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卒子脸蒙在麻布里,声音翁翁的。
“估计大股部队还在数里外,来得及。”
另一个卒子蹲在地上,娴熟地割下了北羌探子的耳朵。
“把尸体扔到背坡,别被其他探子发现了。”
卒子割下三只耳朵,随意捡了两只递给另一名卒子:“收着,我记得你已经快凑够了。”
北羌人素来有佩戴耳环的习惯,这倒是方便了边营的卒子,割下耳朵拿草绳一串,便能系在腰间。
另一名卒子也没拒绝,沉默着把耳朵接到了手中。
“赶紧回去禀报,加急行军,我们能赶在蛮子前面。”
两名卒子收拾好尸体,把马牵了,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
夜色中,边营众卒披着星光赶路,整支队伍拉成了一条长龙,寂静无声,连火把都没有打。
不知过了多久,宋功业抬头望天,依靠着星光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抬手将军令传达了下去。
军队停在了一处丘地后方,不需吩咐,队伍的阵型开始变换,贴着背坡开始扎营。
“就是这里了。”宋功业掏出水壶灌了一口,“往雁迟关走,北羌绕不开这里。”
招手唤来旁边的卒子,宋功业道:“去,给大伙都说清楚,待会别急着冲阵,拦住北羌不让他们过去就好。”
卒子抓了抓头皮:“那北羌要是冲我们的阵呢?”
宋功业一瞪眼:“那就砍他娘的!”
……
荒凉的大平原上,饿得双眼发光的豺狼躲在岩石后,等待着猎物出现,忽然地面微微震颤,豺狼警觉地竖起了耳朵,下一刻飞窜向远处。
一支大部队从远处驶来,是北羌往雁迟关撤离的大军。
大军由骑兵打头,步卒跟在后面小跑,大军行军速度很快,至于其他的攻城器械,早在从凉州府撤离时就全部抛下了。
他们从登昌城撤离时只带了一天的干粮——也不敢再多带辎重,不然闰国大军反应过来,被追上便只有死路一条。
寇顾恩骑在马上,双目时而望着夜色出神,又时而转头回望。
遥想当日从北羌国都元阳城出征时的意气风发,再看看如今自身狼狈模样,寇顾恩不觉悲从中来。
寇顾恩直到现在都未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他与望月罴令东路大军急攻凉州府无错,可惜却事与愿违,没等来西路大军的捷报,却先等来了西路大军失利的消息,这直接就导致东路大军不得不困守凉州府城外,本想未西路大军拖延时间,但西路大军却再一次让他们失望了。
这一连串的预料之外,就直接导致了如今的这个结局。
“大人,喝口水吧。”亲兵策马赶了上来,把水囊递到了寇顾恩嘴边。
寇顾恩嘴唇干裂,有干涸的血丝粘在上面,他下意识接过水囊,问了一句:“离雁迟关还有多远?”
“二十多里。”亲兵小声说道,“要不到晌午就能到。”
“好,好……”寇顾恩嘴里喃喃说着,也不知是说给亲兵听,还是在安慰自己,“只要撤到雁迟关就安全了,雁迟关还有驻军留守,还有数不清的粮食,又有高墙坚壁,我们还能守。增援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只要拖住闰国攻城,便可前后包夹……”
就在这时,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了骚动,将寇顾恩惊醒。
“怎么了?!”寇顾恩惊慌起来。
旁边的亲兵眺目看向前方,片刻后惊呼:“前面有人!”
寇顾恩驱策着坐骑往前靠近了些,他躲在军阵后虚眼望去,只见前方一处丘地的土隆上,有数不清的人影正站在那里,影影绰绰密密麻麻,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仿佛是一座座雕塑。
寇顾恩又惊又怒:“探子哪去了?!为何无人回报?”
此时有亲兵赶上去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去前方探路的探子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回来的……”
寇顾恩心底一沉,下令道:“派人去探,看看究竟是人是鬼。”
一队三人组成的探子从军阵策马出阵,朝着前方高丘奔去。
寇顾恩凝目望着探子远去,眼睛眨都不眨。
就在那三名探子刚跑到丘地下的时候,还未等他们上坡,只闻“嘭”的一声弩弦炸响,三名探子齐齐从马背上滚落,跌进尘埃里不动了。
“敌袭——!”不等寇顾恩下令,前方的骑兵将领先一步高声呼喝起来。
大军阵型迅速变换,骑军往两侧拉开,步卒方阵顶了上来。
寇顾恩在亲兵护卫下往后退去,他嘴里接连下令:“盾甲兵缓步前压,弓矢营不急上前,提防敌军骑兵冲阵!再派人去探!饶过丘地,去看有多少伏军!”
大军速度慢了下来,缓缓往丘地靠近。盾甲兵举起厚重的木盾,将正面和头顶紧密遮盖住,骑兵也抽出了兵器,躲在甲胄下戒备地望着高丘上的人影。
寇顾恩待在后面,没有跟着前进,正焦急中,终于有探子回报:“禀大人,丘地后只有步卒,大约两千,未发现大股伏军!”
“不可能!”寇顾恩尖着嗓子喊道,仿佛惊弓之鸟,“两千人也敢来挡十万大军?再探!”Χiυmъ.cοΜ
最前方的军阵渐渐靠近了高丘,已经几乎能看清站在土隆上的卒子身形。
“锵——!”整齐的拔刀声响彻夜空,更多的人影站上了土隆,无数森寒死寂的目光朝丘地下的大军投射过来。
距离已经近到北羌士卒能看清土隆上那帮悍卒身上残破甲胄的地步,在右翼的一名骑军将领突然变了脸色。
“荒营……”
高丘上,宋功业望着一望无际的大军,笑着开口:“你们看。”
站在他旁边的一名卒子也笑了,他握着袖子擦拭刀口:“这么多耳朵,得割到什么时候去?”
“也得能活下来再说。”有其他人接话。
一名卒子眼中闪烁着寒光:“这就是大荒边营,怕死的已经死干净了。”
“然后就剩下了我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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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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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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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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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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