼。
花千树和诸葛行云也看了去。见盛装的洛灵拿着绣球,花千树也就知晓了接下来的活动。
台上表演还未停,但多数人都在为洛灵欢呼,舞姬们无心起舞,却还硬着头皮继续表演,奏乐者随着气氛升腾,奏得更欢。
诸葛行云看着仰头上望的花千树,问:“她是?”周围的人吵得大声,他并不是没听见,多此一问只是为引回花千树的注意,不料收效不好,花千树只回了“花魁”二字便无言了,隔着面具也见不着花千树的表情……
诸葛行云收起视线,为自己倒上茶,两耳不闻身周事,回神便发现那花魁抱着绣球站在了他身旁,耳边有人欢呼,有人发出嘘声,他莫名其妙,只见花魁把绣球递给他,他问:“这是……”他看向花千树,花千树无话,撑着脸等他反应,但通过周围人杂乱的话语,他知晓了个大概,于是将绣球推了回去,谢绝。花千树摇了摇头,道了声可惜,随后对洛灵道:“他不解风情,倒不如给我吧?”同时有数人喊了相似的话。
洛灵像是没听到其他人的话,看着花千树脸上这张面具犹豫了会,问:“是树官人?”
花千树点头,道:“能被美人记住,荣幸之至。”
洛灵一手抱着绣球,一手掩面,闭眼时微微侧身,再度睁眼时斜眼朝花千树看去:“洛灵月内不会伺候同一官人,还请官人见谅。”话毕,她欠身。
这似乎和他三日内不会外宿两次的做法异曲同工——花千树回道:“那么……静待下回。”
洛灵点头,再看了形如木头的诸葛行云后,放下手,转身似要离开,然才走一步,她再度回头,投来含着万般风情的目光,直等诸葛行云看向她,才有转身的意思。
“好。”诸葛行云忽然道。
洛灵缓缓转向他,面上带着疑惑。
“敢问姑娘芳名?”
“洛灵。”
“洛灵姑娘,”诸葛行云起身,对着她微微躬身后,抬起头,“绣球,我接下了。”
……
“你对花魁的好奇只是因为她的名字与你母妃相同?”
安明熙点头。
花千宇向后倒,往椅背上靠,道:“世上同名的人多得去了……顺带一提,明熙可比这些个花魁好看多了。”
“是是是。”安明熙淡然回道,视线落在白纸黑字上,显然并不想把花千宇的夸赞放在心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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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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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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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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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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