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公附和道:“先前林总使也说了,这女学生就平头百姓出身,家里连个书生都没出过,哪里取得来好听的名儿。”
林客标点头道:“马秀秀是蜀地马家村人氏,自幼丧母,她爹就是个山中老猎户,读书人没出过,不过在山中搏虎却是有一番手段,听说这一路上京来的盘缠,都是靠着家里老父卖虎皮虎骨挣来的。”
苏亦笑着打断了林客标:“就是这般才显得更加难得,试问这中原万顷,又有几户百姓家里肯让女儿读书?更莫提一路读上京城,读进翰林院了。”
陈勋默默点头,算是肯定了苏亦的说法。
话说到这里,苏亦也就顺便问起:“对了,还有那黄院士为何参奏马秀秀?原因可查明白了?马秀秀就算进了翰林院,也不过是一介学子,究竟做了何事,竟然能让堂堂院士将她参上司礼监?”
随着苏亦问出这番话,林客标的脸色顿时就不对了,嗫喏半天竟是没吐出字来,他犹犹豫豫地给苏亦递了个眼色。
陈勋瞧得真切,眉头微微一皱,斥道:“吞吞吐吐作甚?这里又没有外人,难道还有什么话是朕听不得的?”
林客标连忙叩头:“陛下恕罪!只是兹事重大,臣胆子小,不敢妄言!”
苏亦半垂下眼睑,觉得马秀秀这件事里,怕是还涉及了什么大事,而这事多半还牵扯上了自己,所以适前才有林客标递眼神的一幕。
念及此处,苏亦略一思考后开口:“林总使但说无妨,这事又跟你无关,陛下岂会治你的罪,只管说来。”
旁边的江公公眼神闪烁,在陈勋和苏亦二人身上游移,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林客标得了苏亦知会,这才抬起身子来,他先是深深看了眼苏亦,然后咬牙道:“其实事情也不复杂,究其原因,那日黄院士在翰林院讲学,马秀秀也正巧也在那堂修课,其时黄院士说起了苏大人的功绩——就是几年前苏大人一手操持,安置北面无家可归的流民南下开田的事,黄院士对苏大人此举赞誉有加,说这是利国利民的伟事,正说得兴起,那马秀秀却突然站起来驳斥,口口声声竟说苏大人此举不妥,于国有利不假,却反倒害了流民……”
林客标越说声音越小,苏亦与陈勋的眉头也渐渐紧皱起来。
“狂妄!”陈勋狠狠砸了一下屁股下的垫子,把江公公吓了一跳,“口吐狂言!难怪黄院士要参她一本,区区学子,何来底气指责太师?这还是小的,往大了说,便是治她妄议朝政之罪也够了!”
苏亦却并未说话,只是低着头皱眉深思,他此时已经明白了刚才为什么林客标吞吞吐吐,因为几年前他操持开田措施的时候,还顺手将京城几乎所有的大仓粮商都打压了个遍,也借此将粮价紧紧把持在了手中,当时林客标也参与了进来,期间更是用了不少锦衣卫见不得光的手段,此事虽说也是为了朝廷办的,但在陈勋面前直说出来却终究不好。
“呼……”苏亦摇了摇头,朝林客标开口,“接着说,她当时还说了什么?”
林客标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容我想想……她还说,从北面逃战争难南下的流民千千万,本来都是过得好好的百姓,苏太师一纸令下,全派到南面开田,看似给了他们一条出路,殊不知只是害了他们,这田分公田私田,却没一块田是他们自己的。若是公田还好,种出收成来,上缴公家后自己还能余下一些勉强过活,但若是私田,这帮人便不过是替地主干活的奴户罢了,每日被地主压榨,大多都食不饱穿不暖。”
“放屁!”听到这里,苏亦也忍不住生气了,大声斥道,“本官当年下令开垦的全是荒地新田,全是公家田地!哪来私田一说?!”
林客标打了个激灵,结结巴巴回道:“那,那马秀秀还说……就算是公田,流民到头来撑死了也不过是佃户,从此一辈子替公家种田,勉强过活还挣不到银子,从此子子孙孙都是佃户,几乎……永无出头之日。”
苏亦怒目圆睁,张了张嘴却仿佛被硬生生噎住,竟是一时哑口无言。
林客标悄悄看了苏亦一眼,继续说道:“而且……大人有所不知,那南面毕竟偏远,这些年开垦出来的新田,有好多都被当地官员卖给了大户地主,还签下了地契……所以……”
“咚!”苏亦重重靠在车厢上,撞出一声闷响,整张脸都被阴影遮住了。
林客标不敢继续往下说了,浑身冷汗湿透,大气都不敢出。就连坐在苏亦旁边的陈勋都忍不住小心翼翼打量了苏亦一眼,江公公更不用提,提心吊胆地噤了声。
“……去查。”半晌后,阴影中才传来苏亦的低沉的声音。
“不管是卖田的,还是买田的——统统给我查出来!”
“全部给我削去官职!抄家!贬为农户!让他们自己去种田!”
林客标抬头看向陈勋,陈勋吐出一口气,朝他点了点头:“去吧,就按太师说的办。”
林客标使劲点头:“那卑职告退……”琇書蛧
“等等。”林客标话音刚落,苏亦又叫住了他,停顿片刻才问道,“那……当时马秀秀,有没有说解决问题的办法?”
林客标身子僵硬了一下,苏亦发现,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嗯?”
林客标露出苦笑:“说倒是说了……不过她当时说的是要杀头的话。”
“说。”苏亦重新把上半身探了出来,目光紧紧锁在林客标身上。
林客标被苏亦盯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她,她说……”
“……把田地卖给流民。”
PS:话说到底还有没有人记得马秀秀这个人?有没有人知道这一章讲的关于田地的事是哪个历史上有过的制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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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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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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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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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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