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传不出去,外面的声音同样传不进来。
每天只有保镖进来给他送水和食物,控制着他解决生理问题。
他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的动物,主人正漫不经心地磋磨着他的身体和理智。
真狠心。
两年夫妻,他们还共同孕育有一个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白棠终于来看了他一回。
“什么时候了?”他问。
“现在是3月17日,上午九点。”
卫应寒反应了一会,才说:“安安的百日已经过了。”
白棠没有和他讨论安安,而是问:“感觉怎么样?”
“每天都像是在做梦……安安有没有想我。”
“安安每天只想喝奶,不想爸爸。”
卫应寒笑了,“她是不是瘦了。”
“没瘦,但厌奶期到了。”白棠在床边坐下,胸膛上早没了痕迹,只留一片苍白,他瘦了很多,肋骨隐隐可见。
“好多天没洗过澡了,别摸,很脏。”卫应寒看着白棠说:“你和他们见面了吗?”
白棠知道他说的“他们”指的是康尼陆小颖他们,她没去找过,没必要找,时间已经把他们变得面目全非,就这样不远不近,尚且还能保留一些儿时的美好回忆。
“你想让我和他们见面吗?”
白棠抚摸着他的胸膛,掌下的胸腔中是一颗有力跳动的心脏,频率很快,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
“我以为你会把真相告诉他们,或者一起商讨怎么处置我,毕竟你这么恨我,这么多天都不来看我一眼。”
“我很忙。”白棠说。
忙着处理卫应寒的公司,忙着搜寻他违法的证据,忙着找到被他藏起来的通缉犯,忙着应付白凛和卫行云。
可惜,什么都没有忙好。公司接管并不顺利,证据的搜寻屡屡碰壁,白凛和卫行云也都起了疑心,只有通缉犯找到了,运作一下就可以把他交给警方了却多年心愿。
卫应寒对白棠笑了一下,“你该下一剂重药,假装我得了急病,我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没有人会怀疑你。糖糖,你要学会狠心一点。”
白棠年纪轻轻就和他结婚生子,为了他淡出公众视线深居简出,这都是明眼人看得到的付出,所有人都觉得她爱他,没有理由害他。
白棠看着他眼中露出来的浅浅温情,心中微哂,“你怎么知道,我这次来不是送你进医院的。”
“那再好不过。”他露出了轻松的神色,“我想洗澡了,这么多天真的很难受。”xǐυmь.℃òm
白棠让保镖带他去清洗。
走时卫应寒抬了下手,青紫的压痕在苍白的手腕上清晰无比,“记得把这个藏好。”
洗完澡,他被保镖押在沙发上坐下。
他闭着眼,眉心蹙得很紧,胸膛不断起伏,呼吸有些急。
其实不用押也没关系,他的身体状态不好,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挣脱桎梏。
“我进ICU那次你给我喝了多少?”白棠打开箱子,里面放着冷冻保存的米咖平。
“五支还是七支,或者十支……我忘记了。”卫应寒朝白棠笑道:“就算喝一样的药量也不能保证是一样的效果,糖糖,你得赌运气。”
“你当时怎么不担心把我药死?”
第一回卫应寒把量拿捏的很好,第二回,她被药死了,很可笑,死在床上。
“我怕,但我更怕彻底失去你。”
“撒谎,你怕的是别人得到我,但我不是物品。”
白棠打开一支喂到他嘴里。
卫应寒配合地喝了,还愉悦地笑出了声,“你说得对,我要的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宁愿白棠去死,也不要她活在别人怀里。
时至今日,他仍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白棠一连喂了他五支,喂到第六支的时候,卫应寒的神色已经明显痛苦起来,嘴唇惨白,像是骤然失了所有血色。
她抚摸着他的脸颊,感受到了他细微的颤抖。
卫应寒歪头蹭了蹭她的手心,眼睫微垂,在眼睑落下一道淡淡的阴影,嘴角微翘着,似乎很享受白棠的触碰与温度。
“我这辈子做过唯一一件后悔的事,就是六岁时,把你扔在雪地里。”
“可我最庆幸的也是那时候,你在大雪里冻得发紫,拼命往烂尾楼里爬,我把你抱起来,藏在怀里。”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善良……”
白棠打断他,“不是善良,是掌权者残忍的怜悯。”
卫应寒仰头看着她,目光有些失焦,“你说的对,我没有善良可言。”
白棠冷眼,打开第六支,给他喂下去。
喉结滚动,他想握住白棠的手,却怎么也做不出动作。
意识逐渐模糊,他断续呢喃,“就算我忘记你,也会再一次,一眼就爱上你。”
“那你就不要死。”
白棠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印下一吻,“醒过来,重新爱给我看。”
卫应寒想朝她笑一笑,告诉她一定会。
但意识先一步脱离掌控,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会不会真死啊,他死了我们就完了……”贝贝揪心的一批,白棠怎么这么狠心,说好了只喂五支的,是真的不怕把他药死啊。
“抱歉,没控制得住。”白棠淡淡道。
贝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毕竟白棠当初可是被卫应寒喂了七支的药量。
卫应寒只喝六支,应该,应该可以活下来叭……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白棠收起箱子,让卫应寒平躺在沙发上。
白棠清晰准确地向医生护士解释卫应寒的身体状况、晕倒前的情况以及病史。
不过量血压的时候医生看到了他手腕上的伤痕,多看了白棠一眼,不过没说什么,开展了简单的急救后把他送上救护车,白棠陪行。
急诊,手术,不过短短三小时,白棠就签了几份病危通知书。
贝贝看得心急死了,生怕卫应寒一不小心就嗝屁了。
白凛和卫行云收到消息当即赶到医院,一个抱孩子一个拎着包,安安对事态的紧急毫无察觉,睡得一脸安然。
之前卫应寒一直没露面,白棠说他出差了,可没想到一回来就进了医院。
两人心里都有疑虑,不过都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询问白棠。
她和卫应寒之间的事太复杂了,他们不好插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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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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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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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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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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