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一然继续诉说着当年的往事:“在东宫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他早就学会了身在帝王家,该如何去思考,如何去做事,如何去当一个皇帝。”
“他有自己的想法,懂得分辨,懂得权衡。”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容不下荀先生。”
“他知道在朝堂之上,荀先生代表着什么。”
“但他唯独没想明白的是,为何陈仲能容得下荀先生,他却容不下。”
“这些事情,荀先生也明白,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人在朝堂,身不由己,从偏居一隅的隐士到权高震主的国相,又何尝不是被万般不由己推到这个位置的?”
傅一然的目光有些恍惚了,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入了回忆中:“我……不知道荀先生当年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要离开京城,但我猜其实是没有的,那个时候,他哪怕像退一步都是千难万难,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两名学生,他若退了,便是把自己学生放在了身前。”
“之前说了,荀先生一开始决定入朝,便是为了他的两名学生。”
“两位小主人年岁差得大了些,戚宗弼是自小就跟在荀先生身边,雁儿则是在一个冬天被捡回来的。荀先生不会照料人,那时戚宗弼还只是个半大孩子,便成天把襁褓背着,将雁儿拉扯大。”wWW.ΧìǔΜЬ.CǒΜ
“虽说一起长大,但两位小主人的性格却偏生迥异。”
“戚宗弼性子从小就正,处事稳重中正,最不喜歪门邪道。”
“雁儿却正好相反,他从小性子就偏激,却偏生聪颖过人。”
“所谓从小看到大,荀先生是何人?早早就对这两位学生的秉性了然于胸,亦挂念着自己学生,想为他们某个出路,这才决定了入朝做官。”
“陈开名继位时,戚宗弼亦已入了朝堂这汪浑水,荀先生若退,他又该当如何?陈开名不敢动荀先生,难保不会拿戚宗弼下手。”
“无奈之下,所以荀先生就只能另寻出路。”
说到这里,傅一然突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正听得入神的池南苇被打断,诧异地看向旁边的老人,看到傅一然在做台阶上,背脊有些佝偻,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迟暮气息。
好在傅一然又继续说了:“我不知道那段时间荀先生想了些什么,只知道他遣我给鬼见愁带去密令,开始在北羌、瓦刺埋下谍子,也是从那个时候,鬼见愁才开始将触手往闰国以外的地方布局,并且逐渐往这些国家的官场朝堂渗入。”
“他们总是我是荀先生养在身边的一条狗,年轻气盛时还会觉得气愤,后来被喊得习惯了,就不会了,日子再一久,就自己都把自己当狗了。”
“我们这些当狗的,自然是主人说什么就做什么了,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心思。”
“荀先生要我离开京城去做那些事,我就去了。”
“临行前荀先生也未嘱咐我什么,只是我偶然间曾听到他私下对雁儿交代,让他不可踏足朝堂,只准躲在戚宗弼身后,为他出谋划策,铺平官路。”
“现在想来,这些话不就是在交代后事?原来荀先生早就有了觉悟。”
“等我回到京城时,荀先生已经走了。”
“陈开名赐下鸠酒,罪名是勾连北羌,欲谋朝篡位。”
“我不知道陈开名有没有证据,也不知荀先生是否真的打算这么做。但我知道,即便是这般天大的罪名,他陈开名也只敢赐下鸠酒,把选择权交到荀先生手中,仿佛是在问他,这酒,你喝,还是不喝?”
“荀先生喝了。”
“不是因为有罪,亦不是有愧,只是为了不牵连戚宗弼和雁儿。”
“说来可笑,许是因为荀先生的死,陈开名也知道这事做的不地道,牵连进荀先生事里的朝官死的死,换的换,却唯独戚宗弼后来的官路平步青云,一直做到如今的位置。”
“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师兄弟二人,渐渐走上了两条不同的道路。戚宗弼在朝堂如鱼得水,雁儿自锁算天祠,每日与古籍为伴。”
“直到有一天,雁儿在书中看到了一道方子,知道了世间居然还有种神物,名为点睛石……”
……
皇宫。
曲乐奏鸣中,使节团派出的使者排成长列,或手捧贡物,或驱策异兽,依序走到长阶下空出来的场地中央,恭敬拜服叩首,请陈勋过目。
陈勋坐在龙椅上,说句不好听的,隔着这么远,哪里能看得起那些使者手中都拿的是什么?大都看耳朵听使者介绍,还不得不板着脸摆出帝王威严来。若是听使者说得无趣,便摆摆手示意下一个,若是听得有些兴趣,才赏脸投去目光瞅瞅。
相比起这些珍玩宝器的死物,反倒是那些从未见过,样貌稀奇的异兽更能引起陈勋的兴趣。
但看得多了,陈勋也就逐渐有些不耐烦,兴致缺缺地靠在龙椅上,上来一位听不了两句就摆手示意滚蛋。
时辰渐渐过去,陈勋望了望头顶的太阳,有心想打个哈欠又赶紧憋了回去。
这时,只听耳边传来江公公声音:“东瀛使者上前觐见——”
这东瀛使者手中捧着一金光闪闪的匣子,一上前便跪倒在地,口中高呼天子万岁,介绍起手中匣子的来历。
陈勋压根就没听进去,正欲摆手,却听那使者声音又拔高一度,说道:“此乃天神降下神迹,由神迹之处得此宝匣,我东瀛国主得天神托梦,言道匣中有长生之法,唯承天命之天下共主能开此匣,国主不敢私纳,自知不是此匣主人,遂特遣我等上贡于天子陛下,由陛下启之!”
此话一出,广场上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陈勋一个激灵,坐直身子,下意识就脱口而出:“这么神?”
“咳……”江公公咳嗽一声,以作提醒。
陈勋自知时态,赶紧肃容道:“难得东瀛国主有心,且呈上来,容朕启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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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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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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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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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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